第八十七章:風光
期間陸續有或好或傷的人逃命過來,卻找不著傅錦儀的影子。無奈之下,她命令自己那身無武藝的三兒子出去找,找了半晌仍然沒有結果。
那個時候傅老夫人都以為凶多吉少了。而就在這不安之中,前頭竟傳回來一個令所有氏族如釋重負、卻也令傅老夫人如遭雷擊的消息——太後娘娘被宮中趕來的御林軍救了出來,護駕有功的幾個臣子都得到了賞賜,而武安侯蕭雲天卻因急於救母、未能及時前去搜尋太後娘娘,被太後娘娘將侯爵削為伯爵。
這個消息對蕭家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對依附著蕭家的傅家來說,何嘗不是一場災難。聖上身子不好,朝政已經是趙太后把持、太子和豫王兩人一同打理了。趙太後為人嚴苛、說一不二,降爵,對她來說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對蕭家來說卻是難以承受的重創!
侯爵這個身份是京城裡高不可攀的存在,可伯爵……那就爛大街了。對門的平陽伯府不也是伯爵么,他們家祖上厲害,如今兒孫都是紈絝,整個一空架子,連一個做官的人都沒有!就這樣還是伯爵呢……
而蕭雲天若是官職高、權柄大,也可以有資格不顧及爵位——就像那正二品的指揮使徐策。他和他老子鬧翻,已經弱冠卻沒有得到國公府世子的封號,日後能不能繼承國公府也是個大問題。但他不怕啊,他是正二品的武將,手裡還握著京城城防營這種朝堂命脈,他沒了爵位照樣炙手可熱!
蕭雲天呢?一個三品的兵部侍郎,上頭有尚書壓著……蕭雲天手底下的蕭家軍還在北疆鎮守,但聖上將他調任京城就是為了防他的,如今北疆的節度使大人是一位皇族親王,統帥變了,底下的人總不好唱反調……過不了多久,蕭家軍就都要改姓了。
降爵背後的事實,就是蕭家不再是京城中最為顯赫的氏族了,蕭雲天也不再是高不可攀的大將軍……蕭家從京城一等望族裡頭,跌到了二等!
傅家依靠的這棵大樹,已經沒有從前那麼強壯了……為了攀上蕭家,傅家可是賠進去了兩個嫡女啊!現在搞成這樣,傅家的前途又在何方?
別說傅老夫人坐不住,傅守仁都嚇得當場腿軟了。他滿腦子都是他的仕途,他才三十八歲,原本他打算三年之後往尚書的位子上瞧的,若是一切順利的話,有蕭雲天的襄助,他就有大半的把握;可現在,蕭雲天降爵了,不說日後的打算如何,單說眼前……
吏部侍郎的位子是個香餑餑,誰都搶。傅家底蘊薄,沒有蕭家撐著,其實他是坐不穩的……
現在好了,蕭家被貶,他那些最會審時度勢、跟紅頂白的同僚們馬上就能反應過來。沒了強大的依仗,旁人還不是想怎麼整治你就怎麼整治?自己日後在吏部絕不會好過,而且這個位子不知能保多久。
就在傅守仁失魂落魄之時,前頭竟又來了第二波回話的宮人。宮人們是獨獨朝著傅家走過來的,上前行了禮,笑盈盈地道:「奴婢等傳太後娘娘旨意,貴府上的八小姐因救駕有功被冊封為榮安縣主了……」
跪地接旨的傅老夫人和傅守仁幾個,都目瞪口呆地回不過神。
縣主?他們家裡的八丫頭?
傅守仁聽得暈乎乎地,來傳話的宮人倒是客氣,告訴他是傅錦儀在危難之時救了太后,太后也因此很喜歡她,破例冊封她為縣主。
等傅家人明白過來的時候,傳話宮女已經離去。而這個時候的傅守仁,便有了一種從地獄重回人間的感覺。
榮安縣主……太後娘娘的喜歡……
傅守仁都覺得很不真實。蕭雲天被貶了,自己最小的女兒傅錦儀卻被冊封為縣主,可以說,日後傅家的依靠怕不再是蕭家,而是他的女兒!
尋常的縣主,多半是按制冊封的宗室女,臣女被冊封的極少。一個榮安縣主的名頭,代表的是無上的尊榮,和皇族的賞識。
只是縣主的話也就罷了,那太后的喜歡又意味著什麼呢?聖上身子不好,整個大秦國實際上是趙太后把持的,有了趙太后的喜歡,便是有了最大的依仗。這一點點的喜歡,就能夠支撐整個傅家,使傅守仁的那些同僚們萬萬不敢欺到他頭上!
而再往深里說,若傅錦儀能夠趁熱打鐵時常進宮服侍太后,那麼……他傅守仁的仕途還有什麼可愁的!
