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思量聖意
夜色漸濃，將軍府書房中燈火如豆。
「父親，您為何突然……」
夜正祥看著自己面帶不解的兒子，接過了話茬，「你想問我為何突然想把憂兒嫁給夜王是嗎。」
「是，兒子想不明白。」
他放下手中毛筆，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這哪裡是我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
「沒錯，這是皇上的意思。」
「這——」夜文彥一愣。
「宴席之前我去拜見皇上，他便向我表明了有意讓憂兒嫁給夜王殿下，並且還要我們夜家提出。」
夜文彥想起開席之前父親確實去見了皇上。
駐邊大將回京本就應第一時間去面見聖顏，夜家勞苦功高，皇上又體諒夜老將軍上了年紀便特許他可先行回府休息。
皇帝的特許是對臣子的恩寵，可臣子卻不能恃寵而驕，故而夜正祥進宮的第一時間便是去面聖。
「那皇上的意思是——讓我們輔佐夜王殿下嗎？」
夜擎蒼對他幾個兒子的態度向來不明朗，沒有實際性的打壓誰，卻也沒有認真的扶持誰。
大兒子夜天羽是嫡出，帝后感情卻是淡薄；二兒子夜天祺倒是頗有謀略，母妃又受寵，只是最近壞了名聲；三兒子夜重華可謂是天縱之才，只是母妃身份低微又早逝，絲毫不能藉助母族勢力；五兒子夜天翼出身低微，長時間韜光養晦，若要扶持還需要一些時間。
明面上看夜天祺更佔優勢，畢竟有陳家這棵大樹，又有寵冠後宮的母妃給他壓陣，朝臣說上百句千句都抵不上枕邊人溫言軟語的隻言片語。
只不過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假象。
皇帝最中意的兒子到底還是夜重華，為防各方勢力阻礙，便聯合夜正祥上演了這一出好戲。
「爺爺。」夜無憂敲著書房的門。
「進來吧。」
推門進來才發現夜文彥也在，夜無憂上前喚道，「爹爹，你們在說什麼呢？」
「這麼晚了憂兒有事嗎？」夜正祥明知故問。
「當然有事啦，我有大事！」
夜無憂故作嚴肅，夜正祥一笑置之。「你能有什麼大事。」
「我的婚事難道不算大事嗎？您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向皇上請命？帝王心思本就難測，夜家如今雖是風光無限，可爬的越高摔得越慘，這榮華背後那可是萬丈深淵，您就不怕萬一惹怒了皇上給將軍府降罪？」
夜無憂這一番言論倒是讓屋內另外兩人有些訝異。
夜正祥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孫女兒，小小年紀已有這番思量，爺爺很是欣慰啊。」
夜文彥也是欣慰不已，「若是憂兒生為男兒身，必定大有可為。」
「是啊。」
「女兒身又如何，照樣可以一身戎裝上戰場。」她前世可是做了近兩年的將軍，這句話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好樣的。」夜正祥滿意點頭，「這才是我夜家子女應該有的氣魄。」
「可是爺爺您既然也能想明白我剛剛說的那番話，為何還要去請旨，理由竟然是我喜歡夜重華？」
多可笑，她喜歡夜重華？可能嗎？
「憂兒，這是皇上的意思。」
「嗯？」夜無憂有些不能反應，「是皇上要我嫁給夜重華？」
「此事切記不可外傳。」
雖是懵了一瞬，轉念一想她便能相通。
她爺爺說的什麼因為她喜歡夜重華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皇上要她嫁！
她的婚事意味著什麼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雖說並不是夜家支持誰，誰就能當上太子，可目前看來最有希望的夜天祺和夜重華勢均力敵，而打破平衡的關鍵就在於夜家了。
皇帝想讓她嫁給夜重華，那必是想立夜重華為太子，甚至於想將皇位給他。
「可是依我所知，皇上好像並不太喜歡夜重華。」
在讓白蘋模仿夜重華母妃的時候，她就查到了關於皇上和他母妃的一些過往。
他們因為二十年前的那場雪災相識，她無父無母也無名，是夜擎蒼給她取的——雪，再冠上他的姓氏，夜雪便是她的名字。
他把她帶回去不溫不火的寵著，兩年後夜雪生下了夜重華，不知何故二人感情從此便越發淡了，從以前的三五日必會去看她，到後來三五個月也難得見上一面。
三年後，夜擎蒼登基，賜了她個雪妃的名號，便再無恩寵。
無權無勢又無心機的弱女子，身處虎穴狼窩般的後宮，能撐過三年已經是不易了。
生母在世時都未得他父皇歡心的夜重華，在母妃死了之後生活更是艱辛，只在他的才華漸漸獲得夜擎蒼關注之後，情況才慢慢好轉。
一個六歲的孩子，在吃人的皇宮中獨自掙扎，既沒有母親庇護又不得父親歡心，生活艱難四個字說出來只是一個詞，可卻是包含了他那幾年無法言說的心酸。
這樣一想，夜無憂心中有些戚戚，以後她還是對他態度好一些吧。
「憂兒？你在想什麼？」
聽見夜文彥叫她，她才回過神，「怎麼了爹爹？」
「你說你覺得皇上並不喜歡夜王，那你可知道是因為什麼？」
聽爺爺這意思，好像他知道。
「這屬於皇家密辛吧，爺爺你這都知道！」她可是查了好勉強知道一點點而已。
夜擎蒼只不過在白蘋身上見到一點點夜雪的影子，便直接把人帶進了宮，很難說他不愛夜雪。
可若是說他愛夜雪，又怎會忍心她一人苦守孤寂，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也置之不理。
她當初決定送個女子進宮時，就查遍了所有被夜擎蒼寵幸過的妃嬪，想總結出皇帝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由此來做為她挑選的標準，可是等她翻完之後才意識到，皇帝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可以喜歡各種各樣的女人。
不過她還是注意到了夜雪。
白蘋其實是她下的賭，她不確定夜擎蒼會不會對她感興趣，還好，目前看來她賭贏了。
「當時皇上還是太子，他賑災回京也帶回了一名女子，也不過是個小事，除了當時的太子妃以及側妃幾乎沒人在意，兩年之後夜王殿下便出生了，我記得那天是除夕，家家張燈結綵辭舊迎新的好日子，東宮卻出了事。」夜正祥語氣沉穩，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夜重華出生的那天東宮出了事……
「出了什麼事？」
夜正祥微微一嘆，「那日雪妃娘娘產下的其實是——雙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