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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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歡顏下意識的抬手擋了一下。
外麵那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大片的燈籠火光滿眼,走在中間,被兩名宮女攙扶著的……
恰是單太後。
這短短不過一晝夜的功夫,這女人就仿佛頃刻間蒼老了數年的光陰,麵色暗沉,鬢角也透出了縷縷銀絲。
她的眼神空洞沒有焦距,但是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陰唳的狠勁兒來,本是十分尊貴精致的鳳袍穿在身上,看上去竟是那般的不協調。
展歡顏看到她,下意識的就想到了當初第一次見她時候的情形……
那是個十分雍容又精明的女人,一直端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
可是現在……
哪怕她也就是被人擁簇著,哪怕她依舊錦衣華服身在高位,可是內在的氣質卻蕩然無存,似乎是自己就已經先把自己給打入了塵埃裏。
明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展歡顏卻是麵不改色,坐在椅子上漠然的看著。
“太後當心門檻兒!”攙扶單太後的宮女小聲的提醒。
單太後聞言,臉色就越發陰沉的難看,一步跨進門來。
她往當前一站,臉上怨毒的神色就暴露無遺的顯現,冷冷道:“見到本宮你連禮都不行了?果然是人之將死,就什麽都無所謂了嗎?”
展歡顏的目光掃過,視線並沒有在她臉上多停,卻是定格在她身邊跟著的一個嬤嬤手上。
那嬤嬤手裏端著個托盤,上麵一碗猶且還冒熱氣的藥湯。
“也不一定!”展歡顏動也不動,低頭扯平了裙擺上的褶皺道:“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好像本宮也是沒有必要再浪費精神應對了!”
單太後的心裏一怒,但是想著對方隻是在做垂死掙紮就又稍稍壓製住了情緒,冷笑道:“不知死活,到了個這個時候你還敢逞口舌之快?”
“無所謂啊,就算我此時對你再如何的恭敬,你又豈會放過我?”展歡顏微微一笑,反問道。
單太後一時語塞,展歡顏也不管她,隻就抖了抖衣裙起身,道:“既然彼此之間已經注定了會是這樣不死不休的下場,我又何必伏低做小再去讓你稱心如意?”
“你倒是看的清楚形勢!”單太後冷嗤一聲。
展歡顏徑自走過去,側目斜睨一眼那嬤嬤手裏的藥碗,挑眉道:“毒藥?”
那嬤嬤卻未想到她在明知道單太後來者不善的情況下還能鎮定如斯,嘴巴動了動,卻是說不出話來,隻就有些忐忑不安的去看單太後的臉色。
單太後在婢女的攙扶下落座,想著稍後展歡顏會有的下場才覺得舒心。
她接了宮女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後才頗為自得的說道:“你是個聰明人,到了這般境地,也不需要哀家再多什麽了,你放心,這藥快得很,不會叫你多受苦。你識時務點兒自己喝了,也省得哀家叫人動手,到時候,大家的臉麵上都不好看!”
“這樣說來,就是毒藥了?”展歡顏莞爾,那神情還似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眼下的處境。
“你也不用在哀家的麵前裝糊塗,拖延時間也沒有用,哀家不妨告訴你,北宮烈沒醒,你要等著他來給你解圍是不可能的了,自己配合一點,咱們大家都方便。”單太後道,唇角忍不住牽起一抹快意諷刺的笑容來。
“太後要賜死我總得要有個名頭吧!”展歡顏道,語氣仍是不徐不緩,“雖然我這區區一條性命微不足道,可就算你貴為當朝太後,也不能隨意葬送皇室血脈。死我一個是無所謂,就怕是太後娘娘你後麵無法對滿朝文武和北宮皇室的列祖列宗交代。”
她腹中孩兒就是保命符。
死她一個展歡顏是微不足道,但是殘害皇嗣,這個罪名,哪怕是單太後也吃罪不起。
她還要扶持北宮馳上位,她還要繼續做她的皇太後統攝後宮,自然不肯折在這裏的。
哪怕是現在急怒攻心,也哪怕是現在她對展歡顏和北宮烈都恨之入骨……
也絕對不肯同歸於盡的。
“誰說是哀家動的你?你分明就是害了皇上之後畏罪自裁!”冷冷一笑,單太後道,緊跟著就是不耐煩的冷了聲音,道:“被廢話了,給她灌下去!”
“是,太後!”兩個隨行的嬤嬤領命,端了那藥碗就要上前去拿展歡顏的肩膀。
展歡顏麵色如常的略一側肩躲過,卻是穩穩地接過那碗湯藥在手,冷然的看了單太後一眼,最後卻是笑了出來道:“太後娘娘你一生算計,凡事都力求周到,一定要做到天衣無縫,那麽現在,你是真的確定把所有的後顧之憂都打消了嗎?天下臣民的悠悠眾口或者你能堵得住,可是你這番說辭,也總有人是不會相信的。”
單太後的心中微微一動,臉上瞬間凝滿冷厲的殺意,怒喝道:“還等什麽?她不肯喝,就給她灌下去!”
