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鳥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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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冬一口氣摸黑奔出了兩里地,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他找了個土坡躲在後頭,一時之間只覺得心灰意冷。


  他長這麼大,大概今日是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天了吧。好端端的,家裡突然出了變故,在船上又差點被赤鱬弄死,下了船本來只是想拜個師,卻又差點惹來殺身之禍。


  島上吹過江風,雖說是夏夜卻也有幾分涼意。少年躲在土坡後頭有些瑟縮,借著月色四處看了看,發覺不遠處似乎有塊較大的山石,於是打算過去避避風。


  他小心翼翼的到了那山石後頭,發覺那裡是一個水潭。月色映照著水面,驟然看去像一面光潔的銅鏡。


  突然間,水面上衝出一個黑影,黑影的輪廓起先看起來像條魚,可躍到半空卻突然張開了翅膀。


  少年嚇得大叫一聲,那黑影飛到半空聽到少年的大叫似乎也嚇了一跳,翅膀一抖直直朝下落去,眼看就要砸到少年身上。


  「啊……」


  「啾……」


  一人一黑影同時大叫!


  少年見黑影朝自己砸過來,下意識的伸出兩隻手一抓,正好抓住了黑影的翅膀。那黑影原來是只鳥!

  「你一隻鳥好端端的跑水裡去幹嗎?」畢冬拎著那對濕淋淋的翅膀,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鳥倒是老實,竟也不掙扎,任由少年抓著自己的翅膀,而後突然開口尖聲細語的道:「我不是鳥,我是魚。」


  少年聞言一怔,驟然反應過來,這半鳥不魚的東西竟然會說話,少年當即大叫一聲「妖怪啊!」便將那隻長的像鳥的魚又扔回了水潭裡,隨後不顧一切的轉身準備發足狂奔,誰知他剛邁開腿,面前便驟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一時控制不住身體,直接朝對方撞去,眼看快要和對方撞個結實,沒想到他竟直接透過那人的身體穿了過去。


  那人並非真實存在的,只是個虛影!

  與此同時,畢冬驚悚的發覺,面前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竟然是另一個自己。


  少年愣在原地,也忘了逃跑這件事,回身看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虛影,那虛影也用同樣的神態和姿勢看著他。


  「怕了吧?」一個尖聲細語的聲音突然道。


  畢冬嚇得一哆嗦,轉頭便見那鳥魚正立在不遠處抖著翅膀上的水。


  「你想幹什麼?」畢冬一臉戒備的道。


  「我除了嚇唬你,還能幹什麼?」那鳥魚道。


  那與畢冬一模一樣的虛影驟然消散,畢冬心裡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也隨之淡了許多。也許是他一日之間經歷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這會兒倒是膽大了些許。


  當然,更重要的是那鳥魚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敵意,而且借著月色看去,那鳥魚長得倒是挺有喜感。只見它一身銀白,未乾透的地方長著魚鱗,儼然就是一隻魚,可身上漸漸變乾的地方則變成了羽毛,尾巴也由魚尾變成了拖著長長的火紅色尾翎的鳥尾。


  只是,那雙爪子和背上的翅膀,讓它看起來魚不魚鳥不鳥的,著實有些好笑。


  「剛才那個我,是怎麼回事?」畢冬問道。


  「小把戲而已,看把你嚇得。」那鳥魚道。


  它說罷揮了揮翅膀,畢冬身邊驟然又出現了一群和畢冬一模一樣的「人」,畢冬只覺得背脊發寒,可同時又覺得有些新奇,畢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自己同時出現。


  「十個啊!」畢冬數了數驚訝道。


  「假象而已,沒什麼用處。」鳥魚說罷又一揮翅膀,十個假「畢冬」頓時消失了。


  少年這會兒對這鳥魚愈發有了幾分好奇,他湊近了幾步仔細看了看對方,而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對方的羽毛。那鳥魚倒是不介意,甚至還朝少年的手蹭了蹭,似乎很喜歡與人親近。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鳥魚問道。


  畢冬也不隱瞞,將自己今夜的經歷草草朝對方說了一番,說到自己那新拜的小師父時,還不由嘆了口氣。


  「那你就這麼跑了,不回去找你師父了?」鳥魚問道。


  「他太凶了,估計會把我扔到江里。」畢冬道。


  鳥魚振翅飛到畢冬旁邊的石頭上蹲著,老神在在的道:「那你留下陪著我吧,這島上能說人話的就我一個,都沒個聊天解悶的人。」


  「不行,我得去漓州,過些日子我哥要去接我的。」畢冬道。


  「你不是被赤鱬追了嗎?實話告訴你,赤鱬這東西,脾氣倔著呢,不弄死你它恐怕是不會罷休的,你走不出這個島了。」鳥魚有些幸災樂禍的道。


  畢冬聞言頓時發起愁來,卻依舊嘴硬道:「它再厲害,也不過是一隻魚罷了,我想想法子,總能製得住它。」


  「一隻?」鳥魚發出一聲尖利的冷笑道:「天真。」


  「難道這裡有很多隻?」畢冬問道。


  一隻就夠他難對付的了,若是來個三五隻,恐怕給他一百張定身符也不夠用的。


  「多少只我是沒數過,不過你加上你那個新師父和他的跟班們,一人勻個三五隻應該是夠的吧。」鳥魚道。


  畢冬聞言心下一涼,心道別說他自己,就是師父他們恐怕也休想離開這裡了。


  「不過……」那鳥魚突然道。


  「不過什麼?」畢冬忙追問道。


  鳥魚道:「那赤鱬並非無法對付,只是你們笨罷了。」


  畢冬聞言眼睛一亮,問道:「什麼法子?」


  鳥魚故作高深的挺了挺它那並不修長的脖頸,砸吧了一下鳥嘴,這才開口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這事兒得你師父出馬才行。」鳥魚道。


  「可是……我不敢去找他。」畢冬沮喪的道。他因為拜師的事兒已經把對方氣了個夠嗆,後來又把人咬了,這回可是沒膽子再去糾纏了。


  「怕你就留下來陪我,反正我管你吃喝,保你餓不死,說不定順便還能煉出點修為……」鳥魚道。


  畢冬自然是不願意就此被困在這裡,於是猶豫良久,一咬牙轉身朝來時的路奔去。左右都是個死,被困死在這裡,還不如被師父弄死得了。當然,少年心底還是存著一絲希冀,總覺得楊舟看著怕人,實際上並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不然,對方此前根本就不會救他。


  島上的夜色漸漸變淡,天邊已經冒出了魚肚白。


  少年一路狂奔,半道兒便迷了路,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兒。他明明記得來時就是這麼走的,可如今想回去卻發現記憶出現了偏差。


  少年心中慌亂,此時卻發覺手掌中突然亮起了紅色的印記。


  這個印記楊舟手心也有一個,是他們師徒之間的聯繫。


  「師父?」看著手中的印記,有些茫然的道。


  待他轉身四顧,便發覺楊舟立在他不遠處,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少年心中一緊,卻忍住了逃跑的衝動,只低著頭一副乖順,做好了認打認罰的準備。只祈求他這個小師父能手下留情,別下手太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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