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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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這話還用你說。


  裴摯老大不痛快,這會兒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 不情不願地打量小老闆,「先前你說我哥不用演技演戲?」


  小老闆驕傲地回答:「是啊, 影帝爸爸演戲, 他就是角色,角色就是他自己。不過嘛,他找角色狀態的時候,會有點脾氣。藝術家, 你懂的。」


  正說著, 白硯出來了。


  影帝爸爸也沒朝裴摯瞧, 直接命令小老闆:「今天你送佘晶回去,晚上你就住她家, 看著點。」


  小花今天剛重新認知自己潛藏的陰暗面, 晚上怕是不好過。


  可是……


  小老闆說:「男女有別, 這樣好嗎?」


  白硯真是用眼角瞥人:「出名的萬年總受,不需要避這種嫌。」


  小老闆想哭。


  裴摯熱血沸騰, 怎麼會這麼可愛?


  就問一句, 他哥怎麼會這麼可愛?真像是只驕傲的大貓。


  小老闆哭喪著臉帶小花告辭。


  白硯都沒顧得上跟人告辭,出來,直接往沙發一躺, 望著天花板出神, 心裡想的當然還是角色。


  劇本和小說里, 男主角的形象已經足夠立體,演員看著能一目了然。但知道不表示理解,理解也不表示能完全代入,白硯不知道別人是怎麼辦的,他的方法是尋找自己跟角色的瑣碎共同處,建立共情渠道,如果自己沒有,那就從熟悉的人身上找。


  這個過程不是苦思冥想,而是發散思維捕捉。自由而有序,時不時迸發靈感火花,很過癮。


  不過,這就註定他留在現實的情緒管理能力接近零,大都靠本能行事,這是習慣。


  反正,好不好的吧,都成了習慣。


  裴摯見他哥躺在那,還一臉茫然。幾步踱過去,俯身,一手撐著白硯頭側,低頭望著他哥。


  眼前突然出現一張熟悉的、年輕俊朗的臉,白硯第一反應是顏控秉性誤人,第二反應是這人可惡。


  至於怎麼可惡,他懶得再想一遍。


  該不該忍的,這時候都不想忍。


  於是,裴摯瞧見他哥兩道俊眉緩緩蹙起、很快薄唇微啟,「頂煩你,一邊兒去。」


  那雙鳳眼眼角挑著的全是風情。


  要命。


  他哥多久沒對他說這句話了?


  以前親熱,被他纏得過分了,他哥就笑著說,「頂煩你,一邊兒去。」真的,原句,一個字都不帶變的。接著,他就繼續往他哥身上拱,每次到後來,他哥都會熱辣得要把他掏空榨乾似的。


  所以這話意思相當於調情時的「討厭」。


  而且,他這次回來,他哥一直的表現是,連討厭都不想給他。


  這天被灌的糖太多,裴摯身子重得不太好浪起來。


  腦子都沒轉,話就出口:「煩我什麼,你總得說出來我才能改。」由衷的。


  白硯很煩躁,這小混蛋還要他曆數一遍是吧?

  對不住,他現在只夠時間打簡單粗暴的嘴炮,「你說我不煩你什麼?」


  挺沒格調,整一個小孩吵架。


  裴摯還特別認真地回答他:「我文能么么噠,武能啪啪啪。」


  他反應很直接:「夜總會鴨子也會。」


  越來越沒格調,好像罵過了點兒。


  白硯自己不想說話了,裴摯先撩他的,別指望他道歉。


  可裴摯立刻一副英勇獻身的樣兒,神色非常誠懇,「你要是開口,我就真豁出去,還不要錢,我倒貼。」


  白硯這下真氣笑了:「……」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笑了就笑了,也不分是不是氣的。


  這是裴少爺回來后第一次看見他哥沖他笑。


  雖然他哥只是嘴角微微抽了下,可這感覺,裴摯好久沒有過了,真是不能怪他忍不住。


  裴摯也的確沒能忍住,眼神痴痴望著他哥,臉就壓了下去。


  不對,也沒完全壓下去。他額頭很快被摁住。


  不僅額頭被摁住,白硯膝蓋還頂住他那兒。兩個人呼吸交錯,他連他哥身上的香味兒都嗅到了。


  白硯挑釁地問,「接著來?」


  這也得能來才行。


  裴摯總算回神,到這會兒才扯了下嘴角,伸手在白硯烏黑髮間一撩,「這兒有個紙片,我就是想給你挑出來。」


  行,強行圓了個場,可底下圓不下去的還得回房解決。


  裴摯起身自己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沒管住嘴,「哥,你要哪天想通了,千萬別不好意思說。」


  白硯手伸到旁邊一摸,摸出一本書,看一眼,又放下,轉而抓了個抱枕朝他扔過來。


  裴摯伸手給接了。


  不僅接了,還把抱枕揣回了房。


  這哪個是個抱枕?