要說不相信,北宮馳恐怕第一個就不會相信展歡顏會畏罪自殺。
而且他們母子都十分清楚,北宮烈的事情和展歡顏半點關係也沒有,她也犯不著這樣做。
自己的兒子,是著了魔了,到了今天也沒有把這個女人放下。
單太後的心裏其實很清楚,如果她今天一意孤行的賜死了展歡顏,那麽她和北宮馳母子之間勢必又要再起嫌隙,可是……
越是這樣,她就越是不能再留著這個女人了。
單太後的話殺機凜冽,身邊的婆子再不耽擱,忙就要上前去搶奪展歡顏手裏藥碗。
展歡顏冷然的一勾唇角,卻是毫無預兆的突然一揚手……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下一刻單太後就被一碗湯藥當頭澆下來,臉上的妝容花成一片,她呆如木雞的坐著,任由味道刺鼻的藥汁自她頭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滾。
“呀,娘娘!”宮婢們驚呼著過去給她擦拭。
展歡顏隨手就將那空碗扔在她腳下,轉身坐回椅子上,涼涼道:“你也不用在我的麵前來擺譜,事到如今,你以為你還能憑借你一朝太後的名分來壓人嗎?單雪瑩,你也一把年紀了,也是時候來改改脾氣的了!”
單太後也是幾十歲的人了,何況又頂著個長輩的名頭,這樣被展歡顏指著鼻子挖苦,頓時就是胸口一悶,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展歡顏!”她幾乎是怒不可遏的淒聲尖叫,一下子拍案而起,踉蹌著就要撲過去。
卻又奈何眼前一抹黑,起身踩到地上的碎瓷片,幾下一疼險些就撲倒在地,也好在是被身邊的宮女嬤嬤們扶著。
宮女們手忙腳亂的拿帕子去給她擦臉,一邊道:“娘娘莫要動怒,快打水來給娘娘清洗!”
單太後是一心想要展歡顏的命的,這碗藥裏下的是劇毒,這樣被澆了滿臉,藥汁都滾到了她的眼梢嘴角,保不準是要進入肺腑的。
單太後聞言這才如夢初醒,心裏也是慌亂的都成一團。
偏殿裏亂成一片,所有人都方寸大亂,卻唯有展歡顏在側旁觀,麵容冷酷的閑閑道:“你們不用忙了,墮胎藥死不了人的,一會兒動靜鬧大了再招了人來,怕是你們娘娘不好對外交代!”
眾人狐疑的回頭看她。
單太後更是如遭雷擊,整個身子頓時僵住了。
卻是她身邊那嬤嬤的麵色慘白,心虛的垂下頭去。
單太後雖然看不到她的神情,展歡顏卻是看的真切……
北宮馳如今對她是恨的牙根癢癢,以那男人狹隘自私的性子,怎麽可能就這麽讓她去死?
其實從白天的時候他就是再給單太後下套,想要拿掉她腹中胎兒,又虛偽的不願自己動手,於是……
便是刻意賣了破綻,把機會推到了單太後麵前。
如果不是為了給單太後行方便,他犯不著將她軟禁在此,而沒有直接關入天牢,也同樣的……
他建議將北宮烈送去芙蓉館安置,也全都是為了方便單太後來對她下手。
隻是麽……
他終究還是要留著她的命,等著她看他一飛衝天,然後悔不當初的。
所以……
收買了單太後身邊的嬤嬤,將那湯藥換了。
這雙母子,彼此之間都算計到這樣的地步,不可謂不可悲。
單太後愣了好一會兒,展歡顏那碗藥潑出來的時候她因為沒有防備,當時就從嘴角滲進去了一點兒,可是這會兒她卻是全無感覺,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難道……
雖然她不願意相信,但也是不得不信……
這的確是北宮馳會做的事!
為了這個女人,他的親兒子居然對她使心思耍手段?簡直可惡!
盛怒之下,單太後腮邊的肌肉抖動的厲害,痙攣一般,整張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
展歡顏氣定神閑的看著她……
北宮馳不會輕易讓她死,所以這會兒隻怕這附近也有他的人手盯著。
所以,她根本就不怕單太後真能得逞對她做點什麽。
而此時的單太後卻是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她一把揮開攙扶她的兩名宮女,抬手指著內殿的方向歇斯底裏的怒吼道:“給哀家殺了這個賤人,哀家要她死,哀家要她的命!”
