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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掌舵無情,校長無心(萬更)

  而「買葯」並非一些普通草藥,而是暗指藥引。三兔子買葯,實際上就是去做掉五兔子。


  那麼,第二個結論出來了:五兔子是個殺手。


  「二兔子瞧」,說明它會看病,也是它提出要讓五兔子當藥引。


  所以,第三個結論:二兔子借刀殺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弄死了五兔子。


  到此,童謠分析過半,三個結論也有理有據地列出。


  「剩下的一半呢?」


  「怎麼沒了?」


  有人在下面嚷嚷。


  苗苗:「題目只要求得出三個結論即可,並未要求全篇分析。」


  換言之,古清這三個結論都得到了認可,她才能順利晉級。


  再看看其他人寫的什麼?

  苗苗從沒能進入面試的那沓試卷里隨手抽出一張,投映到白板上。


  下一秒,偌大的會議室爆發出一陣鬨笑聲。


  分析1: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說明大兔子是個老頭,二兔子是個醫生,而且還是私人醫生。


  結論1:大兔子很有錢。


  分析2:三兔子買葯,四兔子熬。說明三四兩兔是打雜跑腿的下人。


  結論2:大兔子真的很有錢。


  分析3: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在大兔子病入膏肓的時候,恰好出現了五兔子的屍體。


  結論3:大兔子要借屍還魂。


  ……


  最後還來了個大總結:有錢能使鬼推磨,死兔都能變活兔。


  好在沒有將答題人的姓名一欄投映上去,大家笑歸笑,至於是誰的,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


  有了現場抽驗,那些被淘汰的人雖覺遺憾,但心頭卻並無不滿。


  技不如人,所以,甘拜下風。


  趁這會兒氣氛輕鬆,有人提議:「能不能讓我們看看分數最高的那個人是怎麼作答的?就算輸,也要讓大伙兒輸個明明白白,對吧?」


  此話一出,立即得到大片附和。


  什麼輸個明白,那都是借口!


  這些人純粹是好奇,想知道正確答案。


  「行啊!」苗苗從晉級的十份答卷里抽出最下面那張,投映到屏幕上。


  相較於古清的言簡意賅、點到即止,這份試卷的主人明顯「騷包」得多,不僅把整首童謠都分析了一遍,還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入手,得出不同結論。


  所以,答題區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卻又不顯擁擠凌亂,相反,排版清晰,字跡有力。


  第一個角度:謀殺。


  前半段分析和古清相差無幾,甚至更為詳細和具體,將這裡面的邏輯梳理得清晰明了。


  後半段大致如下:

  二兔子為什麼借刀殺人弄死五兔子?根據後面九兔子哭泣並哀悼五兔子,不難看出這是一起「情殺」!

  二兔子愛上了九兔子,但九兔子愛的是五兔子,最後二兔子對五兔子起了殺心,藉由大兔子生病建議讓五兔子當藥引,最後由三兔子動手,四幫忙行兇。


  事情經過到此已漸趨明了。


  那麼,「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以及最後出現的十兔子又該如何解釋?

  「六兔子抬」,並不是指六兔子抬死去的五兔子(因為五兔已經被做成藥引,根本沒有屍體),而是六兔子「被抬」,因為——它死了。


  從童謠所給出的信息來看,六兔和七八兔無冤無仇,因此,后兩者並不具備殺人動機。


  那殺死六兔的,就只能是殺手三兔。


  因為三兔去殺五兔的時候,五兔恰好與六兔在一起並聯手反抗,最終失敗。五兔成了大兔的藥引,那六兔的屍體怎麼辦?

