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美人蛇(一)
天下的父母,無一不是盼望著自己的子女可以成龍成鳳。
也許,宋氏是把何福臨當作了自己可以過上好日子的墊腳石,但是,這些都無法抹殺,在宋氏的心裏,何福臨是自己最疼愛的兒子。
看著從小自己一手帶大,抱有最大期望的兒子,聲聲的責問著自己,宋氏的心就像刀割似得難受。
而在一旁一直默默無聲的趙寶霞,看到這一幕,輕輕的勾起了唇角。
這一刻,從她嫁給何福臨的那一刻就開始謀劃了。今天,自己的計劃就要實現了,她能不開心嗎?
做為趙府的小姐,自己的娘親雖然是個姨娘,但是卻是最得趙世文疼愛的一個。
而她呢,有一個得寵的娘親,再加上自己從小聰明伶俐,就算是和那些哥哥弟弟比起來,趙世文甚至是更家疼愛她一些。
但是,慢慢的長大後,她漸漸的明白,就算趙世文在怎麽疼愛她,家產是不可能交到她的手上的。
從小喜歡爭強好勝的她,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這個時代對女子的不公平,注定了她也隻能不甘心,卻無法做其他的改變。
直到遇上何福臨,何福臨的長相,才華,無一不令她滿意,那個改變不甘心的計劃,也在心裏慢慢的生成了。
要是一般的富家小姐,肯定是想嫁一個和自己家門當戶對的少爺,這樣以後也是衣食無憂了。
但是,趙寶霞的野心,注定了她和其他的富家小姐的不同。
何福臨有才華,但是出身農門。
士農工商,雖說地位上,農民的地位要高過商人,但是,顯示中,有那個窮的叮當響的農民敢招惹富商巨賈?
所以說,有錢才是王道。
幾次三番的接觸,她對何福臨越來越滿意,何福臨對她也是愈加欣賞。在一般的富家小姐眼裏,何福臨的身份就是自己的拖累。
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家戶,嫁過去做飯燒火?那些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小姐,沒得幾個是願意的。
但是,對於趙寶霞來說,這恰恰給她幫了大忙。
要是她嫁了一個和自家旗鼓相當的公子,那讓人家倒插門兒這一說,是想都不用想的。
宋氏的沉默,在何福臨眼裏就變成了默認,言辭愈發激烈,對自己的父母也愈發的絕望。
看著母子離心的場麵,趙寶霞心情甚好。
宋氏被自己的兒子逼得沒辦法,心裏的一股邪火,也是憋得沒處發泄,眼睛一轉,就看到了趙寶霞嘴角的那一抹微笑。
笑話了,她宋氏長這大,還從來沒這麽憋屈過。
兒子她舍不得舍不得罵,兒媳婦可不算啥。
而且,宋氏也不蠢,要不是這個兒媳婦,自己的兒子能和自己離心嗎?
養了十來年,付出了那麽多的心血,先在福還沒有想到,就變成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了,宋氏不憋屈?
而這一切,全都是拜眼前這個女人所賜。
哼,兒媳婦,這樣不孝順的兒媳婦,該千刀萬剮,她宋氏可不認。
思及此,宋氏終於忍不住了,繞開自己的兒子,就朝趙寶霞撲來,“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蹄子,要不是你當時那樣的逼迫老娘,老娘能和我兒離心?現在看我們娘兒兩不和,你還笑?你是巴不得看到這一幕吧?”
宋氏撲向趙寶霞的時候,何福臨也轉過了身,而趙寶霞早以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嘴臉,“娘,你怎麽可以這麽冤枉我?你說要兩千兩銀子,我二話不說,把我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了,最後不夠,還當了幾件首飾,兒媳巴心巴肝的幫你,你不說兒媳孝順就算了,現在還來職責兒媳,你般讓兒媳為難是為啥?”
