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里世界3
在失去意識的獄寺凖人掉入海水中后, 一隻體格頗為巨大的黃色斑點豹四腳踩著火焰在空中如履平地般的朝著初雪這邊奔跑過來,在它背上,馱著一個初雪頗為熟悉的人。
是跡部景吾。
黃色斑點豹在初雪身邊放下半昏迷的少年後,沖著獄寺掉落的位置哀傷的悲鳴了一聲,隨後竟然毫不畏死般一頭扎了進去。
但是在它的身體觸碰到水面時, 猶如漏氣的氣球一樣快速縮水成一隻黃白相間的小貓,在水裡垂死掙扎般的划動了幾下,隨後便跟著沉了下去。
初雪用匕首劃開綁住跡部雙手的繩子,讓他半個身體都趴在行李箱上。
她用力拍了拍跡部的臉, 讓他稍微清醒一點。
等跡部茫然的睜開雙眼時, 她就毫不猶豫的轉身。
視野清明后,跡部第一眼看到的, 便是少女沉入水中的畫面。
人在處於絕境中時, 總會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意志和遠超出平時的力量。
進入水中后, 初雪彷彿熟練的游泳健將一樣,將那些理論知識盡數吸收化為了行動力, 精確的支配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快速伸展著四肢, 朝著那個下墜到只剩下一點模糊的黑點的身影游去。
初雪游到獄寺面前,先是湊過去給他渡了兩口氣, 然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拖拽著死命往上遊動。
儘管水中的浮力分散了少年的體重, 但是對於初雪來說, 和拖著一個沙包沒甚區別。
她覺得不斷擺動的雙腿和手臂已經失去了直覺, 純粹是靠意念支撐。
她不想死!
就在水面晃蕩的亮光越來越近,憋氣到極限的初雪甚至忍不住露出喜悅的笑容,忽然,腿根一陣抽痛,無論她怎麼命令,雙腿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僵硬,意識因為缺氧也漸漸模糊起來。
越來越朦朧的光影間,似乎伸過來一隻手,抓住了她無力下墜的手臂。
.
臉上很癢,像是被什麼毛尖掃動著,鼻尖傳來壓力感,嘴裡被強行灌入空氣,接著胸口也好像壓在塊巨石,而且巨石還反覆的擠壓著胸腔。
來回幾次后,初雪一把推開身上的巨石,支起上半身,大口吐出擠壓在肺部的咸腥海水。
等她吐完后,迷濛的焦距逐漸清晰,視野里映入一片陌生的白色沙灘。
她轉過頭,便看見了旁邊扭過頭的少年,紫灰色的短髮間,露出的耳尖有點發紅。
「……跡部先生?」
少年緩緩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神情複雜。
「為什麼要那麼做?」
初雪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另一個人。
視線在沙灘上來回搜索,終於在沙灘和海水的淺灘上發現了自己的目標。
她艱難的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朝目標走去。
他的半個身體還浸在水裡,肩頭深可見骨的傷口被海水泡的發白,邊緣的皮肉翻卷開來,顯得有些猙獰恐-怖。
初雪剛剛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子下面,身後就傳來了跡部的聲音。
「這個人還活著,只是他的傷勢很嚴重,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不能及時得到救助,也沒有醫療用品,他很快就會死去。」
跡部站在她身邊,沉重無力的說道。
「跡部先生,麻煩幫下忙。」
少年看著她小心扶起獄寺的模樣,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走上前挽起了他的另外一隻胳膊。
然後,跡部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女從她身上背著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張輕薄的摺疊布料鋪在較為平整的沙地上,把獄寺放下后,她又依次從小包包里掏出了紗布,藥粉,還有一系列急救用品。
