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天人交戰
「杜二，你也別忘了，如果不是她，你的侄子早就一命嗚呼了。」白三本不想幫顧辛艾說話，但自己最喜愛的侄子眼中的慌亂和疼惜終還是讓他決定開口。
這算是各為其侄嗎？
白三不禁覺得好笑。
杜二瞥了一眼嬌小玲瓏的顧辛艾，毫不留情得諷刺道：「白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得憐憫人了。你也別忘了，如果不是她，哪裡會有這些蠱毒。別說是周越躺在船上昏迷不醒，就算是這場戰爭也不見得會有。」
「毒醫不會以為沒有導火索，就真的沒有戰爭了吧。需要本將軍告訴你大周兩場戰爭的真正原因嗎？」白沐年紀雖比不上杜二，但畢竟是戰場中飲過血的人，渾身的殺氣不加收斂的時候，氣魄足夠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夠了！」
白錦聲音不大，但在這場爭吵中卻顯得格外的清亮。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白錦身上，或者說，聚集在她手上那個能讓人活下來的藥瓶上。
天人交戰。
許久之後，白錦終於緩慢地睜開了眼眸。
「三叔，阿越和顧小姐，誰活下來的機會，會比較高？」
白三注視著白錦的眼眸，片刻后道：「傳言雖說的天花亂墜，但畢竟是傳言。所以，相比之下，越王的機會的確會……比較小。但是錦兒……」
「白三！」杜二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燃燒出來。
白錦吸了口氣，像是完全想好了一樣，嘴角慢慢漾出笑意來。「我知道了，謝謝三叔。」
杜二看著她臉上的笑意，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深。
白錦抬腳走向了白沐。
「二哥，你快讓三叔幫二嫂拔出蠱毒吧。」
白沐沒有伸手，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伸手。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伸手接過了這枚僅有的葯。意味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得到了救贖的同時也意味著 會有另一個人因此而註定死去。
而那個人，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心上的人。
是令她不顧一切縱馬千里追尋的人。
是讓她落淚，讓她歡笑的人。
他怎麼能剝奪她的歡笑，她的餘生呢。
他捨不得。
「二哥，不要猶豫了。你沒有聽三叔說嗎？早一點，希望就會大一點。快點去吧。」
顧辛艾揚著頭，凝視著眼前幾乎快落淚但仍舊嘴角噙笑的白錦。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如果讓她選擇，無論和什麼比較起來，她都會選擇白沐。白錦怎麼會選擇她呢？
「小七，二哥不能要。」白沐緩緩的搖了搖頭，二哥捨不得。
白錦也不強求，拿著藥瓶就要往顧辛艾懷中塞。「二嫂，快拿著。」
顧辛艾仰頭看向白沐，後者對她搖頭。
「對不起，小七，我都聽白沐哥哥的。」顧辛艾一樣收起了手。
「都不要是吧，老夫要。給我！」杜二惡狠狠的對著白錦伸手，「你這個狠心的丫頭，你這是要把周越往死路上送啊。」
白錦靈敏的躲開，「對不起，杜叔，我不能給你。除非你答應我用這個葯去救顧小姐。」
「我若是有葯，自然會去救周越。顧小姐，顧小姐是什麼人？我和她很熟嗎？白錦，老夫真是瞎了眼，周越那小子掏心掏肺的對你，你就是這樣回報的。你太讓老夫失望了。」
「你以為……你以為，我不想救他嗎？我愛他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沒有人比我更想他好好的活著了啊。」白錦的聲音中終於帶上了哽噎。
「若你真是這樣想的，就把葯給我，我去救他！」杜二試圖潺潺誘導著。
白錦蹲在了白三面前，聲音中滿是哀求，「三叔，錦兒求您了，趕快用這個去就顧小姐吧。別拖了，好不好？」
「錦兒，你，想好了嗎？這個決定，沒有辦法挽回的。三叔若是真的用了這顆葯，那你……」
白錦咬著唇，沉默但笑著。
「好，三叔尊重你的決定。」說著，白三從白錦手中接過了那唯一的一顆神葯。迅速的塞進了顧辛艾的口中，繼而十幾根銀針扎在了顧辛艾的手心和手腕處。頓時顧辛艾的掌心中暗黑的濃血四流。
杜二的臉徹底地陰沉，像是夏日的風雨欲來時候的天空。他之前那樣的篤定，是相信白錦一定會選擇周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瘋丫頭竟然另擇他人。那自己那個賢侄的浴血奮戰豈不是個笑話？
呵，真好笑。
也不知道他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暖兒沒有選他會不會傷心欲絕。
噢，對了。
他不會傷心了。
他要死了。
死人怎麼會有感覺呢。
碧落黃泉上也只能自己後悔遇人不淑吧。
白錦一步一頓的往外走，腳步是從未有過的虛浮。身後好像有很多的聲音傳來。
二哥在喊二嫂的名字，應該是二嫂暈過去吧。三叔在解釋，暈過去是正常現象，蠱王突然從身體中被剝離出來，宿主被反噬是一定的。用了那顆神葯，修養幾天就沒有關係了。
杜叔在唾罵，好像是在說她真是個狠心的女人。白瞎了周越對自己的拳拳情意，對不起周越對自己的一片真心。這好像是她第三次被人說狠心了呢。這次，她自己也簡直不能再同意了。
她有多理智，就有多殘忍。
可是，杜叔，我了解阿越，我們傾蓋如故，更曾相濡以沫的那樣多的時日，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阿越的人。我們都害怕死亡，可我們更渴望心安。
二嫂是因為他才中蠱的，若是我為了救他而選擇了放棄二嫂，他會一輩子活在愧疚和不安中。也許的確如你所說，二嫂是這一切的根源。可這也不是她希望看到的不是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憑什麼需要承擔呢？
如果兩個人中註定只能有一個活下來的話，那就留給幾率更大的那個人吧。
至於阿越對我情誼，您放心，我怎麼會辜負他呢。
他是我心頭血，是我的白月光，是我這此生的歡笑和淚水。
不就是死亡嗎？
千里之行，我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他生，我生。
他死，我隨。
我不會讓他孤單的。
碧落黃泉，天上人間，我與他，生死相隨。
白錦仰頭，邊疆之地沒有美輪美奐的城樓閣宇，也沒有遍地的燈火輝煌，天上的繁星也愈發的明亮。一顆顆交相輝映，散發著自己的光芒。
而屋檐下，一道人影正貼在門柱上，靜默無聲地站著。
他的身影被氤氳的月光拉的很長，長到與白錦的腳下的身影交纏在了一起。
「暖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