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接你回家,求你醒來
男人臉上的篤定泰然,與惡劣的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天生的王者,即便身處困境,也能盡掌乾坤。
楚遇江所能想到的倚仗有很多,比如輝騰旗下那幫兄弟,再比如,爺的外祖家——那個只存在於長輩口口相傳中、恍若隱遁的安氏一族……
卻從沒想過寄希望於一個女人身上。
但權捍霆不這樣認為。
她會來……
沒有絲毫遲疑,也不帶半點猶豫。
那樣的信任,不用嘴說,無以字表,而是直接寄託安危、交付生命!
驚訝的不止楚遇江,還有凌雲,不過他一向話少,又面無表情,倒是不顯山不露水。
「爺,咱們還是做兩手打算吧……」楚遇江想了想,慎重道。
不是他小看沈婠,而是目前的情況確實無法盲目樂觀。
且不說一個女人的體力能否穿過林區,找到他們,單上島就是個難題。
除了直升機,沒有別的途徑。
可短時間內,沈婠去哪兒弄一架直升機?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弄到了,會開嗎?
一個個現實問題擺在眼前,楚遇江不得不打做最壞打算。
權捍霆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多做解釋。
楚遇江後頸泛涼。
就在這時,凌雲忽然開口:「聽——」
三人同時戒備。
楚遇江習慣性將權捍霆掩護在身後,凌雲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
「腳步聲……有人?」
「也可能是猛獸。」
對視一眼,皆不再開口,全神戒備。
突然,一道黑色殘影從旁邊躥出,直撲權捍霆。
「爺!」
「小心——」
楚遇江目眥欲裂,凌雲也雙目泛紅。
他們全力防備著前方,卻不想旁邊會有危險。
千鈞一髮之際,權捍霆非但不躲,反而側身張開雙臂,以迎接的姿態將「危險」納入懷中。
所有人懵了,傻了,怔了,愣了。
只有緊緊相擁的二人,絲毫不受外界影響。
沈婠是直接跳到權捍霆身上的,雙臂緊箍著男人脖頸,冷靜如她此刻微微顫抖。
而男人粗壯的手臂則嚴密無縫地環住女人纖腰,發狠的力道,彷彿要將她揉進骨血,合二為一。
「你來了。」再平常不過的語調,好像他只是在等她看場電影,吃頓晚餐,而非救命。
沈婠笑著輕嗯一聲,「是啊,我來接你回家。」
……
阿釗看著劫後餘生、親密相擁的男女,也跟著咧嘴一笑。
原來,她是來找她的愛人。
楚遇江至今還懵著。
看見沈婠的第一反應:他可能出現了幻覺。
第二反應:這林子里的野獸成精了?
足足三十秒,在凌雲一記不客氣的拐肘之下,他才猛然醒過神來。
「靠——她還真來了?」
「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你以為呢?」凌雲鄙視。
楚遇江咂咂嘴,像看外星人一樣把沈婠上上下下打量個遍。
凌雲見狀,在一旁涼颼颼開口:「再看,當心爺挖了你的眼珠子。」
楚遇江像被燙到,瞬間收回目光。
很快,注意力又被阿釗吸引過去。
「兄弟,你誰啊?」
阿釗不喜歡對方說話的語氣,笑意驟斂,沒理。
「你跟沈……」他頓了頓,出於防備,並未說出沈婠的名字,「一起來的?」
「不然?」阿釗冷笑。
嘿!臭小子還挺有性格!
沈婠和權捍霆沒有過多膩歪,當務之急,還是要趁著天沒黑,儘快走出林區。
一行五人循著之前沈婠來時的路返回,中途卻下起了暴雨。
熱帶地區,小島又四面環海,天氣說變就變。
「小心……」
沈婠腳下打滑,差點沒站穩,幸好權捍霆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她笑著捏捏男人溫熱的虎口:「沒事。」
「冷嗎?」
沈婠搖頭,就這氣候,只有熱的份兒怎麼會冷?