看著她脫下銀髮少年破爛的短袖休閑襯衣,熟練的清理傷口淤血,灑上看上去像止血的藥粉,再用紗布一層層裹好。
等少女做完這一切后,一旁的跡部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麼會隨身攜帶這些東西?」
初雪認真的說道:「以防萬一。」
跡部的表情很微妙。
然後看著初雪從包包里又掏出一小袋巧克力的時候,神情更加微妙了。
他有些好奇,那個看起來容量不大的小包包里到底裝了多少東西。
少女拆開包裝袋扔過來幾顆巧克力球。
「含著吃別直接吞下去,巧克力熱量高,比較頂餓。」
跡部看著手心裡的巧克力球,臉色微微有點僵硬。
以前他所品嘗到的巧克力,要麼是昂貴奢侈的全球限量款級別的,要麼是在國際上都獲得過認可的頂級一流大廚精心製作的人工巧克力,像這樣平價超市裡隨手能買到,廉價毫無品味的巧克力從來都不會出現在跡部的食品列表上。
不過現在,也沒他挑剔的餘地。
撕開包裝紙,跡部赴死一般的將巧克力球扔進了嘴裡。
還不等他從廉價巧克力的怪異味道中回過神來,就看到少女清澈脆甜的聲線帶了幾分焦慮。
「不確定這座荒島是否有大型肉食性野獸,我們要在入夜前找到休息的地方,最好能一併找到食用的淡水,不然明天我們就可能得面臨脫水的窘境。」
跡部沉默了一下,然後對她道:「你和這個人留在這裡,我去找休息的地方和淡水。」
不等初雪反應過來,他就站起身,拿起那柄匕首,走向了沙灘後面的叢林。
.
幾個小時過去了,太陽已經落山。
島上晝夜溫度差距極大,沒有了太陽,原本還算溫暖的荒島瞬間彷彿進入了寒冬,冷的只穿了一件單薄雪紡連衣裙的初雪只覺得皮膚都好像被凍僵了一樣。
初雪把自己緊緊縮成一團,無意間觸碰到了身旁的獄寺,發覺他的體溫高的出奇,便忍不住更加靠近了他。
內心估算著時間,她聽到少年的呼吸已從最開始的微弱逐漸變得平穩,感嘆了一下他頑強的生命力,便又摸出一顆巧克力球掰開他的嘴塞了進去。
只不過這一次她的手沒能成功收回來。
視野一陣眩暈,頃刻間位置已經相反,銀髮少年扣住她的雙手,一隻手牢牢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壓在身下。
「放開她!!」
憤怒的聲音讓獄寺尚且不清明的意識瞬間清醒,他看清身下的人後,祖母綠色的眼瞳一瞬間瞪大。
「怎麼會是你?難不成你也死了?」
就在他露出一副『你怎麼這麼沒用』的超級嫌棄臉后,忽然他感覺到了來自肩頭傷口因為他過猛的動作傷口裂開后產生的強烈疼痛。
「我還活著?」
他獃獃的喃喃道。
初雪低頭一口狠狠了咬在他的手腕上。
獄寺倒抽了口氣,碧瞳看到兩人的姿勢后,由於混血皮膚顯得更加白皙的俊臉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漲紅,手忙腳亂的鬆開了她。
少女經過一天的波瀾周折,體力早已耗盡,加上浸泡在冰冷海水中的時間又長,此刻島上的溫度冰冷徹骨,又被獄寺毫不留情的掐著脖子,經歷了片刻的窒息,這樣的接連刺激下,身體底子本來就不算好的她自然扛不住。
在用力咳了幾下緩衝呼吸后,眼前發黑一頭栽倒在迅速趕到她身邊的跡部懷裡,失去了意識。
跡部小心的將懷中昏迷的少女換了個讓她不會覺得難受的姿勢,眼睛盯著獄寺,聲音冰冷:「早知道她拚命去救的人卻是個忘恩負義的禽-獸,要是她現在還醒著,肯定會後悔識人不清。」
獄寺愣住了,在海中完全失去意識前,他模糊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扯住他的上臂往上拖,但是卻沒想到,會是看起來柔弱嬌小的初雪。
尤其是背後已經包紮好的傷口,顯然不會是這個對他有敵意的名門大少爺的手筆。
那麼只可能是……
獄寺神情複雜的看了眼跡部懷中的少女,視線在落在她頸部鮮艷的紅色掐痕后,內心不禁微微抽痛了一下。
是愧疚……亦或是心疼?
理智在一瞬間做出了判斷,毫不猶豫的倒向了前者。
也只能是前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