  這是他回來之後,他哥第一次跟他打情罵俏的紀念。


  誰說他哥找狀態時不好伺候的?簡直睜眼瞎。


  能笑能罵,終於不冷冰冰地綳著了,多好!


  入戲是個不好估計長短的過程,幾天後,這個過程被打斷了一晚,湯珍珠時尚雜誌的慈善晚會。白硯受邀出席。


  白硯有些不痛快。


  但回頭一想連自己都覺得矯情。他有什麼可不痛快?

  就算是陳老爺子去世后的這兩年,只要撇去草台幫子那群人的存在感不提,他在圈裡還是站在鄙視鏈高處的。


  現在,他咖位又升了一個檔次,原因當然是珠寶大牌官方宣布他成為中國區大使。


  底價代言、以及拒絕後續資源,這大使對他來說就真沒加成了?誤解。


  影帝和打敗孟姝成為時尚寵兒的影帝,差別大了去了。


  雖然這代言來得被動,被動程度有如被強jian,可真到榮耀加身時,連白硯自己都覺得再計較事情發生原委就是矯情。


  名和利,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東西。


  趨利而往是人的本性。


  對於晚宴,裴少爺還是那句話,「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唄,你不愛去就別去,用得著跟誰客氣?」


  客氣?這還真不是跟誰客氣。


  白硯不僅得去,還得戴上珠寶大牌送來的限量版手錶去,那紙合同一簽,他就得替人辦事,這是原則問題。


  這天請來的是圈內有名的化妝師。白硯有個御用化妝師,但最近在度假。


  名化妝師進酒店房間的第一句話,「要不是他休假,我今兒還沒這個榮幸為你服務。」


  男星的妝挺簡單,但求看起來精神頭足,乾淨。白硯的臉立體感強,膚色勻凈,連遮瑕和修容都不必,平常出鏡最多用半個小時就能搞定。


  可化妝師為他服務一個鐘頭后,接到助理的詢問電話,還在精益求精。


  還說了句這樣的話,「現在小孩就是不懂事,一會兒見不著人就催,那邊的活兒他自己又不是干不下去,我總得緊著今晚的鏡頭焦點是不是?」


  白硯不知道那邊的活兒是哪位明星,但毫無疑問,對方咖位沒他大。踩低拜高,圈裡的常態。


  白硯在晚宴現場遇到他上部戲的另外一位男主角,叫賀玉軒,也是一線。兩個一線擠在同一部電影里,爭高下很平常。賀玉軒戲沒演過他,殺青宴端起大牌架子對他視而不見。


  不過,這都是過去了。這晚,賀玉軒還特地來跟他打了個招呼,「白硯老師,好久不見。」接著,拉著他進行了近半個小時的親密友好交流,留下合照若干。


  見風轉舵,也是常態。


  白硯就是見風轉舵要去的朝向,踩低拜高中被拜的那個。


  他現在要是跟誰說,我挺鬱結。


  這簡直是耍流氓一樣地給人灌毒雞湯。


  更人生贏家的還在後面,晚宴結束,他從會場出去,一點意外都沒有,他車門打開,司機位上坐著笑容可掬的裴少爺。


  名,利,佳人。


  可別說裴摯不是佳人,一個身高190,要肌肉有肌肉、要長相有長相的運動大男孩,器大,外加他一手馴出來的活好,這對零號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碰巧,白硯就是個零。


  這佳人還對他窮追不捨,白硯自己都疑惑了,他到底煩什麼。


  只要照單全收,甚至接下去一段時間,他不用考慮退圈。


  腦子挺亂,白硯上車就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裴摯的手指蓋上他的額頭,「喝多了?」


  沒多,才一杯,挺不巧,白硯就是個兩杯倒。


  白硯這次懶得像小孩樣的鬥嘴,說:「找個地方吹會兒風?」


  裴摯當然沒問題。


  半個小時后,車停在離會場不遠的海灘。


  聽著連綿的海浪聲,白硯心裡安靜了些。


  腦子轉了幾圈,思維不知道發散到哪兒,白硯聽見自己問:「你這些年有沒有別人?」


  裴摯果斷搖頭,「沒有。」


  白硯回應也很果斷,「我也沒有。」


  裴摯:「……」


  白硯接著切入正題,「我覺得我更合適孤獨終老。」不管裴摯是什麼打算,他至少得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一次。


  裴摯眉頭皺了一瞬,倏忽舒展,笑了,「怎麼說?」


  這還不明白?