  這才有了「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在廝殺結束,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十兔子出現了。


  根據上述分析不能看出,大、二、三、四、七、八、九、十兔活了下來。


  而這些倖存者,能夠保住性命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大兔子——手握錢權的高階層。


  二兔子——心狠手辣的陰謀家。


  三兔子——冰冷無情的殺人狂。


  四兔子——見風轉舵的追隨者。


  七兔子和八兔子——屈於淫威的幫凶。


  九兔子——禍水一樣的紅顏。


  十兔子——坐收漁利的老翁。


  分析過程中,筆者還用了箭頭、圓圈之類的符號來幫助梳理其中的邏輯。


  得出的結論何止三個,隨便挑一挑,三十個都能湊齊。


  「嘶……這人是搞刑偵的吧?」


  「不像白領,像警察。」


  「當代柯南?」


  「短短的一首童謠,裡面竟然藏了這麼多可怕的細節。」


  「天吶!他是怎麼分析出來的?」


  「以前M國留學的時候,寄住在一個老太太家裡,她平時為了嚇唬搗蛋的熊孩子,就喜歡講一些壓箱底兒的黑暗童話。據說,上個世紀的童話其實都很血腥,只是大家不懂而已。懂了,就知道怕了。」


  「我終於知道什麼叫——細思恐極……」


  「MotherGoose(鵝媽媽童謠),除了這首《兔子之死》外,《莉琪波登拿起斧頭》、《誰殺死了知更鳥》感興趣的話,了解一下?」


  「嘖,我一聽這些名字就忍不住手腳發涼,還是算了。」


  「……」


  議論聲不歇,而試卷的答案也還沒展示完。


  苗苗把A4紙翻到背面,以第二種角度的分析,一覽無遺呈現眾人眼前。


  相比第一種角度,第二種角度在措辭方式上有炫技的嫌疑,因為通篇採用了問答的形式——


  為什麼大兔子病了,死的卻是五兔子?


  因為大兔子早就死了。


  那二兔子又去給誰瞧病呢?

  五兔子。


  三兔子不是已經去買葯了嗎?為什麼大兔子還是會死?


  因為它買的是毒藥。


  如果三兔子買的是毒藥,那四兔子熬的是什麼?

  大兔子。


  那五兔子是怎麼死的?


  五兔子沒有死。


  那六兔子抬的是誰?


  八兔子。因為,七兔子挖坑,把八兔子埋了。


  九兔子為什麼哭著對十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因為從來沒有過五兔子。


  與其說這是一個答案,不如說這是一個故事——鬼故事。


  「不寒而慄。」


  「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看過這個答案,所有人不得不服。


  知道自己輸在哪裡,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陸陸續續起身離開。


  苗苗帶著最終進入面試的十個人來到一間單獨的辦公室門前。


  「請應聘總經理的五人先進去。」苗苗將門打開,側身做請。


  五人魚貫而入,古清也身在其中。


  路過苗苗的時候,她看見對方無聲動了動嘴唇,說的是——


  加油。


  那一刻,古清內心的忐忑奇異般平靜下來。


  她深吸口氣,挺直脊背。


  大約四十分鐘后,辦公室的門重新打開,進去的五個人都出來。


  臉上表情各不相同。


  有人喜,有人憂,有人歡喜,有人愁。


  張暘看向古清的時候,古清也正好抬眼,四目相對,他看到女人眼裡一閃而過的複雜,好似一言難盡的樣子。


  他心裡忍不住咯噔一聲。


  裡面……發生了什麼嗎?


  沒給二人詢問交流的時間,苗苗已經發話讓剩下五個人進去。


  古清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朝張暘投以安心寬慰的眼神。


  他有點摸不清頭緒。


  等進去裡面,見到面試官的真面目,張暘才恍然大悟,為何古清臉上會出現那種神情。


  現在的他估計也差不多吧。


  端坐在辦公桌后的女人,指著前方一字排開的五把椅子:「請坐。」


  居然是沈婠!

