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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蕭家

  小蓉……真的不是你嗎?

  「這……真是個好名字。」傅錦儀朝她笑道:「容姑娘,你能暫住在我們府上,是周大人給我們的恩德。但是,我還是有些好奇,周大人的葯僮都是要蒙面嗎?僅僅是因為身為女子,在外行醫拋頭露面不方便嗎?」


  容兒靜靜站著。半晌,她再次蘸水寫道:「周大人身為醫者,好施德行善。小女是雍州人士,因山林大火逃難至此,被周大人所救並收為學徒。小女戴著面紗,是因為小女的容貌被火災損毀了,面目醜陋,不便示人。小女之所以啞口,也是因為被濃煙熏壞了嗓子,治不好了。」


  傅錦儀一怔。


  「你損了容貌?」她咬唇看著容兒:「你真是雍州人士?」


  容兒點點頭,她伸手撩開面紗的一角,只見她的兩側臉頰遍布著紅色的疤痕,一看就是燒傷所致。容兒撩了一下子,不敢都掀起來,旋即又放下了。


  傅錦儀倒抽一口冷氣。


  「小女是雍州天水郡人。」容兒繼續寫道:「小姐可以翻閱書籍案卷,天水郡去年發生的一場山火是有記載的,三個村莊的百姓大半葬身火場,小女就是其中逃出來的人。」


  傅錦儀怔怔地看著她,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她……真的不是小蓉。


  這個時候,景和院前頭伺候的兩個嬤嬤進來,朝傅錦儀行了禮,又朝葯僮容兒道:「容姑娘,按著老夫人的吩咐,府中給您居住的客房預備好了。您要不要先去安頓著?」


  容兒福身致謝,回身朝傅錦儀行禮辭別。


  傅錦儀朝她點頭致意。


  等容兒的身影消失,傅錦儀仍舊皺著眉頭。


  小几子上的水漬漸漸消散,傅德曦的笑聲倒是清亮地很。


  ***

  自此之後,傅德曦日日喝著周御醫開的葯,癥狀果真有所減輕。


  不過一月的時間過去,他漸漸能夠自己獨自睡覺不用別人哄,能夠按時、按量吃飯,哭鬧的次數減少了很多。服侍他的涵香喜得不能自己,若說這傅德曦傻了之後最難的是什麼,那可不就是吃飯。他脾氣一上來,兩天不吃都是有的,好些的時候每頓飯也要四五個人哄著、喂著才行。


  但果然如周御醫所說的,這光吃藥是不能徹底恢復的。傅德曦「聽不見」、「看不見」的毛病是一點都沒好。


  就算如此,傅錦儀也欣喜異常了。她想不到,那黑臉的徐策竟真能給她請來周御醫,為她雪中送炭。


  果然人不可貌相,看起來兇悍的人,卻是能幫你的。那美貌如傅妙儀、俊逸如蕭雲天,卻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禽獸!

  就在傅家上下欣喜的同時,武安侯府中卻是風起雲湧。


  蕭雲天那日射靶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京城。朝廷里的同僚們私下議論紛紛,更有不少人用鄙夷的神色看他。這倒罷了,連他手底下的兵部官吏們也開始對他不敬。


  蕭雲天官場不順,回了府就更加厭惡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傅妙儀。他整日歇在潘氏房裡,對傅妙儀絲毫不搭理。


  而那傅妙儀的處境更是凄慘。她被毒打一頓后,一連許多日里,連蕭雲天的影兒都沒見著。苗太夫人知道了靶場上的事情后,一時也震怒了,命人將躺在床上養傷的傅妙儀拖到佛堂里,痛罵她給侯爺闖下大禍,命令兩個丫鬟將她按在青石板上用毛竹大板狠狠地打。


  傅妙儀此前已被蕭雲天打得傷痕纍纍,又被婆婆一頓狠揍,被打得滾在地上求饒。好在苗太夫人倒也不想把她打死,最後命她在佛堂里罰跪了事。


  傅妙儀在佛堂罰跪數日,妾室潘玉兒握著家裡的中饋,一時風頭無二。然而好景不長,失寵的正室傅妙儀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


  傅妙儀是傅家上下嬌養出來的嫡女,自幼跟在謝氏身邊學著,心術手腕都是不缺的。傅妙儀眼看著丈夫厭棄、婆婆動怒,傷心之餘終於也認清了一個事實——她的丈夫蕭雲天,真的沒有她想象中那樣喜歡她。


  都說男人變心比翻書還快,如今親眼瞧了,傅妙儀不認也得認。她收住了自己的淚水,強忍著所有的屈辱和身上的傷痛,對妾室潘氏作威作福也不再理會。她在佛堂里誠心悔過,為蕭雲天和太夫人母子兩人抄寫經書祈福。


  這麼抄了許多天,苗太夫人看她如此老實,倒也沒太為難她。苗太夫人這個人,只要你肯卑賤到骨子裡伺候她、奉承她,她還是願意放你一馬的。傅妙儀抄的那些經書都是給她祈福的,又拿些好話來哄她,她便鬆口道可以讓傅妙儀出佛堂。