  白硯坦誠自己,「一個人的日子都過不明白,幹嘛再拉上一個添堵的。」


  裴摯點頭,「我懂了。你的擇偶標準是,不給你添堵。」


  白硯:「……」我的標準難道不是根本就不想擇偶。


  他朝裴摯看著,想要繼續把話說明白。


  可裴摯眼光像是透過他落到了窗外的某處,而後利索地解開皮帶,火速脫下長褲,「待會兒再說。」


  白硯轉頭一瞧,他身後窗外,遠處的海灘似乎有個人影正往海里走。


  再回頭,裴摯已經一步跨下車。


  白硯飛快推門下車,踉蹌幾步,伸手拽裴摯的胳膊,「我去。」


  裴摯跑得太快,他沒拽著。


  白硯跟著追,「你回來!——」


  結果當然是沒追著,裴摯的速度不是鬧著玩的。


  白硯眼睜睜地看著裴摯跑進海里,把已經被海水泡到腰的傢伙拖上來。


  旁邊還有其他人,已經打電話報了警。


  裴摯全須全尾地站在一邊喘氣。


  白硯果斷回頭,趕在別人發現他之前,腳下生風地往回走。


  裴摯大概是把跳海的傢伙甩給了路人,很快就追上來,「哥!——」


  哥你個頭。


  白硯彎腰撿起一根樹枝,在聲音追到身後不遠處時突然轉身,「嗖」地一聲抽下去。


  裴摯穿著條短褲在一米之外跳腳躲,「哎,別打,你不是喝多了嗎?」


  小老闆跟他見過一次,熱情地打招呼,「真巧,我們也上去找白硯。」


  裴摯一看就不樂了。


  小老闆總來就算了,怎麼還給白硯帶了個妹子?

  還是個長相妖艷、大xiong、xiong下面全是腿的年輕妹子?


  小老闆介紹:「這位是……呃,您貴姓啊。」


  裴摯咬牙說:「免貴姓裴。」又瞟妹子,「這位是?」


  小老闆說:「她是蛇精。」


  ……


  哪條?青的還是白的?

  蛇精小姐一臉正氣:「裴先生好,我姓佘,佘太君的佘,晶,水晶的晶。」


  裴摯想說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行不行,名字跟你特別配,都是跟父母有仇系列。


  上樓,門開了。


  一看見白硯,蛇精妹子的凜然正氣登時像是被漂了軟化劑,眼睛裡頭還帶了絲由衷的笑,「白硯老師。」


  裴摯:「……!」


  這眼神,他要是看不出點意思,他就是瞎子。


  今兒什麼日子,情敵上門了?

  其實他哥還是一如既往地如仙人般清冷,對蛇精只有一句交待:「來練功房,帶劇本了?」


  白硯每次一人進那屋都得待好幾小時,現在,還加上個好像對影帝爸爸有點意思的妹子?


  裴摯覺得有必要嗷一聲,刷一下存在感,「哥。」


  白硯轉頭,另外兩個也轉頭。


  裴摯用最瀟洒的姿勢扯了下嘴角:「你來一下。」


  別說這存在感刷得沒意思。


  犬類被異類動物殺入領地,就沒點必須有的倔強?


  他哥眉頭只在半秒鐘內收緊了一點兒,回頭對異類動物說:「你先去扮上。」


  看看,看看,他哥疼他不疼?


  終於把白硯帶到走廊,問題來了,總得說點什麼正事。


  直接問你跟一個叫常天韻的傢伙是不是有過結?打住!他哥昨晚才說自己的事兒讓他別管,他裝樣子都得老實幾天不是?


  就一句話:就算我在外凶得像頭獒,回家也是你可愛的snoopy。


  裴摯對著他哥俊美的臉,養了會兒眼睛,力求認真嚴肅地說:「今兒降溫,你多穿點兒。」


  這話用得著特意把人拉到一邊說?