「我看你臉色有點蒼白。」
「可能淋了雨……沒事的……」
男人深邃的目光落到她裹纏著紗布的手臂上,「我看看……」
沈婠避開:「不用,解開多麻煩,沒有葯和紗布怎麼包回去?」
「所以,是上島前受的傷?」
姜還是老的辣。
即便身處困境,男人的敏銳也絲毫不減。
「嗯。」沈婠沒法撒謊,只能承認。
權捍霆眸色微暗:「怎麼弄的?」
「等出去再告訴你。」沈婠也同樣平靜。
「除此之外呢?」
「什麼?」她眨眼,雨水打濕卷長的睫毛,散發出無端的柔弱,讓人想將她攬進懷裡,用命去呵護。
權捍霆拈動手指,忍不住了。
因為,還有賬沒算清——
「不準備解釋解釋你這身打扮?」帶笑的語氣,但那雙沉凜的黑眸之中卻無半分笑意。
生氣了。
沈婠低頭,這才恍然驚覺自己有多狼狽。
長裙被撕至及膝,留下來的部分仍舊緊緊包裹住身體,而這樣的打扮並不利於行走,尤其是深入林區。
裸露在外的小腿雖然被裙擺撕碎的黑布裹纏,但仍然有些地方無法顧及,稀開了縫,露出雪白的肉。
而腳背和腳踝更是慘不忍睹,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划痕,有新有舊。
權捍霆起初還沒發現,見到愛人的喜悅讓他喪失了應有的洞察力。
這會兒反應過來,一顆心像被泡在鹽水裡,又酸又脹,絲絲沁著疼痛。
沈婠捧住他的臉,往上抬。
不讓他繼續看。
一字一頓:「我們還活著,這就夠了。」
「……好。」半晌,就在沈婠以為他不會出聲的時候,權捍霆突然開口。
兩人相視一笑。
只不過接下來的路,沈婠明顯感覺那隻握住她手的大掌,力道更緊三分。
不是不介意,只是沒有放在嘴上而已。
沈婠輕輕回握,像說給他聽,又像鼓勵自己:「不會有事……」
「爺,雨越下越大,我們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雨水浸泡,泥土鬆軟,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踩空。
「嗯。」
阿釗:「那邊有個山洞!」
「過去看看……」
山洞通風,入內便覺涼爽,驅散了幾分燥熱。
「啊——」
一聲驚呼,沈婠沒想到樹枝掩映下居然還有個空洞。
權捍霆反應最快,伸手去拉沈婠,卻因下墜力道太猛,他也被帶著往前走了兩步。
結果,兩個人一起跌下去……
一刻鐘后。
嘩啦——
權捍霆破水而出,懷裡抱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沈婠。
他們從上面的山洞下墜幾十米,跌進了一個水潭。
暴雨令水位急漲,且暗流洶湧,不過眨眼間,兩人就被沖走。
眼下,又是另一個山洞。
權捍霆試著喊了兩聲,除了迴音,並未得到楚遇江等人的應答。
意料之中。
看來,他們已經被衝出一段距離。
將沈婠放到岩石上,權捍霆立馬進行急救,每30組心肺復甦按壓,伴隨兩次人工呼吸。
「婠婠,別睡!」
「沈婠!我們還要活著出去,這是你自己說的!」
「醒來!」命令的語氣,但下一秒,卻柔軟得不可思議,「求你……」
在持續一分半鐘后,「咳咳咳!」
女人嗆出之前喝進去的水,幽幽轉醒。
喘了兩口,慢慢緩過來后,她蒼白的臉龐染上幾許淺笑:「怎麼,怕死了?」
「閉嘴!」惡狠狠的眼神,咬牙切齒。
沈婠卻只看到他微紅的眼角,「權捍霆,我都聽見了。」
「……聽見什麼?」
「你剛才求我。」
男人別開眼:「做什麼白日夢?」
沈婠抬起沒受傷的那隻手,先戳了戳他臉頰,再揉揉男人耳垂,「想反悔啊?行,那下次你再叫我,我就不醒了。」
「你!」他氣得兩眼冒火,總算把頭轉過來,與沈婠無聲對峙。
四目相對——
女人眼神溫軟,透著笑;男人火光四溢,帶著狠。
但剝離表象,對彼此的情意卻一般無二。
「……我不會讓你再睡過去。」他無比鄭重,旋即勾了勾唇,「所以,你沒機會『不醒』。」
「那萬一呢?」
「沒有萬一!」
沈婠眨眼:「我說如果……」
「那我求你。」
女人微愣。
權捍霆:「求你,一定要醒來。」
沈婠坐起來,抱住他:「好,我答應你了!」
男人緊緊回擁。
由於水下待得太久,兩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脫力,權捍霆還好,但沈婠已經軟成泥,只能靠在岩石上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泡了水的緣故,她感覺手臂傷口越來越癢了。
權捍霆問起,她沒說,笑著搖了搖頭,示意無礙。
「先休息一會兒。」他把身上的襯衣脫下來,光著膀子,然後伸手去脫沈婠的裙子。
沈婠沒有像個傻白甜一樣大驚小怪,或者害羞忸怩。
在這種情況下,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再穿濕衣服,否則只會讓身體狀況更糟糕。
「你的幹了?」不然,換給她也是白換。
權捍霆:「幹了。」
沈婠挑眉:「這麼快?」說著,伸手摸了摸他手裡的襯衣,雖然還有點潤,但真的幹了。
這時,她才發現兩人身處的山洞,似乎跟之前那個……不太一樣。
