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射靶
「徐大將軍能來岳母府上赴宴,真是承蒙抬愛。」這個時候,一隻酒杯從對面伸了過來,碰了一下他的被子。徐策抬頭一瞧,只見武安侯蕭雲天正神色恭敬地給他敬酒。
徐策輕聲笑了,舉杯致意道:「蕭兄客氣了!你我兄弟二人也許久沒一處喝酒了,你岳母大人過壽,我怎能不來?」說著又笑兩聲:「可惜我回來地晚了些,沒能喝上蕭兄的喜酒啊!」
提起幾月之前傅妙儀的婚事,蕭雲天的臉上更尷尬了。
前妻紅杏出牆被處死,新娶的繼室還是自個兒的小姨子……這種事簡直是八卦人士的最愛喝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
相比之下,徐策年過二十沒娶妻、沒訂婚,就不是多麼有趣的消息了。
「這……賤內平日里也不常出門,上回貴府壽辰應當去拜訪的。」蕭雲天敷衍道。
說起上回國公府的壽辰……蕭雲天其實是沒收到請帖的。
傅家和徐家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蕭家和徐家更是……毫無牽連。
這樣的兩家,互不來往才是正常的,徐策今日親臨傅家赴宴,那是不正常的。
出於禮數,蕭雲天身側坐著的傅妙儀不得不起身朝徐策行禮。徐策輕巧地掃過一眼,笑道:「聽說傅家的女兒都是好顏色,今日瞧見了,果然生得好,也難怪蕭兄深陷其中啊。」
幾句話說得蕭雲天和傅妙儀臉上都訕訕地。
傅家兩個女兒都被蕭雲天娶進門,尤其傅妙儀還是在姐姐死後一個月就成婚的。蕭雲天急色如此,也是京城的一個笑料。
「徐大將軍過獎了。」蕭雲天臉色紅白交加,卻礙於徐策官位高於他,不得不低伏做小。他瞧一眼前頭的戲子們,忙岔開話題道:「今日傅家請來的戲班子還是淮南有名的『香玉案』,想必徐將軍會喜歡。咱們聽戲,聽戲!」
徐策淡淡點頭,並不言語。
男客這邊由傅守仁奉上了陳年美酒,眾人飲了幾杯開懷,也不再看戲台上演的什麼,互相賭起酒來。倒是女眷裡頭,眾位貴婦們爭著給傅老夫人獻壽禮,很是熱鬧。
「徐大將軍,侯爺,這隻聽戲倒是有些無趣。下官新得了幾張良弓,正準備獻給兩位將軍。不知兩位將軍有沒有興趣瞧瞧?」傅守仁端了酒杯至徐策兩人面前,笑著道。
傅守仁為官多年,在應酬上頭很是老練。他今日知道蕭雲天是定要過來的,遂特意準備了數日前搜羅到的幾張金絲拓木弓,要送與蕭雲天的。只是好巧不巧,那一向不來往的徐大將軍竟也過來捧場,還好他手裡的弓不止一張。
徐策兩人都是武將,看著上頭咿咿呀呀唱戲,聽著身邊幾位大學士賭酒划拳作詩,實在無趣地很。遂都笑著站起來,徐策道:「傅侍郎好雅興啊!都說文臣迂腐,我看傅侍郎倒是個會玩的。」
傅守仁賠笑不語,那邊蕭雲天看一眼徐策一張黑臉,心裡冷嘲。
徐家,不過是吃著先人的福氣、享著皇室的恩寵,家大業大又如何,哪裡像他們蕭家的爵位都是用人命換來的。眼前這徐大將軍,小小年紀成了皇帝跟前的肱骨重臣,還不是借了舅家的光!
不少京城貴族嘲諷他蕭家是個暴發戶,推崇徐家這樣的所謂望族……哼!富不過三代,徐家這些年行事也越發荒唐了,徐策那個寵妾滅妻的老爹就是個中翹楚。他倒要看看,這徐家還能富貴幾代!
