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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後山的狀況十分棘手,眾弟子商量之下,只能先加固後山結界的封印,想要等商討出可行的法子再處理。
於是,當下眾弟子各自散去。
羽人則托著銀烏一起,暫時去了楊舟的小院。
小院中, 四猴子已經處理過了鮫人的傷勢,不過他的雙腳及小腿, 都被撕咬的很嚴重, 如今恐怕一時半刻難以恢復。而銀烏的翅膀折斷了, 短時間之內將無法飛行。
「放心吧,好在命都保住了。」四猴子道。
「這幾日你幫手照顧他們吧,後山的事情一時半刻恐怕還不好解決。」楊舟道。
四猴子點頭應下, 這才離開。
畢冬一個人立在院中, 抬頭看著漆黑的夜空,只覺得心底有一股橫衝直撞的情緒, 急於發泄出來,可與此同時, 他身體中又有另一股力量, 一直再試圖安撫那股霸道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 今日看到鮫人和銀烏受傷之後, 他覺得心裡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憤怒。這種憤怒源於他對自己的不滿和失望, 鮫人和銀烏都算是因他而來, 卻在他眼皮子底下,險些丟了性命。
而他,什麼也做不了。
少年越是想要擺脫這種情緒,心底的煩躁便越甚。而他體內的妖力,被這種情緒影響,繼而也開始蠢蠢欲動。畢冬低頭看向胸口驟然亮起的金色光符,心中不由暗道,為何哥哥當初不願教他修行?
若他的修為高一些,如今便不會什麼事兒都做不了。
若他修為高一些……哥哥也不會失蹤,他們如今也不用兄弟分離。
少年心緒難平,體內妖力漸盛,不住的衝撞他心口那個金色的印記。劇烈的疼痛驟然襲來,少年攥緊了拳頭,強忍著那股痛意,試圖對抗體內的妖力。可他尚無明顯的氣感,壓根無法控制自己,反倒越發激怒了體內的妖力。
身體的痛感不斷加劇,畢冬感覺自己心口的光符近乎要抵擋不住,體內的妖力隨時有噴薄而出的預兆。就在這時,一雙大手驟然抵住了他的后心,而後一股暖流通過對方的手掌送入少年體內。
隨著暖流的進入,少年體內的妖氣驟然被安撫,身體的痛意也削減了不少。
「你今日是怎麼了?為何妖力發作的如此頻繁。」少年身後傳來楊舟的聲音。
「師父……我是不是個廢物?」畢冬有些頹然的開口道。
楊舟聞言一怔,拉著少年轉身,而後發覺畢冬的目光帶著些許紅意,而少年的眼底還有尚未完全斂去的戾氣。畢冬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讓幽鴳的戾氣影響了!
幸虧少年心思單純,沒有過多的雜念,所以幽鴳的戾氣只能讓少年心生怨懟,卻無法影響他去傷害別人。
「你不是廢物,你是我的徒弟。」楊舟道。
「可是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我已經十六歲了,卻要處處依靠別人,自從認識你之後,便是你一直護著我,否則我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畢冬有些沮喪的道。
楊舟聞言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開口道:「你好好修鍊,等到你變強的那一日,換你護著我不就行了?」
少年透過夜色看著楊舟的眼睛,對方不知在什麼時候起,面上便少了曾經那份冷淡,倒是不自覺的添上了幾分明顯的關心。望著楊舟的眼睛,少年心裡的戾氣驟然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好。」少年開口道。
楊舟面色放鬆了許多,開口道:「往後不許再這麼想。」
少年忙不迭的點了點頭,一心只想著好好練功將來護著師父,倒是將那股油然而生的自我懷疑給忘了。待少年睡著之後,楊舟悄悄拿了一個靜心符放到少年枕下,這才放心。
天亮之後,楊舟親自去後山看了一趟,後山如今雖然被封印著,戾氣卻依舊很重。照這個趨勢下去,除了封印後山,只能儘快去將幽鴳抓住。
然而封印絕非上策,一旦此舉無法抑制戾氣的蔓延,反倒會加劇幽鴳的影響,到時候再想後悔恐怕就來不及了。而若要抓住幽鴳,如今凌烽山上,唯一能勝任的人,恐怕只有楊舟了。
畢冬得知楊舟要去收了幽鴳,當即便一陣忙活,恨不得把全身的口袋都裝滿符紙。楊舟原本沒打算帶他,可轉念一想若是不帶著少年,指不定又出什麼亂子,還是放在眼皮底下更放心一些。
凌烽山的禁閉室內,小師弟狼狽的趴在牆角,大概是哭了太久,這會兒已經安靜了許多,只是表情有些茫然,應該是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心裡真的害怕了。
禁閉室的門被打開,一個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小師弟抬眼一看,頓時「活」了過來,連滾帶爬的起來朝那人跑去,可那人卻稍稍朝後躲了兩步。
「大師兄……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嗎?」小師弟一臉期許的道。
「你這次闖的禍太大了,我真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大師兄道。
小師弟聞言忙道:「我不知道幽鴳這麼厲害,我只是想讓他去嚇唬嚇唬小鮫人和銀烏,我沒想到會這樣……師兄,你一定要救我!」
大師兄面上卻沒什麼動容之色,他因為長相俊美,平日里給人看上去都會不由生出親切之感,可實際上為人卻有些冷淡。這一點,他和楊舟幾乎是完全相反。
「這件事情,還有誰和你一起參與了?」大師兄問道。
小師弟不敢隱瞞,將兩個和自己一同行事的弟子都供了出來。
大師兄聞言什麼都沒說便要走,小師弟忙撲過去抱著他的腿又要哭,卻被大師兄一腳踹在了旁邊,冷聲道:「平日里我就是太慣著你了,這次你好自為之吧。」他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師弟被踹倒在地,不住哽咽,對方卻毅然的離開了。