  直到面試進入正題,前面的人已經做完簡短的自我介紹,輪到他的時候,張暘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張暘,26歲,XX大學碩士研究生畢業,現如今任職於……」


  接下來的流程不如筆試的童謠那般刁鑽而具有趣味,更偏向於專業知識與個人能力的考察。


  張暘拋開最初見到沈婠的緊張,回答相當漂亮,而且乾脆利索。


  能用一句話概括的,就不會啰嗦第二句。


  但答案卻不偏不倚,直戳問題關鍵。


  和另外四個人比起來,他就像參考答案——能簡潔就簡潔,只有結果,不少見分析過程。


  轉眼半個鐘頭過去,沈婠心裡已有決斷。


  「張暘,我看過你對那首童謠的分析,兩個角度,不同結論,運用不同的措辭方式,很精彩。」


  男人頷首,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那你可知我出這樣一道題目的何在?」


  他沉吟一瞬:「商場如戰場,波譎雲詭,九死一生,能活下來的都是在某些方面擁有一技之長的,這是童謠本身講述的道理。」


  沈婠靜靜聽著,不予置評。


  面部表情也叫人看不出半點端倪,除了平靜,就只有冷淡。


  卻聽張暘繼續開口——


  「至於您的目的,一來是想考察面試者的邏輯分析能力,限定在四十分鐘內完成,無形中又額外增加了壓力。」


  「二來能想到,就能做到。一個能將這首童謠分析理解透徹的人,那麼也意味著這個人能夠將自己帶入童謠中各個兔子的心境。」


  既能當得起大兔子那樣的上位者身份,也能適應四兔子那般奴顏婢膝的追隨者角色;既能像三兔子那樣必要時候當個冷心無情的劊子手,也能像九兔子那樣利用眼淚與脆弱博取憐憫與疼惜。


  見風轉舵,能屈能伸。


  這才是一個公司CEO應當具備的潛質。


  沈婠嚴肅的表情稍稍緩和,露出自五人進門后的第一個微笑。


  「可以了,你們出去吧,面試結果稍後公布。」


  十人坐在茶水間,靜靜等待。


  一刻鐘后,苗苗出現,帶來最終錄用結果。


  「恭喜古清和張暘兩位。其他人也十分優秀,雖然沒有CEO和總經理的位置可以給大家,但部門主管的空缺各位都有能力勝任,至於,是去是留,你們現在有二十分鐘考慮。」


  說完,領著古清和張暘走了。


  留下另外八人兀自陷入沉思。


  「行啊,你們倆。」等走到沒人的角落,苗苗忽然轉身,似笑非笑地盯著二人。


  古清長舒口氣,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放鬆下來。


  迫不及待問道:「苗苗,你跟沈婠,你們怎麼……」出現在啟航,還成了面試官?

  苗苗沒有隱瞞,反正,這兩人已經被錄取,遲早都會知曉——


  「這家遊戲公司是沈總的。」


  古清瞪大眼。


  張暘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雖然設想過這個可能,但真正成為事實,還是免不了驚訝。


  沈婠才多少歲?


  就已經擁有這樣一家公司。


  現下最火爆的手游「狐仙」更是由這家公司製作出品。


  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出現在「繼承人班」,怎麼會被安排在普普通通的C班,和他們這種「金融民工」為伍?

  苗苗好笑地看著兩人的表情——「差不多就行了,嘴巴張這麼大,當心口水流出來。」


  古清咂了咂唇瓣。


  張暘趕緊管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走吧,去見一見沈總。」


  再踏進這間辦公室,兩人已經從方才的面試者,搖身一變成為被錄取的准員工。


  沈婠也沒再肅然不可侵犯地端坐在辦公桌后,而是坐到了沙發上。


  「坐。」


  古清和張暘對視一眼,分開坐到兩邊。


  剛好苗苗端著茶盤進來,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你們這是幹嘛?剛才不還黏糊糊,現在開始避嫌了?」


