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事如棋
紫檀木製成的棋盤上，黑白二子正在上麵不斷的占據領地。而這黑白二子各自的主人，此刻也環著不同的心情，正在觀看著，指揮著這以棋盤為戰場的小小的戰爭。而且還各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這一步，弄錯了……”心妍將剛剛落到棋盤上的一枚黑子拾起，換了旁邊的位置準備落下。
“妍兒，落子無悔。”墨子軒有些無奈地抓住了心妍的手，這已經是心妍的多少次悔棋了？悔了那麽多次，若是還贏不了自己的話，可就是真的有鬼了！所以現下的這個情況，總不能讓她一直如此悔下去吧？
心妍卻執意將黑子落在棋盤上，奮力抽回了手指：“不過是悔一次棋罷了，怎麽了？難不成……你害怕我悔了這一步棋就贏了你不成？這你大可放心，你明明知道的，我對於下棋隻是略懂皮毛罷了。”
墨子軒看著她重新悔過的那一步棋，卻是忍不住歎了口氣出來，手執一枚白子落下：“可是，這已經是妍兒第七次悔棋了呢。一盤棋就毀了七次棋，若是再這樣悔下去，妍兒若是不贏的話，卻是真正的奇怪了呢。”
心妍沒有回答，隻是麵不改色的落下一枚黑子，然後安靜地觀察著整個棋局。然後再等著墨子軒的白子落下，這一局棋已經沒有了再繼續的那個必要，就是因為心妍的不斷悔棋，使得這棋局勝負已分。
“妍兒，我們再來一局如何？這一次我可以讓著你，不過也不許再悔棋了。”墨子軒將手中正準備落下的棋子丟進了棋盒中。
這局棋，若是單單以局勢來看而忽略心妍的七次悔棋的話，絕對是黑子占了絕對的優勢的。這樣，墨子軒也不得不說心妍還是真的有些狡猾了。如此悔棋，就算是自己有了一丁點的優勢，都會馬上被鎮壓下去的。
“嗯，好……”心妍說著，便去收拾棋盤上的那些棋子。
墨子軒有些難得興致勃勃地照自己和他下棋，明明已經說過自己隻是略懂皮毛了，墨子軒卻道無妨。不知道為什麽一定非要和自己下不可呢？而且以墨子軒的性子來說，應該不會很喜歡圍棋吧？
“那麽，黑方先行。”墨子軒打斷了心妍的思緒，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看來自己還是黑方啊……心妍執起一枚黑子，似乎很隨意的落下。不知道，這局結束以後，墨子軒會是什麽樣的一副表情呢？肯定……會很精彩的吧？
心妍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還真是有些期待，最後他驚訝的表情呢。
讓墨子軒不解的是，心妍的進攻方式十分的柔弱，還不如說根本就沒有進攻過，隻是將自己的招數巧妙地化解開來。每一步棋落得似乎隨意，溫吞水一樣，像是一個完全的新手。
但是，其實每一步其中卻暗含著玄機的，若是一個不小心，便很有可能會陷入她布置好了的陷阱裏麵，完全走進了她的套中。然後便會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有些不可意思地看著心妍，心妍卻是麵不改色的模樣，再次落下一枚黑子：“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會下棋。王爺如此的放水，倒是會讓我覺得過意不去了。”
對了，該死的！居然真的中了她的套了！她從來都不會謙虛的形象給了自己先入為主的想法，再加上她的那七次悔棋，所以當她說她自己對下棋隻是略懂皮毛的時候，墨子軒居然不假思索地便相信了這個謊話。
自己卻完全忽略了一點，心妍悔棋的時候，那平靜淡定的模樣，而且還是在剛剛落下便立馬悔棋的速度。明顯就是故意那樣做的，自己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還真是……
“你這一招，還真是用得好啊！這局棋，我認輸了，甘拜下風！”現在的局麵已經是無法挽回了。看上去雖然雙方似乎各自對立，沒有一方占了上方的位置。可是其中，黑子卻已經將白子一點一點的推倒了絕境。
“王爺謬讚了。”心妍說著將棋盤上的棋子收入了棋盒中，語氣有些少許的漠淡，“這隻是下棋，所以輸了並沒有什麽。王爺要注意的是，現實中這樣的計謀可是一點都不嫌少的。一開始似乎對方是弱不禁風，不堪一擊的模樣，其實卻是暗藏了不少玄機在其中，隻要一個不留神，就會中了對方設好的圈套。然後，甚至在自己的都不清楚的情況下，便以敗北的那一方的身份，結束了這場遊戲。”
聽著心妍平靜如水一般的聲音，墨子軒頓時覺得心情有些複雜了起來。是啊，她說得一點兒都沒錯，自己一開始不就是被心妍的假象給騙到，然後輸了全局的嗎？
“我可以理解為，妍兒你是在關心我嗎？”墨子軒麵上有些微略邪魅的一笑。
這句完全沒有預科到的話，讓心妍手上收拾棋子的動作猛地頓住，她神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墨子軒一眼：“啊……隨便你……”
“還要再來一局嗎？”這一次是心妍問的，就在她將最後一枚黑棋放進了棋盒裏的時候。
墨子軒笑著點了頭點：“當然了，不過這一次，我可是絕對不會再讓著妍兒了，妍兒可是要小心呢。”
心妍也點頭，抬頭詢問著讓墨子軒有些抓狂的話語：“那麽，要交換棋子嗎？我讓你先行如何？”