  白硯心想這小混蛋骨頭真是太皮實。


  白硯本來就有些不痛快,大清早起來,家裡除了早餐就只有他自己。


  不是多稀罕小混蛋在家,純粹是他休假時特別討厭生活節奏跟前一天不一樣的失序感。


  「你早上去哪了?」這次他就直接問了。


  敬畏生命,敬畏生命,看在早餐份上。這小混蛋連著流了兩次鼻血,怕不是一早自己去看大夫了?


  裴摯說:「出去轉了一圈兒。」他能說他去找郝總給他哥打CALL?


  白硯眼光又往他手上一掃,「這什麼?」


  裴摯低頭瞧一眼自己拎著的黑紙袋,笑得特別誠懇,「買了點自己用的東西。」


  還是那句話,他哥不想欠他人情,他裝樣子也得老實幾天。


  他哥代言的護膚品,他也揣回一套自己用,時刻追隨歐巴的腳步,懂?


  白硯將信將疑地瞧他一眼,走了。


  接下來,是影帝氣場全開的時刻。


  經過半個多月的修整,今天,影帝正式回歸本職。


  白硯今天叫佘晶上門最主要是幫新人找找角色狀態,草台班子鳳凰對肯乖乖投到自己門下的孩子,總是格外照顧的。


  再說蛇精……不,小花佘晶,就是把副導演xing騷擾事件鬧得整個橫店都知道的那位女俠。這女俠還有個成就:拒潛十次。不過這都是進草台班子之前的事兒,簽約之前,這位在圈裡根本混不到飯吃。


  行,就是這麼一個完全不知道圓融和讓步的女演員,這次在《國色》里要扮演年輕的太后,一個性格極其扭曲陰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角色。演員本身閱歷又淺。


  找狀態,好像也不那麼容易。


  他們開始對戲,小老闆跟裴摯盤腿坐在一邊圍觀,白硯只瞥了一眼,沒多說什麼,介意觀眾存在的演員算什麼演員?

  佘晶換上了簡易的宮廷裝,雖然頭髮披著,也端出了十足古裝范兒。


  白硯還穿著家常家居服,套頭衫休閑褲,可兩人一對上,他嘴角一揚,那股軍人的颯爽勁兒和兵痞子氣就出來了。


  冰山美男在戲里還是冰山?不存在的。他演的是常年駐紮邊塞的武將。


  白硯說:「別來無恙。」


  笑意邪勁兒十足,眼神犀利得幾乎把對手扎穿,這哪是人,就是野獸啊。


  裴摯在一邊圍觀,目不轉睛,恨不得當場跪下喊666666。


  再看佘晶。


  佘晶下巴端著,高貴而傲慢,笑得意味深長,「承蒙挂念。」挺有太后范兒。


  好像也不錯?

  總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像他哥一樣,影帝爸爸,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果然,裴摯聽到小老闆小聲驕傲地說:「佘晶演技很好,比很多當紅小花都好。我們公司的藝人沒一個演技不好,哦,白硯,他不靠演技,演技就是他的一部分。」


  不靠演技靠什麼?

  裴摯眼光又黏回他哥身上,沒來得及問。因為他哥臉色突然變了。


  白硯冷冷看著妹子,「你是什麼東西?你這寡婦比平常民間的寡婦都不如。」


  裴摯:「……」這是劇本上的台詞?


  佘晶顯然跟他一樣意外,人都呆了。


  白硯對著獃滯的妹子步步緊逼,「太后?笑話!你一步走錯就粉身碎骨,還不止你,你三歲皇帝兒子被人開腸破肚都有可能。真可憐,他才那麼點大。你死鬼丈夫留下的託孤臣,你信得過嗎?你信得過誰又拿得住誰?」


  影帝極盡嘲諷之能事,「太后?笑話!就算像個baio子一樣爬到你臣子面前邀寵,只要能活下去,你都賺了。只怕你還沒機會當這biao子。」


  裴摯:「……!!」


  不愧是我哥,罵人都這麼迷人。


  媽的,想gan,又ying了。不是,怎麼說罵就罵上了?