蕭雲天對徐策自然是不甘的。卻不想自家岳父倒一時興起,準備了什麼良弓。這可是天賜良機了,待會兒下場比試射靶,堂堂正正地過招,他和徐策兩個輸贏如何,可說不準呢。
不怪蕭雲天自負,他和徐策同為武將氏族,他自幼最擅長的不是彎刀利劍、不是排兵布陣,就好射靶。那傅守仁知道他這個嗜好,才特意搜羅良弓獻給他,也是正中他下懷。
蕭雲天躍躍欲試,徐策倒也不推讓,隨著傅守仁一道去了騎射的靶場。男客席位間以兩位將軍為尊,看著兩人同去,不少人也都興緻勃勃地跟隨同往。
男席那邊的人都起來了,女眷這邊瞧著,便有人笑問道:「他們是找著什麼好玩的了?」
一丫鬟便上來將傅守仁的良弓說了。大家正笑著,那謝氏一聽,急忙道:「爺們兒是去射靶子去了?喲,這還有兩位將軍坐場呢,人家那射術不是旁人能比的。明兒,你過來。」
說著將傅德明招到身前,拉著他和傅老太太道:「兩位將軍與同僚去射靶場,不如讓明兒過去。這樣的機會不多,明兒近來正學射術,若能得到兩位將軍的指點那可是福氣了。」
傅老夫人雖然厭惡謝氏,對唯一的嫡孫傅德明還是很疼愛的。她聽著有理,點頭道:「那就去吧!多叫幾個人伺候著,刀劍無眼,不準湊到靶子跟前去。」
謝氏笑著應了,吩咐了傅德明身邊的下人並幾個護院服侍著一同去,又叫人去拿傅德明平日里用的弓過來。正張羅著,那邊傅欣儀小心翼翼地湊上來道:「母親,既然是去看射靶的,不如讓三哥哥也同去吧。三哥哥最近也去學了幾回射術……」
傅德敏平日這個時候都泡在醉春樓里,今日因老祖宗過壽才不得不過來坐著的。若是從前,謝氏向來最厭惡這個紈絝庶子,對待他們兄妹兩人呼來喝去,也不會允許傅德敏到前頭去結交貴人。
只是這段日子,謝氏可是被傅老太太敲打地狠了。
她瞧了瞧前頭的傅老太太,才忍著氣抬眼看向傅欣儀,揮手道:「去吧去吧!仔細著自己的規矩,別衝撞了幾位官老爺!」
傅欣儀一喜,連忙催著傅德敏過去。那傅德敏還老大不情願,往嘴裡塞了一顆松花糖才磨磨唧唧地起來,一壁埋怨道:「學騎射、學騎射,學了有何用,天下太平又用不著咱們去打仗!」
絮叨了兩句才被身邊小廝拉著走了。後頭傅欣儀鬆一口氣,卻又嘆息起來,心道:三哥哥呀,你可是我在府里唯一的親人,我一心為你好,就指望著你將來能學業有成、考上科舉,撈個一官半職,咱們才能過上好日子啊!
我生為女兒身,沒本事到外頭掙前程,也唯有靠著你了啊!
卻說兩位公子過去了,二房的九姑娘和三房的六少爺兩個小的卻不依了。這兩人都是嫡出,一個六歲一個七歲正是胡鬧的年紀,都跑過來拽著傅老夫人的衣裳道:「我也要去玩!」「我要去騎馬!」
傅老夫人笑道:「你們當是去玩的?」一邊看了看二太太賠著的笑臉,無奈道:「那就都去吧!你們兩個當心點,去看稀奇就是了,別下場。」說著又頓一頓,朝後頭吩咐道:「既然都是愛玩的,你們一群丫頭也領著姐妹們一同去瞧稀奇吧。你們這些小的大多不愛聽戲,不如幫我陪著賓客們在府中賞玩。」
今日來祝壽的夫人們都帶了自家的姑娘,一群女孩子們湊在一處,的確對戲檯子不感興趣。大家一聽,如出籠的鳥兒一般歡呼起來,互相拉扯著告退了。
眾人鬧著去靶場,那傅錦儀身邊就冷清了。一邊伺候的丫鬟七夕道:「八小姐身上有傷,還是別過去了。」
小輩們的座次都離前席較遠,傅錦儀瞧了瞧老夫人,低頭喝了一口茶。
「射術是么?」她輕聲道,眉頭微微挑起,拉了一旁的孫顯榮家的道:「孫嫂子,還要麻煩你幫我個忙。」
孫顯榮家的忙道:「姑娘說什麼,奴婢是您的下人,伺候您不是應該的么。」
傅錦儀點頭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說著令她俯身附耳,吩咐了幾句。
孫顯榮家的聽了,驚奇道:「姑娘,這……若是鬧出了事情,丟了府里的臉,老夫人怕是會生氣的。」
傅錦儀笑看著她,道:「你費心看顧著,我這邊也會盯著,不會出事的。我唯獨怕孫嫂子顧念曾經在景和院的舊情,不小心將這件事情透露給了老夫人,那才是一定會搞砸了的。」
孫顯榮家的渾身一悚,旋即跪下道:「姑娘別說這樣的話。我先前雖然是景和院的人,如今卻在姑娘身邊伺候,我的主子就只有姑娘一個。我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還能不知道主僕一體的道理么。我家裡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還賴著姑娘說情,才能隱瞞了奴才的身份進了街頭劉舉人開辦的私塾里讀書。姑娘給我這樣大的恩典,我還吃裡扒外,那我可就不是人了。」
一壁說著,一壁將跟著伺候的侄女七夕拉過來同跪,道:「我這個侄女七夕,年紀雖小,也是最明理的孩子。您日後有什麼要緊的差事,儘管使喚她。她雖不如穀雨能幹,卻對您絕無二心。」
傅錦儀為了幫孫顯榮家的將兒子塞進私塾,的確費了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