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無法無天
白錦站在清心殿前,心思恍惚。
她讓許太醫去準備葯了,一副乾脆利落的墮胎藥。
她想,許太醫大概終此一生都沒有見過將墮胎說的如此輕鬆的女子吧。輕描淡寫間,就可以將自己的孩子變成一攤血水。狠心的像是就像是心是寒鐵做的一樣。
或者說,狠起來根本就是沒有心。
白錦抬手,拂上自己的胸口,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雙手之下,是怎樣徹骨的疼痛。
「郡主可是要求見陛下?」小丁公公滿臉堆笑,恭聲問道。
「陛下在召見誰嗎?」白錦本不過是漫無目的的在皇宮中走著,她想在她的孩子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儘可能多的看一眼這個世界,哪怕是囚禁了許多人一生的皇宮宮牆。但是沒有想到,竟然走到了這個地方來。
小丁笑了笑,原本嘛皇帝的行蹤和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許打探的。但是長郡主又豈是一般人,自然是不一樣的。於是他垂頭低聲說道:「陛下召了一位宮女,下棋。」
「宮女?」白錦有些難以置信,震驚之情甚至壓過了她的悲傷。
小丁公公有些唏噓,像是在感概後宮又多了一個鳳凰騰達。「可不是,陛下從懿祥宮回來就直接帶進了清心殿。」
「懿祥宮的宮女?」白錦再次問道,即便太后故去,但是懿祥宮仍舊保留著。因此一些不是太后貼身的粗使宮女便被留在了懿祥宮,以打掃宮殿,供奉太后。
「回郡主的話,是呢。」
「叫什麼?」白錦心中疑惑更勝,且不說這宮女的身份和皇帝差的太遠,單是太后剛剛仙逝皇帝便帶著女人回清心殿。就算是不加以寵幸,也擋不住這悠悠之口。
「好像是叫采荷。」
白錦心頭一跳,立刻說道:「本宮要見陛下。」
「這……」小丁公公突然有些遲疑,這陛下可是傳了命令,不管是誰求見,都是一概轟走不見的。但是長郡主,又好像不是一般人。
白錦也不搭理小丁公公,徑直就往台階上走去。
「郡主留步。」
「怎麼,本宮要見陛下丁總管也要阻攔?」
丁全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小丁公公,顯然是怪他多事。繼而一臉的為難說道,「郡主,陛下下了旨意的。奴才也不好違抗。不如,您過幾日再來?」
白錦勾唇露笑,「本宮現在就要見陛下,你去通傳吧。本宮就在這裡等著。」
片刻,還不等丁全走到門前,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道推門的聲音。一個笑的溫柔十足的女子走了出來。
白錦靜靜站著,上下打量著眼前之人。
月光白的長裙,墨色的髮帶,體態輕盈甚至有一些消瘦。渾身上下無一珠翠點綴,但偏偏有一股清幽淡雅的氣質縈繞在身。
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默默無名的粗使宮女。
她朝著白錦走了過來,屈膝行禮,淺笑著,美的像是天邊下凡的仙子。
白錦卻平白覺得自己胸口的噁心感又犯了出來,前所未有的嚴重,甚至超過了當時聞到周越身上濃重酒味的時候。
「郡主萬安。」
白錦皺眉,心頭翻湧的噁心感更加強烈。這人的一舉一動都讓她頭皮發麻,厭惡不已。
「啪。」一聲清亮的耳光聲在清心殿前響起。
「采荷不知何處冒犯了郡主,還請郡主明說。」
白錦並非體態強壯之人,一巴掌下去也不過是聽起來響亮,實際是並沒有多疼。
「怎麼,這麼快就擺起娘娘的架子。本宮這個一品的長郡主也打不得了嗎?」白錦冷笑,手卻是收在了衣袖中。「後宮未有品級的宮女在主子面前該如何說話,采荷姑娘已經忘乾淨了嗎?」
采荷一手扶著被打的臉,跪了下來,「並非采荷不尊宮規,而是陛下讓采荷不必自稱奴婢,這丁總管也是知道的。」
白錦仰頭看著遠處,心頭越發的厭惡。即使看不見,她也知道那身前跪著之人是何等的姿態,她雖被迫跪著但脊背一定是挺直的,眼中綻放的定然也是寧折不彎的傲然骨氣。
「郡主,地上涼。不如,讓采荷姑娘先起來吧。」丁全彎腰,小聲的建議到。他心頭明白,采荷能以一介宮女的身份進入清心殿,日後必然也會是後宮了不得的一號人物。
這樣麻雀飛上梧桐成為鳳凰的事情,本朝並未發生過,但並不意味著不會發生。
「若是本宮不許呢?」
「若是朕許呢。」
遠處的大殿門口,皇帝一身純黑滾金常服,一動不動的站著。
「尋暖見過舅舅。」
白錦彎腰行禮,臉上仍舊是冷漠的表情,並未像平日里一般露出笑意。
「丁全,送采荷回元和宮。無朕的旨意,不許任何人見她,任何人。」
白錦抬頭,雙目射向了皇帝,眉宇間透出一股狠厲和落寞來。
「舅舅當真要這樣做嗎?」白錦不屑的目光落在采荷身上。後者只是一派輕鬆傲骨的隨著丁全離開。
「進來。」皇帝眯眼看向周圍,扔下兩個字就轉身進了大殿。
白錦回頭,向著采荷離開的方向。她恍然聽到一人那透露著得意的笑聲。
清心殿一如既往,只是往日里擺著棋盤的地方放了兩杯茶。一杯已經見了底,另一杯卻一點沒有動過。
白錦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
那副白瓷杯,是她來的時候才有的待遇。如今,一個小小的不安好心的宮女都可以享受了。
「你瞧,」皇帝指著那副棋盤,一臉的驚喜。
白錦視線下移,落在已成殘局的棋盤上,心更沉了。
「舅舅我……」白錦話還未出口,便被皇帝打斷。
「尋暖覺得,采嬪如何。」皇帝的聲音波瀾無起伏,而這便意味著皇帝說出口的這句話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不好。」白錦一點配合的心思都沒有,冷冷的回答中不帶一絲的質疑,彷彿真的沒有聽出來皇帝的意思一樣。
「噢……」皇帝難得的好心情,一改不久前的頹靡。「難道尋暖覺得薇嬪更好?」
白錦此刻哪裡還聽不出皇帝這句話中飽含的嘲諷之意。也對,她不過是一個郡主,有如何有權利去干涉天子的家事。別說是立一個地位不高的嬪,就是直接冊封貴妃誰又敢說一聲不可呢。
「陛下何不直接立她為皇后。」白錦譏笑的姿態大有將生死置之度外。她第一次無比的為姑姑而慶幸。天妒紅顏,或許是天不願讓佳人受人世間情意涼薄之苦呢?
自古男子多薄倖,從來難得有情郎。果然如此,那些天地為證的情誼,能遇上的大概都是修了幾輩子的緣分吧。因為稀少到幾乎絕跡,所以才寫在話本子裡面加以歌頌的吧。
「放肆。」皇帝一把將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下,碎成一片又一片。「朕當真是把你寵的無法無天了。」
「是,是尋暖太天真,是我太蠢。」所以才會相信那些濃情蜜意,親手所做的心意。
「滾出去,清心殿也不必再來了。」
白錦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面如寒霜但就是沒有一滴淚水落下。驕傲倔強的像是初生的飛鳥。
怎麼還會有淚水呢,心都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