  白硯突然一聲吼:「你是什麼人?」


  佘晶紅著眼圈梗著脖子:「我是太后!——」


  白硯神色緩和了些:「再來。」


  這是第二次。


  白硯說:「別來無恙。」


  佘晶這次還是笑得妖媚,「承蒙挂念。」但眼神很冷,一看就是反派。看著強勢桀驁,卻有種讓人說不出的脆弱感。


  裴摯瞧一眼小老闆,壓低聲音問:「我哥厲害不?」馴獸技能點滿。


  小老闆拍胸,「厲害,怕怕。」


  可影帝爸爸還是沒滿意,突然轉頭沖他們說:「你們出去。」


  裴摯說:「我閉嘴,不說話。」


  白硯說:「迴避,別讓我說第二遍。」


  行吧,迴避。


  閑雜二人組只能乖乖走人。


  練功房剩下兩位演員。


  白硯突然問佘晶:「那個副導演占你便宜,你不就範就行了,為什麼一定要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


  佘晶說:「他是直接動手用強,不揭發他,會讓更多人受害。」


  白硯摸出手機,連上投影儀,「你是好意。看看別人是怎麼說你。」


  屏幕上是某個論壇娛樂版的頁面。


  「一副yan星樣兒,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過。不就是想紅?拿這種事炒作。」


  「佘biao給自己艹了個女權人設,回頭在戲里拿xing感吸猥瑣男眼球,biao氣衝天。」


  「再碰瓷,全家出門200碼。」


  佘晶臉色煞白,脊樑依然挺直。


  白硯說:「這事是你上部戲之後才爆到公眾面前的,起因的確是同劇組女演員帶節奏黑你。你再看看,這些出口謾罵的也不全是水軍,人家跟你無冤無仇,也不需要知道真相,就拿你當個發泄情緒的工具。」


  突然湊到佘晶耳邊,「告訴我,一秒鐘也好,你想過讓這些人去死嗎?」


  佘晶堅定道:「沒有!」


  白硯說:「正視你自己!」


  小花滿臉通紅。


  白硯說:「你被簽到公司的前幾個月,據說到了連飯錢都沒有的地步,你躺在出租房餓極了的時候,聞到鄰居家的飯菜香,有過乞憐或者偷竊的念頭嗎?一秒鐘都好。」


  佘晶堅定道:「沒有!」


  白硯說:「正視你自己!」


  佘晶哭了。這次真是蹲下來嚎啕大哭。


  白硯說:「殺戮和掠奪的本性,你一樣都不缺。收集情緒,放大了用,懂了沒?這個世界對你殘酷,角色的世界對她更殘酷,你該怎麼對待那個世界?」


  一下接受不了自己?沒關係,慢慢接受。人都是多面體,在極端情況下可能衍生出惡和卑劣。敬畏心、教養、以及本身的善可以壓制這些,那就算是有良知的人。很多好人也選擇迴避自己的陰暗面,可是,演員呢?要成為足夠精彩的演員,對自己,哪怕最不堪的、永遠不可能付諸實施的閃念,也要全數看清。


  一個演員,演百樣人生,演到反派時連最直接的情緒取材點都迴避,還談什麼演人?

  佘晶哭得全身發抖。


  上前安慰她?不,那不是白硯,白硯只是甩給她一支煙。


  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白硯到幾米外坐下,自己也點了一支。


  為角色深挖自己和身邊所有人,儘可能從人性的角度展現角色,這是使命。他不知道,有一天,他真的息影,還有多少年輕的演員能記得、能接受,能吃得下這連自己都不放過的狠手。邊痛邊快樂。


  不過,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胡扯,真的沒關係嗎?敢不敢再挖一次自己。


  他就是喜歡又疼又爽地表演,酣暢淋漓,喜歡戲里那種再靈魂黑暗最後都能瞥見天光的感覺,他喜歡光彩熠熠。


  可他怎麼就不能像其他成年男人那樣過清醒活明白……


  媽的,息影?息影他能幹什麼?真27歲退休?

  練功房裡氣氛怪異,門外,還趴著倆偷看的人。


  小老闆心有戚戚地問:「你怕他嗎?」


  裴摯也沒想到他哥馴人這麼鬼畜,英挺的眉擰著,不屑地斜小老闆一眼,慫貨。


  沒見他哥鬼畜都鬼畜得那麼勾人?


  裴摯突然想起以前,白硯在他身上qi乘的樣子,明明他才是做1的那個,可是,好多次這樣開場,他都覺著自己被白硯用後面給攻了,然後恨不得把一身力都使出來,在白硯身上把自己弄成條野蠻的瘋狗。


  野蠻的愣小子。


  這一聯想又險些血流成河。


  不是,裡邊完事了?