“不必！妍兒先走便是。”墨子軒對於心妍的這句話顯然是有些不爽。
可是沒過多久他才知道了，原來心妍當時不是故意氣自己，而是認認真真地在詢問的。雖然，這是墨子軒自找的一個結果。可是還是讓墨子軒覺得感慨萬千。
墨子軒很快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不再對心妍有一點的放水和遷就，每一步落子都是完全不留一點情義的。很快便奪取了心妍的半壁江山。最後，心妍卻是每一步棋都巧妙的化解掉，比墨子軒更狠的結束了棋局。
墨子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心妍，心妍隻是抬頭，對著他抿唇一笑：“那麽，妍兒就多謝王爺承認了。”
這便算是，給墨子軒留了一個台階下了。現在才發覺，心妍的棋藝已經不是能用高深這個詞語來形容的。即使被他奪取了半壁江山，也依舊麵不改色地行棋，似乎是很隨意的便將自己的招術一一化解！而且，最後的攻勢居然還比自己狠了好幾倍！
“在現實中，有的人是完全不能用逼迫的手段的。那樣的人平時也許不會太過厲害，但是若是被逼到了絕境的話，那麽下手卻是絕對的狠辣，他會用比你的招術還要狠毒的十倍，甚至是百倍的手段，來一一回擊。這樣類型的人，若是嚐試著去逼迫的話，那麽，就已經不僅僅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麽簡單了，而應該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心妍的聲音依舊是漠淡，臉上還是掛著那道淺淺的笑容。
“世事如棋，我們都隻是棋子。”心妍的笑容不覺間變得有些落寞了起來。
世事如棋，我們都隻是棋子……墨子軒在心中細細地品味著這句話，心妍那落寞的笑容，有些悲傷的目光，讓他的心口忍不住泛起淡淡的一陣刺痛。手中的棋子也因此而落錯了位置。如此，勝負已分……
“世事難，就如同棋局，瞬息萬變，隻要沾上凡塵俗事的，沒有誰會永遠正確，永遠是贏家。”心妍淡淡地冷哼了一聲，“而我們，便隻能隻這棋局上的棋子罷了。”
心妍的口氣平靜淡定，仿佛是波瀾不驚的水麵一般平靜。嘴角的笑容淡去，眼中的悲傷落寞更勝一籌。
“如此，便是你的見解嗎？”墨子軒輕輕一皺好看的秀眉，說道。
需要經曆過什麽事情，才會有著如此的見解說法呢？需要承受過什麽事情，才會有著如此落寞的眼神呢？心中有一塊地方在叫囂著，似乎想要去探究這個女子的一切，了解她的悲傷，然後將這悲傷，一一的化解……
卻見心妍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容，像是輕蔑，像是自嘲，又帶著無比的落寞與悲哀，她將一枚黑子下在了棋盤的一處，抬起頭注視著他的眼睛，許久以後終於開口。
——“隻要一著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墨子軒這次低下頭去看那盤棋局，雖然是黑子占了上方，但是白子也還是有挽回的餘地的，隻要再堅持一會兒，就能得以扭轉了這個乾坤。可是卻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下錯了一子，讓勝負已定。
心妍剛才落下的那步棋，無疑是給了墨子軒最好的一個打擊。將他毫不留情的擊垮，完全不留意思情麵。
“如此，卻是完全沒有了可以挽回的機會了呢……”墨子軒打量著棋局，無奈的輕歎了一口氣，主動幫忙收拾起了棋子來，“看來以後，我可是不能再和妍兒下棋了呢。妍兒都已經對我放水，給了我贏的機會了，結果我卻還是因為一時疏忽而輸掉了。”
心妍麵無表情地拾撿著自己的黑子，連看都沒有看墨子軒一眼，最拾撿起了最後一枚黑子的時候，心妍如此說道：“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棋局，對手都會對你放水。其實，機會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不缺的，隻是看你是否抓住它，以及，是否能抓住它罷了。”
墨子軒也收起了笑容，神色很是複雜地看著心妍，心中似乎有了一絲了然，又似乎又多了一份疑惑：“妍兒，你到底是誰呢？你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為何，我總是看不透你呢？”
“……我隻是我自己罷了，並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一個人，單單隻是心妍而已。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心妍。至於，你為何看不透心妍嘛，那是因為你的心中沒有心妍。”心妍將棋盒“啪”的一下放在了棋盤上，隨後站起了身，向著裏屋走去。
“看來，一直都是，我不懂你……”心妍的背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墨子軒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