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溫良無害

  周越覺得很疼,很疼,非常疼。


  他不是不能耐得住疼痛的人,但是被皇帝用盡全力朝著胸口踹一腳,又跪了一整夜滴水未進,加上剛才硬逼著自己站起來奔過來。他感覺自己的腿快要徹底斷掉了。


  此刻抱著白錦才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如此的滾燙。


  可他卻想笑,開懷大笑。


  還好,他還能抱著她,安慰她,就是廢了腿,也值了。


  小丁公公一臉的笑意,郡主果然是有福之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點著腳步,就要出門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皇帝。


  但許太醫卻阻止了他的腳步。


  「郡主,不對勁。」


  小丁公公有些疑惑,不是已經醒了嗎?


  「郡主,可否讓微臣把脈?」許太醫小心的問了一聲。


  但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小丁公公又喊了聲郡主,仍舊沒有任何的回應。他調轉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了越郡王。後者一樣是沒有任何的回應。小丁公公再不敢耽擱,吩咐一個宮女上前查看,卻發現白錦和周越兩人還緊緊地相擁著。


  只是,兩個人都閉著眼暈過去了?


  不僅如此,郡主竟然摟著越郡王的腰,攥緊了他後背的衣服。臉埋在越郡王的肩上。而越郡王也是講下巴貼在郡主的肩上,雙手交錯扣在郡主背上。他的頭上全是汗珠,臉上連同脖子都是透著青紫。倒是郡主的面色看起來很平和,隱隱還帶著笑意。


  現在該怎麼辦?

  「來人,把越郡王從郡主身上扒下來,好讓太醫診治。」回過神的小丁公公反應過來,發什麼呆啊,給郡主診治才是最要緊的。


  兩個宮女扶住白錦,另一人拉住周越,想要把他們分開。但不敢使太大的力氣,生怕傷著郡主,只是輕輕的拖拽根本及沒辦法將兩人分開。


  此刻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細雨打樹葉的聲音嘩嘩作響。明明是春風,卻帶著一股只有秋風才有的蕭瑟氣勢。而房間里,這兩人相擁不放之態卻讓在場的人感受到書中說的琴瑟在御歲月靜好,彷彿這樣相擁著就能地老天荒了。


  荒謬,這是很可能有深仇大恨的兩人啊!


  「小丁公公,若是拉不開,就算了吧,仔細傷著郡主。」許太醫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了。


  人非物非,可多年之前的場景卻無一差別的重現了。


  也許這就是命吧,何苦與命運作對。


  許太醫指揮了醫女下去熬安神葯,餵給兩人服下。


  郡主只要醒來過,那就該是沒有大事了。現在昏睡過去應該也只是累的。休養夠了自然就會醒過來。許太醫又吩咐人煮了驅寒葯給越郡王服下,現在病的比較重的反倒是越郡王了。要是不能及時驅寒散熱,只怕日後極易留下後遺症。


  周越眉宇間皆是苦楚之色,他咬著牙費力的睜開眼,渾身脹痛中讓他難以動彈,足足好一會才適應了光亮。他動了動手指,微微有股麻麻的感覺。


  他扭頭,靜默片刻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來。


  真好,她還安睡在他懷裡。


  杜叔毒醫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十幾根銀針下去,不過一個時辰暖兒便真的蘇醒。


  想到這裡,周越嘴角的笑意卻落了下來,他的鼻頭一陣的酸楚。


  痴傻。


  杜叔說暖兒會痴傻。


  可明明她昨晚看向他的眼神並無迷茫,反而是閃耀著說不出來的歡欣光芒。不僅全然沒有提防厭棄,甚至還主動抱住他。整個人貼在他胸前讓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逐漸有聲的心跳。


  而這樣的親密依賴即使是以前都沒有出現過的。


  此時的周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心虛。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上天太厚待與他。


  他因為失而復得而驚喜。可同時間,巨大的愧疚卻也籠罩在他的心頭。


  可若是讓他在這樣心虛痛苦和失去她之間選一個,他寧願就這樣心虛的活著。至少,他還有補救的機會。


  這樣的想法讓他無法不興奮。


  周越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收攏了胳膊。然後微微探頭,在白錦的臉上落下一個吻。真是的觸感讓他漂浮的心落在了實處。


  只要她還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還沒睡醒的白錦,因為各色珍稀藥物的進補,面色已經漸露紅潤,整張臉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好像在泛著光。周越沒忍住,又探了過去親了親她柔軟的唇。然後滿意的看著白錦,心裡想著,要是夢,他也願意醉生夢死在此刻。


  他正打算收起自己禽獸的心思好好抱著白錦的時候,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軟軟的唇覆在他的眼睛上,一碰就離開了。麻酥酥的感覺,像一股巨大的力道傳到周越的心尖,引得他微微有些發抖。


  他睜眼,一張滿面純真笑容的臉印在他的眼裡,明亮的讓他不捨得眨眼。


  「暖兒,你醒了。」他從未有如此的忐忑,聲音輕的像是斷在了喉口。


  杜叔說有可能痴傻,那麼便意味著有可能沒有痴傻。若是沒有,清醒過來的她真的還會接受自己嗎?

  周越在心底狠狠的罵了自己一聲,他發現自己竟然齷齪希望……


  「小哥哥。」白錦笑的純真,語氣糯糯軟軟的像是棉花糖。


  守在一旁的小丁公公看到白錦醒了,連忙吩咐了下人去再叫太醫,然後端了洗漱的毛巾過來。


  「郡主,你可算是醒了。陛下擔心了一晚上。昨晚都是在清心殿歇下來的。奴才服侍您洗漱吧。」小丁公公已經不想去計較周越的存在了。郡主能好起來比什麼都重要。


  「他是誰?」白錦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小丁公公,語調不安的說到。說著還把自己埋在周越的懷裡。


  小丁公公瞪大了眼睛:「郡主,您……您不認識奴才了嗎?奴才是小丁公公啊,還是您給奴才起的名字呢?」一向穩妥無比的小丁公公滿臉駭然,顯然是沒有辦法相信。


  「丁公公,主子便交給我來服侍吧。」這時走進來的木丹,語氣冷靜的像是沒有感情。


  「可……」小丁公公凝視著木丹的眼眸,確認對方和自己一樣注意到了白錦的不正常,也確認對方是真的打算讓自己出去。


  「你先出去吧,主子不喜歡太多人。」木丹淡笑,她怎麼會沒有注意到白錦的一貫星光燦爛的眼眸中只有不確定的迷茫和不安。


  小丁公公左右看了一眼,臉上更加驚恐了。木丹姑娘你眼睛真的沒問題嗎?這偌大的屋子可也不超過十個人。這,依照郡主的品級也叫多嗎?!


  「小丁公公,我才是主子的貼身侍女。這裡,已經不需要你了。」木丹靜靜的站著,但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容置疑。頗有白錦曾經的風範。


  是的,曾經。


  如今的白錦像初入世一般,星眸靈動但沒有力量。即使不笑,看起來也是真正的純良無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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