  裴摯乾脆把小老闆轟一邊,敲兩下門,一推,「吱吖」一聲,門開了。


  白硯一瞧是他,「出去!」


  裴摯一手抄在褲兜,笑得很陽光,十足好脾氣樣兒,「哥你中午想吃什麼?」


  白硯樣子很不耐:「待會兒我告訴你。出去!」


  裴少爺也只能再次被掃地出門。不過,出了門還是歪著腦袋從小窗沖里看。卻看見他哥立刻摁滅煙頭起身,把一面牆的窗子全推開了。


  裴摯:「……」


  這哪是趕他,這是怕他吸二手煙啊。


  屋裡邊,白硯叫著蛇精妹子開始第三次對戲。


  這次,終於是野獸對野獸。


  影帝的磋磨,真不是蓋的。


  裴摯站在門外,默默把剛才的猜測理了一遍。


  他哥怕他吸二手煙。


  還真是。


  重遇后第一次見面,他拿了支煙,白硯嫌惡地瞟了一眼,他以為他哥已經戒煙,立馬就扔了。可眼下看來他哥壓根沒戒,只是一直不在他面前抽罷了。就那晚在郊外,和今天,都是避著他抽。


  因為他傷好還沒多久。


  沒能耐在冰碴子里找糖的忠犬不是合格的忠犬。


  裴少爺本來弔兒郎當歪著,這會兒不禁站直身子,轉頭眯眼望著窗外不甚晴好的天色。


  這糖量有點足,大概夠他……神魂顛倒半年。


  一個190的強壯小伙,臉一沉下來著實挺唬人,白硯突然發現裴摯皺眉眯眼盯著人瞧的樣兒有股子煞氣,這是六年前沒有的。


  確實挺煞氣,裴摯這天穿著修身的T恤和軍裝褲,褲腳扎在軍靴里,鞋頭鋥亮ying得看起來能一腳踢死一個人,真可謂嚴陣以待。


  別說,裴摯的確身架子好,這樣穿還挺帥……重點錯了,顏控秉性誤人。


  白硯趁裴摯靠近,偏過頭小聲交待:「他們有經驗,讓他們處理,你跟著我走,別嚇唬人。」


  裴摯答應得挺乾脆,「行。」看那些人的表現吧。


  有助理、藝人接待和機場保安在,白硯很快就安全上車。


  裴摯心裡又波動了,他哥真是太有范兒了,在出口被一群人拿手機圍著拍,步子沒亂半下,腳下生風,從容不迫。


  而且被人恭敬對待,白硯也是一副習以為常的姿態,不倨傲,也不過分熱切。


  路上,藝人接待問白硯:「您現在就直接回酒店?」


  白硯嗯了聲。


  藝人接待又問:「我們已經在酒店定了工作餐,你要是還有其他要求,可以直接告訴我。」


  白硯淡淡地回答,「沒有,今晚我只想好好休息。」


  接待妹子一直把他們送到房間,白硯進門后說:「你回去吧。」


  接待妹子說,「如果有事,你可以讓助理給我打電話。」


  白硯說:「嗯。」


  看看,看看,他哥多為別人著想,多替人省事。就這樣什麼都不用的架勢,人家接待妹子今兒就提前下班了。


  那麼問題來了。


  酒店房間是節目組訂的,白硯必須住頂層套房圖清靜,助理跟經紀人各一標間,好像並沒有裴少爺的份?

  裴摯把自己的行李放下,煞有其事地說:「你看我這記性,忘訂房了。」


  你就扯吧。


  可白硯想著他也疏忽了這事,淡定地接受裴摯今晚跟他住一屋的現實,「明天我有工作,今晚敢鬧騰我就揍你。」不管是誰鬧著要跟來,裴摯終究是為他來的。


  睡一屋又怎麼了?他倆睡得還少嗎?突然摳死角計較這個,挺沒意思。


  這是裴摯第一次深切認識他哥的工作狀態。平常人出差,又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天氣,晚上大可游出去欣賞異鄉夜間鬧市風土人情。


  可白硯就不同了。大牌明星,影帝,這張臉走出去就是招搖,出門一趟得廢老大的事兒,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把自己扎在酒店悶著。


  幸虧這房間有個大露台,能鳥瞰半個城市的夜景,否則就真跟關在籠子里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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