關門聲砰然響起,小師弟這才死心,又狼狽的爬到了牆角。
「可憐呀……」這時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誰!」小師弟打了個激靈。
那聲音再次響起道:「這麼快就不認得我了?」
小師弟聞言大驚,而後發著抖道:「幽鴳……你怎麼會在這裡!」
「嘿嘿……」幽鴳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道:「我最愛的東西在這裡,所以我就被吸引來了。」
「什麼是……是你最愛的東西?」小師弟戰戰兢兢的問道。
「讓我想想……」幽鴳慢條斯理的道:「恨……怨……不甘……委屈……懊惱……你現在心裡所有的情緒,都是我最愛的東西。」
幽鴳說完又發出一陣笑聲。
小師弟嚇得不住發抖,卻壓根沒人能來救他。
距離畢冬不遠處,楊舟正朝眾人部署除掉赤鱬的計劃。
赤鱬是以水修鍊而成的精怪,因此若是正面交鋒,楊舟等人幾乎毫無勝算。倒不是因為他們修為太低,而是因為水火相剋,且相較之下,火遇水則弱。
「若是它們一直待在江中,咱們倒是真沒法子,不過他們白日里喜歡躲在暗處,且此處的山洞是他們休憩的巢穴,因此咱們可以直接來個瓮中捉鱉。」楊舟道。
二師兄好奇的朝遠處的山洞看了看,道:「那裡頭有幾隻啊?」
楊舟轉頭看了一眼畢冬,開口道:「只有他數過,你可以問他。」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畢冬,嘀咕道:「就他?」
楊舟面色一冷,朝那開口的弟子道:「就是他。」
那弟子想來對楊舟有些懼怕,自然不敢頂嘴,只得老實得低著頭不再言語。眾人原以為楊舟對那小子肯定會深惡痛絕,沒想到今日楊舟竟明裡暗裡的處處維護對方,也不知是吃了什麼迷魂藥。
「三師兄,咱們要怎麼瓮中捉鱉啊?」四猴子問道。
楊舟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洞中大致的地形,而後開口道:「這山洞原本便不大,且水道狹窄逼仄,咱們只需要確定山洞的後頭沒有別的入口,便可以將此處的洞口堵上,然後御火焚燒石洞便可。」
「直接燒死它們啊?」四猴子問。
「應該是烤死才對。」楊舟道。
一旁的銀烏聞言不由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覺的朝後退了兩步。
它好歹是半個魚,雖說烤的不是它,也難免生出了些代入感。
二師兄道:「若是它們在裡頭被烤死了,咱們該如何拿到他們的內丹呢?那山洞裡的水都被污染了,咱們也進不去,不如將它們引出來,在外頭弄死。」
「不行!」楊舟道。
「為什麼?如果拿不到內丹,殺它們有什麼用?」二師兄道。
楊舟轉頭看著對方,開口道:「你若覺得沒用,現在就可以離開。」
二師兄支吾了片刻,最終只得妥協。
畢冬在不遠處正坐立難安,便見楊舟朝自己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銀烏。少年原本已經認定楊舟對自己多少是有些關心的,可事後得知對方如此費周折都是為了那赤鱬的內丹,心裡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若楊舟對自己沒有師徒情分,殺過赤鱬之後還會管自己的死活嗎?
少年胡思亂想之際,楊舟已經走了過來,表情依舊是冷冰冰的。
「你身上還有符紙嗎?」楊舟問道。
不待少年答話,銀烏便搶先道:「有有有。」
少年看了銀烏一眼,從衣袋裡取出幾張符紙遞給楊舟,楊舟接過來看了一眼,問道:「是你畫的?」少年忙點了點頭,臉不由有些泛紅,只因那符文畫的太寒磣了些。
「不錯。」楊舟道。
「啊?真的?」少年頓時眼睛一亮,問道。
楊舟淡淡地應了一聲,開口道:「一會兒我需要一張引雷符,你幫我畫。」
「引雷符?我……我會,我會……」少年忙不迭的道:「剛學的!」
楊舟點了點頭道:「你先畫一張試試,待會兒我需要萬無一失。」
畢冬忙點頭道:「好好好,我試試,我試試。」
楊舟聞言便轉身走開了,少年卻一掃先前的頹喪,竟是將楊舟的吩咐當成了天大的使命一般,取出符紙便開始認認真真的比劃了起來。
一旁的銀烏嘲諷道:「瞧你那點出息!」
畢冬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你的主人嗎?」
「是啊,生死為契。」銀烏道。
「那你能不能對主人敬重一點?」畢冬道。
「是!」銀烏將翅膀打開而後又合攏,將自己的鳥頭插/進翅膀下,索性不再理會畢冬。
片刻后,少年將那符紙畫好,可這引雷符他只會畫卻沒用過。他偷偷抬眼去看了一眼楊舟,見對方正與其他人布陣,一時之間也不願過去。畢竟楊舟那些師兄弟們,除了那四猴子,其他人對他都充滿了敵意。
「小雪。」畢冬開口朝銀烏道。
銀烏翅膀一挪,露出一隻鳥眼問道:「做什麼?」
畢冬指了指楊舟道:「你去把我師父叫過來。」
銀烏聞言便振翅朝楊舟飛去。
另一邊,楊舟剛布好了陣,正同四猴子說著什麼,便看到了銀烏。銀烏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聞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隨後又是轟隆一聲。
眾人紛紛看去,便見不遠處,少年背對著眾人立在那裡,而後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銀烏見狀立即有些炸毛,尖叫道:「主人……被雷劈死啦!」
楊舟眉頭一擰,快步奔向少年身邊。
只見少年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也沒個聲息。
「畢冬?」楊舟開口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