宋氏看到趙寶霞的這副模樣就作嘔,“你個小騷狐狸,莫在哪兒給老娘裝模作樣,要不是你在我臨兒麵前咕叨,我臨兒會怪我這老娘?”
不理會宋氏的咄咄逼人,趙寶霞委屈的看向何福臨,“相公,你倒是說說,我向你咕叨啥了?”
然後又對宋氏道:“娘,福臨今兒回來,就是為了這個事兒,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明明曉得福臨是個有出息的,為啥還要做那偷雞摸狗的事兒?但凡你為福臨想一點兒,就不會去丟這個人。我是說了給你兩千兩銀子,就讓福臨入贅到我們家,但是,我沒逼你這麽做啊,你口口聲聲說你心疼福臨,在你眼裏,怕是你自己的命比福臨的要重要吧。我背上這不仁不義的罪名是為了啥,還不是為了福臨不被你們這糊塗的父母給拖累。”
趙寶霞的一番話,說的是義正言辭,堵得宋氏啞口無言。
宋氏吵架罵人是厲害,但是,比起這說話的彎彎繞繞來,從小在後宅司空見慣的趙寶霞,可是不比她高出了一個段數。
所以,雖然宋氏覺得趙寶霞說的不對,卻硬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惱羞成怒的她,氣的二話不說,上來就要揪趙寶霞。
趙寶霞一看宋氏這個架勢,就曉得她要動手了,趕緊往何福臨的跟前靠,“相公,救命啊,娘她惱羞成怒要打我了。”
一看宋氏要動手了,何福臨也不敢馬虎,趕緊上前攔到,失望至極的看著宋氏,沉聲道:“娘,你敢做還不敢承認了?我今兒回來,就是想親耳聽聽,你是為啥要賣了我這個兒子的,哪曉得你連借口都不給我一個。你也不肖動手的,現在衙門裏買紙黑字,我是何福臨是趙家的人了。我們現在就走,不礙您的眼,以後,您就沒有我何福臨這個兒子。”
當娘的,就算宋氏的神經再怎麽粗,自己十月懷胎的兒子說出這些話,不就是拿刀在剜她的心嗎?
何福臨表現的越決絕,宋氏心裏對趙寶霞的恨就越多了一份,二話不說,一掌呼開何福臨,另一手就去抓趙寶霞的胳膊。
何福臨從小就沒幹過農活,再加上常年對著書本,鍛煉的也少,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就那樣被宋氏輕輕鬆鬆的給拉開了。
有以前的李氏和穿越前的慕貞給她練手,宋氏的手上功夫,那是一流的。
趙寶霞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有點兒心眼兒,力氣比何福臨還小,那裏是宋氏的對手?
三連下,就被宋氏給的手了。
宋氏是下了狠手的,一手擰下去,趙寶霞一口氣憋在胸口,半天出不出來氣兒。
何福臨看宋氏真的動起手來了,趕緊上前拉架,趙寶霞的肚子裏還有孩子呢,自家老娘下這狠的手,孩子肯定有危險。
趙寶霞那個疼的啊,估計從小到大都沒吃過這種疼,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長輩了,逮著機會,狠狠的一腳朝宋氏踩去。
宋氏被踩了個措手不及,也吃了一記很疼,手一鬆,就被趙寶霞給掙了出去。
哪曉得,宋氏的力太大了,猛的一放,趙寶霞一溝子蹲(哈哈,方言,懂意思嗎)蹲地上。
何福臨看到這一幕,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兒了,趕緊飛撲過去,把趙寶霞抱在懷裏,焦急的問道:“寶霞,你怎麽樣,有沒有那裏不舒服?”
