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嫁衣如火
夜玉漱回到落玉殿的時候，皇后正在殿內等她。
她福身一禮，「見過母后。」
皇后瞧著她臉上雖無多少笑意，但也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對她態度惡劣，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
畢竟是她如珠如寶養大的女兒，她也不希望她們母女二人因為這事存了隔閡。
「快起來。」她快步走過去，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如今你能想通便好，即便你嫁去了陵月，母后和你皇兄也會幫襯你的，我們是骨肉相連的至親，母后不想你怪我……」
怪她？呵，她何止怪她。
夜玉漱也隨之一笑，「我明白母后的難處。」
見她如此乖巧，皇后心中愧疚與心痛更甚，她將她抱在懷裡，淚水隨之落下。
靠在皇后的懷裡，夜玉漱收了面上笑意，目光毫無波動。
我明白你的難處，我卻不能原諒。
皇后抹去淚痕，「你父皇打算明日下旨，將你前往陵月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七，聽他說，這日子是你定的？」
「是，我定的。」
「為何要定在這一日，據我所知，夜重華與夜無憂的大婚也是這一日。」皇后眉頭微皺，似是不解。
夜玉漱坐了下來，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狀似隨意的說著，「七月初七乞巧節，小時聽聞牛郎織女的故事，便想著若是覓得良人，便將此定為婚期。」
只是不曾想，良人未得，便要被送出去聯姻了。
眼中譏諷一閃而逝。
皇后也在她身側坐了下來，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母后仔細想過了，如今陵月的三位皇子，十五皇子配你最為合適。」
十五皇子……啊，那個不良於行的十五皇子。
「但憑母后做主。」
今日的夜玉漱太乖了，怪到皇后不由得心中生疑。
想起小太監和她稟報的話，她試探的問道，「母后聽說，宋懿清來找你了？」
提起宋懿清，夜玉漱眼中閃過一抹暗色，隨即氣憤開口，「不過就是聽說我即將前往陵月聯姻，明裡暗裡嘲諷我幾句罷了，沒一會兒我就把她趕走了。」
現在她已經不想相信她的母后了，自從得知自己將被送去陵月之後，她最深有體會的一點便是——靠自己。
父皇無情、母兄無能，關鍵時候，只能靠自己。
聽她如此說，皇后才稍稍放下心來。
宋懿清此人城府極深，與夜家那丫頭有的一拼，她怕玉漱受了她的蠱惑。
皇後走后便派來了十二個宮女和太監，說是啟程之日將至，怕人手不夠，特意派來供夜玉漱差遣。
夜玉漱坐在殿內動也未動，望著幽幽燭火，勾起一抹笑。
母後到底還是不信她，派這麼多人來，大概是怕她逃婚吧。
夜風微暖，她卻心冷至極。
七月初七，宜納畜、嫁娶、納采、作灶、冠笄、裁衣、納財。
這一日天還未亮，夜無憂的眼前便是鋪天蓋地的紅，以及來來往往的人。
為了便於出嫁，她提前三天便被太后召進了宮裡。
「主子，您該梳妝了。」
霽月今日也穿了一身紅衣裙，身後的一排宮女皆端著托盤，上面放著鳳冠霞帔、鎏金釵飾。
短短七個字，霽月卻紅了眼眶。
不知怎的，夜無憂也覺得鼻尖有些酸澀，她看著托盤中用雲錦緞製成的焰紅嫁衣，緩緩漾出一抹笑。
「給我梳妝吧。」
「是。」
宮女們福身一禮，便開始在她的臉上和頭上動作起來。
披散在身後的髮絲經過宮女們的巧手之後，成了規規整整又喻意富貴吉祥的如意髻。
少女絲盡挽，便已作婦人。
以往的輕淡妝容變得精緻美艷，宮女還在她的眉心勾勒了一朵並蒂蓮，紅與白的對比分外強烈，本就容色傾城的樣貌如今更是讓人移不開眼。
「王妃娘娘，您真好看。」宮女們忍不住說道。
夜無憂看著鏡中的自己，燦然一笑。
她很漂亮，她一向知道。
金釵玉飾紛紛插入發間，最後將流蘇搖曳的鳳冠也給她戴上了。
沉甸甸的鳳冠壓下來的一瞬間，夜無憂差點沒撐住脖子，就不能將它弄成空心的嗎？看著美觀不就好了，一想到這重量她要承擔一天，就覺得脖子和頭皮都隱隱發疼。
垂在兩側的流蘇皆掛著血色玉石，輕微一動也是叮噹作響，不過，金色與紅色是真的很相配。
待兩個宮女給她潔白如玉的雙手塗好蔻丹，帶好鑲著紅寶石的戒指，霽月便開始一層一層給她穿上嫁衣。
「啊！鐲子還沒帶呢！」一個宮女驚呼一聲，連忙取過一旁的盒子，取出鐲子就要給她往手腕上套。
「等等。」
「怎麼了，主子。」
「霽月去將我枕邊的那個盒子取來。」
這是她入宮的時候特意帶上的，為的就是大婚之日戴上它，盈盈碧波映著纖細皓腕，襯的肌膚賽雪。
「這鐲子這漂亮！奴婢從未見過這樣瑩潤的玉。」宮女們也跟著開了眼。
一群人正圍著鐲子觀賞著，太後身邊的芸嬤嬤便過來了。
見狀，她輕斥了幾句，宮女們連忙站到了一邊。
芸嬤嬤看到夜無憂的一瞬，也愣了愣。
大紅嫁衣衣擺曳地，蜿蜒而上的鳳尾皆是用上好的金線綉成，再用紅玉點綴其上，纖腰不盈一握，腰帶兩側掛著小巧飾物，一舉一動皆是流光溢彩，明艷天成。
一時腦中竟想不起任何詞語來形容，『國色天香』四字恐怕都配不上她。
她回過神來，「王妃，老奴給您蓋上蓋頭吧。」
夜無憂微笑頷首，「有勞嬤嬤了。」
蓋頭緩緩放下，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焰紅。
「奴婢恭祝王妃娘娘與夜王殿下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一屋子的人全部跪了下去，嘴裡說著祝福的話。
蓋頭下的嘴角挽起，她聲音柔和，「多謝，都起來吧。」
「夜夫人在太后那兒等著呢，老奴扶您過去。」
「好。」
芸嬤嬤攙著夜無憂，身後跟著霽月等一眾宮女，前往太后的寢宮。
在屋子裡不覺得有多熱鬧，剛一踏出房門，便聞鋪天蓋地的鞭炮聲，走了一路便感受了一路的熱鬧與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