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弄人
看著歸絮的那個表現, 大仙對他吹鬍子瞪眼，晃著腦袋深覺得孺子不可教也。
他伸出手糊了歸絮一巴掌，道：「你清醒一點啊，你和陸遠明牽扯不清, 越是無法渡劫！」
渡劫又不是過家家，肯定會有些障礙，而情劫最多。
守林人現在心中真是哭笑不得，不諳世事的妖怪們有多少掉在了感情的大坑中, 關鍵還是妖怪們自己心甘情願跳進去的。
歸絮抓著手機，不敢違背大仙的態度, 卻又帶著希翼看著他。
就接一下？
雖然一個字沒說, 但守林人已經明白了歸絮的態度。
「你若是真的放不下，便陪陸遠明一輩子吧。」大仙冷笑一聲, 「這樣你就不能順利渡劫。雖然老夫我會護住你不被天劫劈成渣渣, 但……」
他欲言又止，不忍多說。
是了，歸絮就算不能成功渡劫, 到時候他就是拼上性命也會保她一命。可陸遠明不過一介凡人，區區百年, 對於妖怪而言, 闔眸小憩之間一晃而過。
妖怪多數都專情, 歸絮不大可能是個例外。一想到這兩個人終究會天人永別……守林人無法想象歸絮孤零零了數百年, 一朝溫情數十春秋, 最後又回歸本道。
她是烏龜, 以長壽出名，只要不被天劫劈死，歸絮還能耗個上萬年。
他垂下眸子，再度搖搖頭道：「你自己做決定吧。」
歸絮起身，神情從先前的慌張慢慢化為冷靜，她一雙眸子的顏色在陰沉天氣下閃現出淡淡金光。
她想試一試，就算斬風破浪之後依舊會翻舟折心，但……試過之後方可在日後再提起這件事情時，不必用惋惜的語氣安慰自己。
得不到，似乎要比不作為要更加安慰人。
歸絮低頭，緩緩單膝跪下，壓低聲音道：「拜託了大仙，請讓我試試。」
守林人沉重地嘆了口氣，道了一句罷了，足尖一點，轉身消失。
歸絮猛地抬頭，她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大仙的意思是不會再過問？
手指微微顫抖，歸絮心中狂喜，竟一時間不曾記得去回應陸遠明的來電。
鈴聲響了一段時間，自動切斷。
歸絮一顆心忽然隨著聲音的停下而發冷，她看著屏幕不敢主動回撥過去。
再過小會兒，屏幕就會暗下去。如同她的心慢慢消失光亮，墜入深海之中，無人可救。
然而事情總是百轉千回。
又是一通電話打來，歸絮的心瞬間提起，經歷過了黑暗的黎明，第一抹陽光出現，忽如一夜煙花雨，在心中炸開來，五彩繽紛絢爛異常。
事到如今，她想自己就算翻遍字典，也沒有一個字比愛更契合自己如今的心情。
「喂？」歸絮聲音細弱，她小聲詢問著陸遠明來電的意圖。
陸遠明頓了一下，沒有拐彎抹角，壓低聲音道：「歸絮，我想和你見一面，好嗎？」
他這一個「好嗎」說得低沉，彷彿重鼓敲打在歸絮心上，讓她將自己這兩天做出的心中防備全部推翻！
去特么的老死不相往來！
她就算是註定要當個反派的命，註定要看著他們按照原劇情的發展一路走下去，也要在這條劇情線中留下重彩一劃！
歸絮心中堵著氣，她心道陸遠明已經恢復了一些記憶，卻還是和白依落糾纏不清。自己就算要放手，也要咬下陸遠明一塊肉，讓他時不時痛一痛。
「什麼事情？！」心中堵著氣，脾氣自然也不太好，說話就有點沖。
陸遠明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帶著電流的茲茲聲音，壓低了姿態：「我在等你。」
歸絮沉默了很久，終究還是說了句好。
歸絮離開歸家的消息，第一時間被歸海知道，他聽著歸管家的彙報，手指在桌面上敲打，蹙眉道：「我知道了。」
他不放心，但是姐做出的決定無人可左右。
歸海掛掉電話，拿上外套出門。
他和歸絮同時到達目的地。畢竟歸海的公司距離倉庫近……
歸絮看到他，立馬蹙眉，臉上流露出不滿的神情：「你跟蹤我？」
歸海羞愧地低下頭，他轉移話題：「姐，我不放心你。」
陸遠明站在門口叼著煙，但是沒點火。見歸絮過來，將煙又塞回煙盒。
歸海嘲諷道：「堂堂的陸大總裁，一根煙都抽不起嗎？」
陸遠明壓根就沒搭理他，深情望著歸絮，點點頭：「二手煙對你們不好。」
你們？
歸絮一愣，明白他說的「你們」還包括孩子。
她紅了耳朵低著頭，盲目朝倉庫里走。
歸海切了一聲，要他這大尾巴狼裝什麼裝？！
老道士一看歸絮到來，就忙著拍馬屁：「哎呀，多日不見，想不到這位仙家法力越發精進了！」