溫度不一樣。
之前的山洞送涼風,而這裡,似乎在送熱氣。
順從地配合權捍霆,把裙子脫下來,然後換上襯衣。
整個過程女人無比乖巧,像個任人擺弄的洋娃娃。
權捍霆低頭,從下往上,替她系紐扣。
「如果平時,你也能像現在這麼聽話,那爺……」
「如何?」
他頓了頓,手上動作卻不停,明明端著正經無比的表情,說出來的話卻騷里騷氣:「爺會很性福。」
沈婠嘴角抽搐:「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是玩笑,是訴求。」
她裝傻,只當聽不懂。
權捍霆替她系好最後一顆扣子,「爺的要求不高,就這麼一個,難道也不值得滿足?」
「一個?說得輕巧。」
她要是聽話點,那就得千依百順,由著他胡來,這個過程中可能包括的要求就不止一個。
「小東西,哪次爺沒讓你爽?」
「……」好吧,這點沈婠真沒法反駁。
因為,事實如此。
她輕咳一聲,轉移話題:「我們要怎麼出去?」
「不出去了。」
「!」
「古人有句話,叫——生同衾,死同穴。你既然不願在床上乖一點,那咱們就在這洞里當一對快活夫妻。」
沈婠:「幼稚!」
權捍霆:「真心話。」
哪怕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阿霆,不鬧了好不好?我們說正經的……」她握住男人的大掌,晃了晃,幾分撒嬌示弱的姿態。
男人自是相當受用。
也不由正色起來:「我看了一圈,這裡和我們之前掉下來的地方是通過水潭相連,但卻不能原路返回。」
「為什麼?」
權捍霆:「在水底下的時候,我發現暗流不止溝通兩個地方。」
沈婠皺眉:「也就是說,這個水潭實際聯通的不止兩個山洞,還可能有其他地方,甚至……」四通八達!
即便現在潛回去,也無法保證上岸的地方就是他們掉下來的那個山洞。
無頭蒼蠅一樣亂闖,只會越來越偏離原點。
所以……
沈婠:「我們只能等?」
「兩個地方不遠,楚遇江和凌雲應該很快就能找過來。」
然而事實卻是,當山洞內的光線逐漸變暗,黑夜降臨,還是沒有人發現他們。
慢慢地,洞內溫度開始降低。
沈婠從一開始抱住雙臂,到後來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緊接著落入男人溫熱的胸膛。
「婠婠,你在發抖……」
「嗯,我、有點冷。」
權捍霆察覺不對,作勢探她額前,被沈婠後仰避開。
女人抬眼,黑眸璀璨,繼而笑開:「你抱就抱,別亂摸呀。」
「沈婠,別拿我當傻子!」說著,眸色驟沉,不容抵抗地將手心貼上她前額。
強勢,霸道,甚至帶著一絲逼迫。
不給女人半天退避、逃讓的機會。
「你、在、發、燒!」權捍霆快要氣瘋了,這個蠢女人!
「你沒長嘴?不舒服都不知道吭一聲?!」
沈婠被他罵傻了。
等反應過來,委屈也接踵而至。
「你……吼我?」
許是怨氣太大,又或者,身體不舒服的直接反應,眼眶說紅就紅,水澤積聚,隨時都可能落淚。
權捍霆既擔心,又懊惱。
擔心的是沈婠。
而惱的則是他自己。
「我不是吼你……」
「明明就吼了。」
「好,我不吼,以後都不吼。」
沈婠沒說話,耷拉著眼皮,蒼白的小臉彷彿脆弱的瓷器,輕輕一碰就碎。
權捍霆心軟成一團棉花。
將她揉進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自責似要將他湮沒。
「……婠婠,我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她終於肯開口,音調染上幾分沙啞,「告訴你,然後呢?除了平添擔憂,不會有任何作用,咳咳……這裡沒有醫生,也沒有藥品。你擔心我,可我不想讓你擔心……」
沈婠更怕成為他的累贅。
依權捍霆的身手和體能,一個小小的山洞根本困不住他。
可眼下,他卻不得不放棄自救,待在原地,為什麼?
因為她。
沈婠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脆弱和無力。
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卻沒有矯健的身手,那麼,她唯一能做,並且能夠做好的,就只有——
忍!
「我不難受啊!」說著,揚起一抹笑。
權捍霆真的無法從她彎彎的眉眼之間看到任何勉強,但他就是知道,她在強撐,在假裝!
力道收緊,兩人貼得更近,他恨不能把全身溫度都傳遞給她:「還冷嗎?」
「不冷了……」
「嗯。」
「阿霆,我有沒有說過,你好暖?」
「沒有。」
「我明明說過的,就在寧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們縮在被窩裡,我把放腳到你肚皮上……還記得嗎?你嫌棄我太涼,躲開了,那我就說,因為你暖啊,所以我要靠近一點……」結果,他用了一種更深刻的方式讓她大汗淋漓。
「嗯,記起來了。」
「這次回去,你還要幫我暖腳的。」
「暖!哪兒都幫你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