而在一旁的宋氏,比較在地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皮糙肉厚的,不一會兒就緩過了神來。
看到趙寶霞那痛苦的表情,得意洋洋道:“哼,三天不挨打,上房子揭瓦。出嫁從夫家,你爹娘不管你,我這個做婆婆的就好好的替他們管管,讓你曉得啥叫孝順。”
趙寶霞聽到宋氏這幸災樂禍的嘲笑聲,心裏恨的牙根兒癢啊,但是卻曉得,現在不是和宋氏計較的時候,她要的,是這母子兩徹底離心,要的是何福臨,老死不和何家人往來。
一手牢牢的握著何福臨的手,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疼的麵容扭曲,“相公,我……我肚子疼,好疼,孩子……孩子有沒有事?快……快回去。”
何福臨一聽趙寶霞說肚子疼,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兒了,忙安慰道:“好,好,我們回去,回去找大夫。”
還沒有從為人父的喜悅中緩過神來,卻聽到自己的妻子抱著肚子說疼,何福臨急的是六神無主。
一邊抱起趙寶霞,一邊惡狠狠的對宋氏道:“現在你滿意了吧,把我賣了,我無所謂,要是我的孩子也沒有了,我就和你斷絕母子關係,從此以後,你們和我何福臨半點連係都沒有。”
宋氏聽說孩子兩個字,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驚。
不過,她自己都是兒女成群的過來的,比起何福臨和趙寶霞的驚慌失措,淡定了不少,“回啥鎮上啊,趕緊抱屋裏去,我去找徐大夫過來看看,人家的醫術,比鎮上那些大夫厲害多了。”
說實話,宋氏還真沒把這當回事,想當年她懷娃的時候,打豬草,做飯,樣樣都不拉下,磕著碰著的時候,也不再少數,除了老三夭折了意外,哪個不是健健康康的?
何福臨雖說又急又氣,但是,也曉得宋氏說的是實話,抱起趙寶霞就要往屋裏走。
哪曉得,趙寶霞卻死活不幹,拉著何福臨的袖子有氣無力道:“相公,還是趕緊送我去鎮上保險些,你想想,徐大夫是慕貞的幹爹,聽說把慕貞當作自己親生的似得,你娘他們三番五次的找慕貞的麻煩,人家會好好給我看嗎?”
徐大夫近年來才榮歸故裏,何福臨又時常在學堂念書,對於徐大夫的人品,他還真不了解,現在聽趙寶霞這麽一分析,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小心翼翼的抱著趙寶霞,問道:“回鎮上少說也得半個時辰,你堅持的住嗎?”
趙寶霞虛弱的點點頭,道:“沒事的,我能堅持的住,咱們趕緊走吧。”
宋氏就站在趙寶霞的跟前,她說的話,自然一字不漏的進了宋氏的耳朵。
想想徐大夫三番兩次的幫助慕貞,徐大娘一副恨不得老死不和自家來往的態度,她也覺得徐大夫不可能好好兒的給趙寶霞看病。
“臨兒,你就按寶霞說的辦,趕緊回鎮上去看去,沒事的,當年娘懷你們姊妹幾個的時候,不曉得摔了多少跤子,不是照樣把你們生下來了,趕緊走吧。”
何福臨這回二話不說,抱著趙寶霞就往門口的馬車上走。
“相公,這路不平,馬車顛簸,你還是問你娘要兩床被子給我墊著吧。”
雖說何福臨現在十分不待見宋氏這個老娘,但是為了媳婦和孩子,何福臨還是開了口,“娘,回去的路不好走,你拿兩床被子給我,我給寶霞墊著。”
宋氏占便宜習慣了,東西隻有往自己屋裏拿的份兒,哪有拿出去的份兒?下意識道:“屋裏沒有多餘的被子。”
“那我屋裏原來的被子呢?你拿來給我吧。”何福臨繼續道。
“你屋裏的被子給你大哥了,現在大寶和二寶單獨住了。”沒發現有什麽不妥的宋氏老實交待道。
說實話,何福臨的心,在這一刻是完全冷了,現在看來,這個家都沒有他的位置了。
從門外喊來車夫,道:“給這個大娘五兩銀子,從他們家買兩床被子來,要快。”
說著,頭也不回的抱著趙寶霞出了何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