她咆哮的聲嘶力竭,聽的在場眾人頭皮發麻。
展歡顏的眸子一轉,半點也不當回事。
那些宮女嬤嬤們卻不敢怠慢,心裏猶豫了一下,見到實在拗不過她,也就一咬牙就一擁而上。
就在這時,院子裏突然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環佩叮當,緊跟著一華服女子已經搶著跑進來。
“母後!”單語喬先是拽了單太後的袖子一把,又再注意到這殿中情形,便是大為驚駭,焦急道:“母後您這是做什麽?皇上現在昏迷不醒,朝臣們可都盯著呢,她要是在這個時候有個什麽閃失,外麵的人該是如何議論?您要三思啊!”
單太後此時是已經聽不進去任何的勸誡,一把就將她推了個踉蹌,沉聲道:“誰讓你過來的?滾出去,哀家麵前,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母後!”單語喬卻是沒有退縮,又再上前,神情越發焦灼而懇切的扯了她的袖子道:“我知道您心裏有氣,可是您先聽我說兩句話好麽?”
單太後從未將她看在眼裏,可是眼下非常時期,她卻是知道每一步都要慎重的走。
單語喬見她遲疑,連忙就勢一揮手,將杵在那裏的宮女和嬤嬤們揮退。
眾人看一眼單太後的臉色,見她沒有明著反對就是如蒙大赦,趕忙低垂了腦袋魚貫而出。
展歡顏自單語喬出現之後就沒再吭聲……
這女人出現的太不合時宜,而且舉止也反常,讓她明顯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你想說什麽?”單太後不耐煩道。
單語喬看著她,咬了咬嘴唇,下一刻卻是突然跪了下去,扯了她的裙角哀求道:“母後,看在咱們同出一門的情分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求您,給皇上留下這點血脈吧!”
“什麽?”單太後聞言,聽了笑話一樣的冷笑出來。
單語喬卻是期期艾艾的看著她道:“皇上如今重病昏迷,我問過太醫了,太醫說他醒來的希望渺茫。”
她說著,就神色怨毒的回頭看了展歡顏一眼,然後又再重新對單太後道:“這個賤人是該死,可她肚子裏的卻是名正言順的皇嗣,臣妾已經聽說了,今兒早朝上麵朝臣們已經起疑,對皇上突然重病的事情揣測不已,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再損了皇嗣,隻怕更會引起眾人的猜測,對您和梁王表哥也都不利。所以臣妾求您三思,還是暫且饒了這賤人的一條命,凡事,都等她生下孩子再說。”
“讓她生下孩子?”單太後的語氣尖銳,滿麵怒氣。
單語喬的唇角牽起一抹冷諷的笑容,仍是懇切說道:“等她生下了孩子,母後你再要如何處置她就沒有人在乎了,屆時那也不過一個奶娃娃而已,不過就是換個名頭,梁王表哥還不是要加冕為攝政王代為理政的?不過就是一個皇帝的名頭罷了,橫豎表哥大權在握,這又有什麽分別?最主要,是能堵死了那些老臣們的嘴!”
單語喬的這些話十分合情合理。
但是……
以展歡顏對她的了解,她卻不覺得這女人會有這樣的遠見和頭腦。
從這個女人的出現開始就太過不同尋常了,展歡顏心裏下意識的警覺,防備的看著兩人。
單太後老謀深算,那是就有所頓悟,冷笑道:“說是替馳兒打算是假,你是想著在那個孽種登基即位之後去做幕後垂簾聽政的皇太後吧?”
展歡顏一死,單語喬作為北宮烈唯一的後妃,輔佐他的子嗣震懾後宮這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單語喬的心思被她戳穿,卻也不絕對心虛,反而是坦然承認道:“臣妾在此事上麵的確是存了私心,可母後你仔細想想臣妾的話,現在也唯有臣妾的這個法子才是最合適的。皇上那裏隻是昏迷而已,陸行又防範的極嚴,如果他就這樣一直睡上個十年八年,占著位置,梁王表哥還能去硬搶了他的不成?但如果是有人奏請由他的子嗣繼位,那麽就是姚閣老那些老臣也就都無話可說了!”
她的這番話有條不紊,合情了合理。
單太後聽是聽進去了,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她心裏最著惱的還是北宮馳和她之間的離心算計。
而這一切……
自然就歸咎於展歡顏!
“不行!”單太後怒然說道,麵上表情越發陰唳恐怖了起來,揚聲道:“哀家今天就要賜死這個賤人,誰都別想攔著!”
她說著,就要轉身招呼殿外的人進來。
展歡顏一直密切注意著單語喬的一舉一動,卻見她並不慌亂,反而是在單太後說了這句話後唇邊揚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展歡顏的心頭一震,頓時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然後下一刻,單語喬卻是突然撲了過去,抱住單太後的腰,兩人齊齊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