歸絮生有仙骨，又不殺戮，道一聲仙家倒也沒錯。
這時候小徒弟攤開手，走近歸絮讓她看：「歸總，你看看，這符包是不是有血腥氣？」
歸絮蹙眉，好熟悉的氣息！
小徒弟將這符紙的厲害說了一次，歸絮心道不妙。
緩緩道：「它一時間還不敢要別人的命。不過單單是一張符紙不可能這麼厲害。」
再厲害的法器也得有主人操控才能發揮全部實力。
在眾人希翼的目光下，歸絮只好道：「先把它放在我手中一段時間吧，看能不能消散上頭的血氣。」
「什麼亂鬼神說！」歸海不甘心地站出來，大聲道，「姐，你的身子本來就不好，還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幹什麼？！」
歸絮低聲喝道：「安靜！」
說完這一句話，她扭頭看向老道士，說：「你不能除掉上頭的血氣，但應該能破掉一部分的法術。起碼能讓這座城市的人恢復記憶吧？」
「貧道儘力！」
霎時間，昏暗的倉庫之中只剩下師徒還有歸絮三人。
「仙家，還請你壓制住這符紙的怨氣！」老道士也沒有把握。
歸絮雙手抱胸，眼中金芒一閃，奶白色的光影在身邊環繞，她手中的符包卻詭異地散發著紅光。
「仙家，我也不知道這怪東西還會幹什麼破事，施法過程之中，還請你擔待著些！」
一股無形的力量沿著地面蔓延而出，凡人看不見，只覺得冷風陣陣，穿肉刮骨。
陸遠明心中早就做好準備，當記憶開始湧入的時候他神情平常。
與歸絮相處的畫面慢慢出現，他深吸一口氣，心道本該是這樣才對……
準確來說，不受到主劇情影響的人此刻壓根就沒有反應，唯獨歸海頭痛欲裂。
「啊！」歸海怒吼，他瞪大滿是血絲的眼睛，眼前似乎出現了讓他不敢置信的畫面，倒退數步，跌倒在地。
陸遠明一看情況不對，害怕混亂的記憶會讓他突然崩潰，一個眼神示意，陸德來立馬上前打暈了歸海。
陸遠明神情深思，想不出歸海的記憶中到底出現了什麼內容，會讓他這般崩潰。
這時，歸絮出來，左右看看，嘟起了嘴，貌似沒有什麼區別嘛？
她歪歪頭問陸遠明：「沒成功？」
陸遠明當著她的面，將口袋中的戒指拿出來，又當著歸絮的面戴上中指。
沖她勾唇一笑，篤定道：「歸小姐，這下子你不能再反悔了。」
歸絮一愣，然後衝上前環抱住他的脖子，傻笑著搖晃對方身子。
「陸先生，你再想不起來，我就帶著孩子改嫁了。」她又哭又笑，濡濕了陸遠明的西裝。
這下子，大家的記憶應該都恢復正常了。
歸絮現在可真算得上是見色忘弟，她與陸遠明交談過幾句之後才注意到被攙扶著歸海。
陸遠明見她心生疑惑，先一步開口：「他好像想起什麼，剛才情況不對。」
所以先打暈了。
歸絮蹙眉，這發展當真是撲朔迷離，歸海的記憶能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按理，在老道士拚命努力下，這符紙上陣法一破，恢復到先前，對於歸海這個小少爺而言，何談不妙？
「我先把他帶回歸家吧。」歸絮搖搖頭，萬般無奈做決定。
陸遠明湊過去，與她鼻尖相觸，神情有些難看道：「陸夫人，你的戒指呢？」
歸絮慫了，她不敢理直氣壯叉腰說扔了。
「回、回去再戴……」歸絮一愣，回過神，「你剛才說什麼？」
剛才……陸遠明喊她什麼？
陸遠明捧起她的臉，氣氛有些曖昧。歸絮卻一把將人推開，撇開頭急促道：「我先回去了！」
歸絮扭頭便走，陸遠明方才想親她！
這裡還有人，陸總臉皮厚，歸絮可受不起。她捂著臉快步上車，歸海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陸德來便當了一回司機，幫忙把人和車一起送回歸家去。
他看了一眼躺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歸海，心道歸家的人心可真大，親弟弟都昏迷了，一點都不擔心。
其實也算不上歸絮不知血脈情深，她是真不擔心，有自己在，歸海的命還長著呢。
在小說中，歸海可是長命百歲的人。貌似在主要角色中，就陸明珠一個英年早逝。
此刻陸家，躺在床上睡覺的陸明珠滿身大汗驚坐而起，她頷首垂眸望向微微顫抖的雙手。
自己……不是已經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