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凌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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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舟立在月光下等著少年，片刻后畢冬一溜小跑的過來，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手裡還拎了一個大包袱，看起來匆忙之中還收拾了不少家當。


  望著一臉無辜的少年，楊舟心裡無數個念頭閃過。


  「師父，這個給你。」少年將一個小包塞給楊舟。


  楊舟勉強接過打開一看，裡頭竟然是一包點心。


  「你自己留著吧。」楊舟將點心又還給了少年。


  畢冬接過點心立在原地好半晌，低著頭不知再想些什麼。


  楊舟轉身在前頭走了幾步，發覺少年未曾跟上來，便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少年立在幾步之外，突然開口道：「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少年沒有問楊舟會不會帶著自己走，顯然已經認定了對方不會不管他，他也沒要求去找哥哥的下落，想來嘴上不說，心裡卻也知道畢府中人的失蹤絕不簡單，只是此時憑藉他一人之力，根本無從追究。


  「回凌烽山。」楊舟道。


  畢冬聞言便默默地跟上，一路上也不言語。


  待快到岸邊之時，楊舟突然停下腳步，略微低著頭望向少年。少年抬頭看他，雙目中帶著些許淚光，卻沒有哭出來。這小子看著沒什麼本事，骨子裡卻有著一種超越常人的倔強，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你有話便說，不要憋著。」楊舟道。


  畢冬吸了吸鼻子，道：「那個人說的鬼命少年，是不是……」


  畢冬一句話尚未說出口，楊舟卻突然伸手掩住了少年的嘴巴。而後，他略微俯身靠近少年，帶著濃濃的壓迫感和鄭重其事的意味道：「記住，從今天開始，不許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這件事，也不可以告訴別人你是詭澤島上的人。」


  「這是不是說明，我就是？」畢冬問道。


  楊舟目光一沉，卻未回答，而是冷聲道：「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畢冬從未見過楊舟如此鄭重的樣子，忙點了點頭。


  「師父，那個鮫人說，妖界的精怪們都在找我，若你帶著我，不怕被牽連嗎？」畢冬問道。


  「那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考慮。」楊舟道。


  畢冬聞言便未再追問，只跟著楊舟一起朝岸邊走去。


  少年心裡隱約意識到，這次離開詭澤島之後，他下一次回來的日子恐怕將遙遙無期了。


  兩人快到了岸邊的時候，便聽到了一陣清越動人的歌聲，那歌里唱的內容畢冬聽不大明白，但是只聽那曲調也能聽出其中帶著幾分不安和傷感。


  畢冬聽得有些發證，鼻子一酸險些哭出來。


  不遠處四猴子看到兩人回來，便讓那鮫人少年住了口，少年看起來十分聽話，這會兒已經被四猴子鬆了綁，正老老實實的坐在一邊。


  「三師兄，我看他挺老實的，就給解開了。」四猴子道。


  楊舟聞言沒說什麼，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那鮫人少年。


  銀烏已經先兩人一步到了岸邊，四猴子早已知曉了島上的事，鮫人們逃走時有的還路過了此地，所以四猴子已然與他們打過了照面。不過他們看來是真不敢惹事兒，匆匆逃走時就連被四猴子挾持的同類都不管不顧。


  畢冬將穿過的鮫綃還給了那鮫人少年，開口道：「你的同伴們都逃跑了，你也走吧，別再來島上了，小心被人抓去養在池塘里。」


  鮫人少年聞言道：「我和你們串通，回去會被打死的。」


  「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帶著你吧？」畢冬有些為難的道。


  鮫人少年聞言頓時滿面愁容，可憐兮兮的道：「我很聽話的。」


  畢冬自己比對方大不了多少，又是剛剛經歷了變故，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同情。他心知鮫人平日里弱小好欺負，不管是人類還是尋常精怪都可以輕易置他們於死地，況且這少年並不惹人討厭。


  畢冬偷偷望向楊舟道：「師父？凌烽山缺不缺……會唱歌的魚？」


  楊舟看了一眼那少年，表情很顯然是不喜歡這可憐兮兮的鮫人。


  「他還可以給咱們做鮫綃呢。」四猴子幫腔道。


  楊舟瞥了一眼四猴子，大概是想到了對方穿鮫綃的模樣，不由皺了皺眉。


  「師父？他……」畢冬還想求情，楊舟卻有些不耐煩了。


  他轉向四猴子道：「帶回去可以，你自己向師尊交待。」


  四猴子聞言忙點了點頭，沖那鮫人少年做了個鬼臉。


  「三師兄，咱們不在島上找地方留宿一宿嗎？」四猴子道。


  楊舟回頭看了一眼島上，開口道：「這裡不太平，連夜啟程，免得節外生枝。」


  他既開了口，眾人沒有不從的道理，於是四人當即便趁著夜色啟程了。畢冬與楊舟和四猴子坐在竹筏上，銀烏一會兒在空中飛著，一會兒落在畢冬肩上，那鮫人少年則有些害怕楊舟，所以一直躲在水裡跟著竹筏。


  畢冬起初還有些離愁別緒，但漸漸便忍不住困意，窩在竹筏上睡了過去。楊舟看了一眼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小徒弟，只得挪了挪身子擋住對方，免得少年一個翻身掉進水裡還得下去撈。


  次日清晨，眾人便到了一個臨水的小鎮上。鮫人換上了尋常的衣物，眾人在小鎮逗留了半日，而後便繼續啟程前往凌烽山。好在距離也不算太遠，後頭眾人棄了船改騎馬，不到兩日功夫便到了山下。


  畢冬自幼很少出門，更別說是光顧凌烽山這種地方了。


  他幾乎從山腳下時便開始覺得新奇不已，一路上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時不時便會開口詢問楊舟。楊舟本就缺乏耐心，被他問得煩透了。於是眾人進了凌烽派的大門之後，楊舟便吩咐四猴子去安頓少年，自己則去後山朝他的師父焱空真人復命。


  他此番與師兄弟們下山，名義上是遊歷修行，實際上焱空真人交待了他特別的任務。


  只是這個任務是什麼，除了楊舟之外，無人知曉。


  楊舟匆匆去了後山，卻得知焱空真人正在閉關修行，需得兩月後才會出關。他無奈之下只得離開後山，哪知才剛到了前院，便見許多弟子紛紛朝一個方向涌去。


  他拉住一個過路的弟子問道：「怎麼回事？」


  那弟子道：「三師兄，聽說大師兄捉了只妖怪。」


  楊舟聞言眉頭不由一皺，心道這凌烽山雖說不是修行聖地，好歹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什麼妖怪會那麼不長眼自己跑來這兒送死？


  他一直不喜歡看熱鬧，自然不會去湊趣，於是便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可他回去之後才發覺，本該被四猴子安頓在此的畢冬不知去向，而地上則散落著一束山花。


  楊舟一怔，立時意識到什麼，轉身飛快的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