  那傅妙儀城府深、心機重,一聽可以不用罰跪了,竟不肯離開佛堂,主動向婆婆請求道:「媳婦給侯爺闖了禍,深感羞愧,無顏面對侯爺。媳婦沒有別的本事,官場上也幫不到侯爺,唯有在佛堂里繼續吃齋念佛為侯府祈福。」


  比起傅妙儀滿肚子彎彎繞,苗太夫人是個鄉野村婦,倒分不清她的真心假意,一時竟消了氣。傅妙儀便繼續住在佛堂里,整日禮佛念經,兩耳不聞窗外事。


  此時的佛堂外頭,另一位妾室高氏恰有了身孕。高氏跟了蕭雲天多年,在傅華儀出嫁那年就已經做了姨娘了。蕭雲天年歲不小,膝下卻一直沒有孩子,高氏懷孕后他很是欣喜,和太夫人苗氏兩人都遣了得力的下人伺候高氏,等著高氏平安生產。


  此時掌權的潘玉兒也得了蕭雲天的囑咐,要多多照應高氏。潘玉兒出身青樓、年輕貌美,迷惑男人上自有一套,賢良淑德的品質是一點都沒有。她對高氏的身孕嫉恨不已,面上應承了蕭雲天會照應高氏,暗中卻時常詛咒高氏流產。


  這潘玉兒吧,小女人一個,不是個能成大事的。她自幼被賣到青樓,十多年的底層生活中她每日想的就是吃飽飯活下去,哪裡懂得后宅的鬥爭和作為掌家人應有的城府手腕。她甚至沒有膽量對高氏動手,不過是私底下給高氏扎小人。


  潘玉兒上不得檯面,佛堂里的傅妙儀可是瞅准了機會。傅妙儀身為侯府主母,留在外頭的心腹不少。她先是遣了個得力的丫鬟在高氏的飲食中下了紅花,高氏果然不慎流產,隨後又讓王姑姑在蕭雲天面前揭出潘玉兒扎紙人詛咒高氏的惡行。


  蕭雲天一看潘玉兒手裡的紙人,便真的相信高氏是因為受到了詛咒才流產,震怒非常。他當場剝了潘玉兒的妾室名分,重重打了二十大板趕出侯府。


  潘玉兒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在了侯府後門的一條街上。她沿街乞討了兩日,傷口又發了炎,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就在她絕望之時,一輛路過的青面馬車在她眼前停了下來,馬車上下來兩個婆子將她抬走。她瀕死之時也並不掙扎,一路被送進了京郊一處別院里。


  這別院、馬車和送人的婆子,都是傅錦儀安排的。那院落是她租的,地處偏僻也沒花多少銀子,就是為著平日里見一些不方便在府里見的人準備的。


  「你就是潘氏?」傅錦儀望著躺在草席上半死不活的女人。


  潘氏忍痛點了點頭。


  傅錦儀皺起眉頭看著她。武安侯府里發生的事情她已經從孫嫂子的同鄉口中得知了,對於傅妙儀能忍辱負重地翻身她並不奇怪,但對潘玉兒這個曾經得寵、短短一月里又落魄至極的妾室就深感疑惑了。


  眼前的潘玉兒,的確擁有過人的美貌和妖嬈的身段。但很顯然,美貌並不能讓一個女人在深宅大院里站穩腳跟。


  潘玉兒當初得寵的時候,那是花團錦簇,被蕭雲天捧在手裡含在嘴裡,連中饋都給了她。傅錦儀還一度認為這潘玉兒是個頗有心機的女人,可這還一月不到,潘玉兒就被傅妙儀算計地身敗名裂,命都快丟了。


  「我可以讓你活下來,只要你能將我想知道的事無巨細地說出來。」傅錦儀淡淡道,命人給她灌了一碗參湯。


  潘玉兒大口地喝著參湯,看著傅錦儀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恩人,只要讓我活著,我做什麼都行。」


  傅錦儀點點頭,對她道:「我先問你,你是如何認識侯爺的?」


  「醉春樓中,侯爺陪著同僚一塊兒來的,點我彈琴唱曲。」潘玉兒輕聲道:「侯爺看中了我的容貌,將我娶回去做妾。」


  傅錦儀「恩」了一聲,接著問:「那麼侯爺待你如何?」


  「侯爺待我很好,男人嘛,都是喜新厭舊的。侯爺縱容我在侯府里隨心所欲,我欺辱正室他也不管。那時候我以為我抓住了他的心。」潘玉兒的聲音里,充滿了對曾經榮華的回憶。


  「只是後來……」她說著,話頭一轉,聲色低啞起來:「高氏的事情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侯爺從前寵著我,那一瞬間卻絕情至極。他正在氣頭上,不聽我的解釋,將我毒打后扔出了侯府,絲毫不顧及從前的恩愛。」


  潘玉兒說著落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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