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喊著玩玩
洛非歡從陵月來到東籬用了一月時間,期間不乏西戎的『功勞』。
明裡暗裡的伏擊來了九次,三天一小伏,五天一大伏,然而次次都被他反擊的落花流水。
雖沒造成大的損失,卻成功拖延了他的時間。
不過今夜這一次卻和來時的那九次伏擊天差地別,很明顯不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黑衣人的數量不過百餘人,卻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就算他帶著幾千的護衛,怕也是討不了好。
只這一次,遠比那九次加起來更讓他不好招架。
策劃這次行動的幕後主使,除了西戎的攝政王慕長封,他想不到第二個人。
不過幸好,他也並不是全無準備。
百餘名黑衣人越殺越勇,縱然另一方人多,也漸漸形成平衡之勢。
「不好了!他們來幫手了!」
黑衣人中有人喊了一聲,聽到的人紛紛望去,果然見到一大片火光蜿蜒,且越來越近。
此處距離鎮上的官府衙門十分相近,但由於此處地形適合伏擊,便冒險選在了此處。
伏擊開始之前,他們已經派出一隊人前去拖住府衙的人了,看樣子,是失敗了。
有人伏在地上聽了半晌,然後對著同伴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撤!」
黑衣人中不知是誰下了命令,所有人在瞧見遠處火光之後全都撤了。
宋懿清這才徹底放心,臉色漸漸緩和,「你有幫手怎麼不早說?」
幫手?
洛非歡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馬車上又鑽進一個人。
一身黑色勁裝,手中握著沾血的長刀,以黑巾覆面。
瞬間便嚇得宋懿清花容失色,連連後退之際不慎跌在馬車地板上。
只見那黑衣人扯掉自己的面巾,看著被他嚇得不行的女人,露出兩個鋥亮的小虎牙,嘿嘿一樂。
「明義公主莫怕,自己人。」
宋懿清見他面容有些熟悉,才想起他是跟在洛非歡身邊的牧野。
反應過來頓時覺得自己沒了面子,惱怒交加,她下意識的揚起自己的手就要朝著牧野的娃娃臉扇去,卻在洛非歡帶著笑意卻透著危險的眼神中,恨恨收回手。
牧野眼底也閃過一抹暗光,平日里笑著露出小虎牙再配上一張娃娃臉,顯得特別隨和,如今沉了臉色,倒是看得宋懿清有些發毛。
不過是一個下人,竟然也敢用這種眼神看她!
等她嫁給洛非歡,成了他的女主人之後,教訓他的機會多得是,不必急在一時。
這樣一想,她才覺得心中火氣漸小。
而那兩個人也沒再理她,一邊說著,一邊掀開帷帳躍下了馬車。
「剛剛那一聲『撤』也是你小子喊的?」
牧野的娃娃臉上滿是與他長相特別不相符的狡詐與洋洋自得,「嘿嘿,殿下是不是覺著我特別機智?」
「不錯。」洛非歡給出了滿意的評價,摸了摸他的頭,「不枉本殿平日對你的教導。」
一開始的『幫手』那句是他偽裝進黑衣人中喊的,而後來那句『撤』,他不過是喊著玩玩,沒成想,真有效嘿。
他嗷一嗓子,所有的黑衣人就跟遭了殃的蝗蟲一般,全跑了。
「不過殿下,為防他們反應過來,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
洛非歡點頭,此處距離官衙極近,對方既然選定了在這個地方動手,自然是會想辦法拖住前來救援的官兵,所以即便他派人送了信也未必能等來官兵。
所以他便想了個自救的法子,遠處的火光不過是燒了一地的野草,隨著風向蔓延的火苗自然像手持火把前來援助的官兵,再加上幾頭野豬來回跑,便形成了腳步雜亂的假象。
本來沒想到會這麼輕易達到目的,他的後續準備還沒用到,黑衣人就被這小子一嗓子給騙走了。
簡單整頓了一下,整個車隊便重新出發了。
而跑出一段距離之後的黑衣人才漸漸反應過來,再折回去也晚了。
遠在西戎王宮的男人收到消息后,兩指搓捻著紙條。
這便是陵月傳聞中的廢物十七?
將他的一百一十一個精衛,騙得團團轉。
好,好極了。
「傳本王令,不必再動手了。」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陵月和東籬結盟?」
這兩國結盟之勢已成,再做什麼也是徒然。
再者說四大國平靜的時間已經夠久了,是時候起點波瀾了。
他捻著一串檀木珠,半張臉的輪廓隱在黑暗裡,「不是還有一個文越呢么。」
「王爺的意思是——」
裝飾古樸且燃著檀香的宮殿中,再無人說話,只余檀木珠有節奏的碰撞聲。
翌日清晨,夜重華正在處理宮中新送來的奏章,手中提著筆,整個人卻是出神的狀態。
知道了弟弟還活著,他本應第一時間去找他。
可是,他卻猶豫了。
依照昨天他對他冷淡的態度,應是不太喜歡他的吧……
畢竟十九年,他從未承擔過一分身為哥哥的責任,甚至連他還活著也不知道。
他一定很怪他。
突感一絲陰冷之氣,夜重華猛地抬頭,看清來人之後『噌』的起身。
起身之後,卻不知該做什麼,動了動唇,也不知該說什麼。
半晌,只是叫了他一聲,「重錦……」
「重錦?」思無邪輕笑一聲,口中又重複了一遍,「倒是個好名字,只可惜我已經做了十幾年的『思無邪』,再也做不回『夜重錦』了。」
「對不起。」
他夜重華活了近二十年,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萬千百姓皆對他愛戴敬仰。
他坦蕩的行走於世間,到如今,卻發現他唯獨虧欠一個人。
那個和他一母同胞,生來應是金尊玉貴卻因為所謂的『雙生不詳』而被生父扔進火堆里的弟弟。
「夜王殿下天之驕子,這一聲『對不起』著實不敢當。」
思無邪越是這樣說,夜重華內心越是苦澀。
他的目光落在思無邪隱在斗篷里的右手上,緩緩向他靠近。
在夜重華即將碰到他斗篷的時候,他微微一退。
看著自己落空的手,他低垂的眼睫一顫。
「讓我看看你的手。」
思無邪微一勾唇,眼中卻平靜無波,「你想看?」
他也不等夜重華再說話,戴著金色護甲的右手一下子亮在夜重華的眼前。
五指鋒利異常,像是凶獸的爪子,泛著詭異的金芒。
這一細看才知道,被金色包裹著的不只是他的五指,他的整個右手,甚至一小節手臂,全被藏在了裡面。
與他的皮膚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像是已經長在了他的手上,與他雪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刺得夜重華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