自家這個小女兒才十二歲,她竟能立下救駕這樣的大功?她有武藝嗎?真是太神奇了……
傅守仁以及傅老太太等一眾人都對此震驚且狂喜。
而此時的傅家二門外頭,已經迎來了宮中送東西的人。
傅老太太雖然仍有心悸,卻是急急地由三太太命人抬著出來了,外頭傅守仁和大房的孩子們、二房三房們早就等著了。那宮人們見老太君來了,這才笑道:「我們不過是給縣主送東西的,老夫人無須客套。」
說著,身後幾位宮女捧著傅錦儀的朝服朝冠上前,又有兩個內監抬著一個楠木箱子。那傳話宮人恭敬地朝傅錦儀行了禮,道:「這些東西請縣主收好了。這箱子里是縣主一年的份例,雖不多,到底是皇家貢品。」
傅錦儀跪著受了,一壁磕頭謝恩。那朝服是青黛色綉雲雁的禮服,雖然只是個縣主,這衣裳上的紋路工藝還是十足地繁瑣,足見皇室威儀。倒是那朝冠,說是「冠」,實則是三支孔雀銜珠的金步搖。到時候若是有年節的大日子,或是什麼典禮之類,她作為縣主是要入席的,那時候就必須要穿戴這一身行頭。
至於那個箱子,是內務府給縣主應有的份例。傅錦儀是臣女,不是宗室女,這裡裝的真的只是平日的用度份例,而不是什麼稅收的巨款。按制,縣主一年有份例銀子三百兩,另賞賜瑪瑙、翡翠、白玉等玉石,和浮光錦、天蠶絲一類宮中進貢的布匹,數量並不多。
說白了,傅錦儀這個縣主就是個虛名,宮裡也不會給她什麼實惠的好處。
傅錦儀對此自然千恩萬謝,身邊傅家眾人也都與有榮焉、喜不自勝。傅老太太年紀大了,大風大浪見得多,倒還沉穩;可那身為朝中要員的傅守仁竟耐不住了,他親自恭送了幾位宮人出門,私下裡給封了百兩的大紅包,回頭就笑得合不攏嘴地道:「真想不到,我傅家的兒子們未能有甚出息,倒是出了一位光宗耀祖的縣主啊!」
他一壁說著,一壁用極為慈愛柔軟的神色看著傅錦儀,仿若那才是他最珍愛的女兒。他連連讚歎,最後朝傅老夫人道:「是我們傅家有福氣,養女如樣兒啊!」
傅錦儀的生母江氏是個沒福的下人,從未得到過傅守仁的喜歡,她這個女兒也是永遠被忽視的;她後來屢屢與謝氏作對,傅守仁將謝氏視作珍寶,哪裡容得她欺負了去,便因此對她有些厭惡。而現在……
變臉比翻書還快也不過如此了。傅守仁幾乎將她當做了傅家的希望,連自己最愛的兒子傅德明都排到後頭去了,什麼兒子都沒啥出息……
傅老太太只笑著點頭,道:「我早知道八丫頭是個好的。」說著卻又嘆一口氣,道:「陶氏在天上看著,也會高興的。」
傅老夫人最疼愛傅錦儀不說,這回竟還把陶氏也拉上了。傅家眾人都笑著附和,唯有那站在最後頭的謝氏渾身僵硬、面色沉沉。
在整個傅家都因傅錦儀得封縣主一事歡喜異常時,謝氏可是所有人裡頭唯一不高興的了。那不單是不高興啊,她簡直是如喪考妣!
而再怎麼難過,她也不能拒絕前來。她是傅錦儀的嫡母,宮裡人過來送東西,她怎麼能不來……好不容易咬牙來了,她眼睜睜看著傅錦儀手上得到的那華美的朝服和簪子,看著自己的夫君和婆母以及一大家子人歡呼雀躍的景象,她真的快被逼瘋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女婿蕭雲天剛剛被貶,一轉眼,她的死對頭傅錦儀卻得封縣主!她很清楚,從今往後,傅家的依靠已經不是自己的女兒傅妙儀了,而是這個該死的傅錦儀!就連自己最為恩愛的夫君,都被傅錦儀哄騙了去,日後她再和傅錦儀對上,夫君怕是不會幫她的吧……
她不甘心,不服氣!不應該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啊!謝氏胸口發悶,再抬眼瞧著傅守仁看傅錦儀滿面慈愛的神色,不禁氣血猛地上涌。
那股子氣血有些猛了,謝氏一時承受不住,竟捂著胸口暈倒在地。
前頭傅守仁還在誇讚傅錦儀,而傅柔儀和傅萱儀、傅婉儀幾個姊妹們都爭著要去看傅錦儀的朝服,場面很是熱鬧。就在此時,後頭卻傳來「咚」地一聲,繼而有丫鬟驚呼著:「大太太暈了……」
暈了?
傅老夫人的臉色猛地拉了下來,而從前一向寵愛謝氏的傅守仁,此時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