  「咳……」被說中心事,張暘不太自然地輕咳一聲,藉以掩飾尷尬。


  古清低著頭,看似害羞,實則隱隱不安。


  沈婠挑眉,目光逡巡在兩人之間,彷彿明白了什麼,卻並不主動提及。


  只問:「你們想跳槽?」


  古清在寧城一家金融公司當高級經理。


  張暘則在一家全球性的證券公司寧城分部任職,依他的資歷和能力,想來職位不低。


  「嗯。」


  他們趁著元旦假期,出現在北海參加面試,就已經坐實了想要跳槽。


  沈婠:「我能知道原因嗎?」


  古清:「我們考上起航以後,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這點沈婠大概還是能猜到。


  不說商界這個大圈,單單縮小到金融這一行,「起航學院」四個字就意味著泥塑的身體鍍了層閃閃發光的金子。


  很多人拿到了結業證就會考慮更進一步。


  「我們倆在各自的公司也待了快兩三年,差不多已經升到頭了。趁著年輕,還沒安定下來,想再嘗試一下,多給將來攢點資本。加上,我倆的家鄉就在北海,當『寧漂』這麼多年,也是時候落葉歸根了。」


  沈婠:「你們現在的工作單位肯放人?」


  以前也不是沒有剛從起航結業,拿到證書就跳槽的員工,相反,還一抓一大把。


  所以,很多企業為了避免人才流失,在員工入學以前,都會讓他們簽一份《保證書》,保證在完成了學習之後,依舊會留在企業效力。


  通常還會承諾升職加薪。


  張暘:「您說的這種情況多半出現在由公司推薦參加考試,並成功入讀的人身上。但我和清清是自己決定要考的,與公司無關,所以沒簽過《保證書》。」


  沈婠輕嗯一聲,這樣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入職?」


  兩人對視一眼,皆尷尬垂頭,「可能……要等起航那邊學業結束……」


  這是除了情侶關係外,另一個讓他們不好意思的地方。


  像這樣的招聘,當然越快入職越好,但兩人目前都沒辦法做到。


  沈婠皺眉,也的確是個問題。


  CEO和總經理兩個位置不是開玩笑的,關係到整個公司的決策和運營,如今,「狐仙」開了好頭,後續一切都要跟上,否則出現了斷層,很容易前功盡棄。


  再火的遊戲,也可能曇花一現。


  太多前車之鑒,沈婠不敢鬆懈。


  她想了想,「元旦之後,再過兩個星期就是春節休假,中間你們可以用遠程方式下達命令,管理公司,當然必要時候還需要在寧城和北海之間來回奔波,等熬過兩個周,春節放假時間可能就需要你們來公司坐鎮。等到三月份起航那邊課程結束,立馬飛過來開始工作。中途基本無休,甚至除夕那天,你們也不能陪家人吃團圓飯就,能接受嗎?」


  沈婠選中古清和張暘,並不是因為和他們熟,而是站在公司所有者的角度去挑選最拔尖的管理者。


  她不是慈善家,不會好心幫兩人解決跳槽問題,只會從公司利益出發,去考察兩人是否合適這個職位。


  而其中,時間安排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在她做出最大讓步,給出最低底線的時候,古清和張暘仍然無法滿足,那她會毫不猶豫將二人踢出局。


  這也是為什麼,她讓苗苗留下另外八個面試者的目的。


  沒了第一選擇,她隨時都有第二選擇作為替代。


  這個時候,古清和張暘才清楚意識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不僅是他們的同學、組長,更是一個公司的掌舵人。


  前者可以親密交談,玩笑打鬧;而後者卻只能敬著遠著,小心伺候。


  足足過了一分鐘,古清點頭:「可以。」


  張暘:「行。」


  「好。苗苗,你帶他們去簽合同,然後把其餘留下來的人叫進來。」


  「沈……總。」古清差點就脫口而出「沈婠」,好在及時改口,她暗暗捏了把汗。


  「還有事嗎?」


  古清動了動嘴唇,幾番欲言又止。


  沈婠便這樣靜靜看著,耐心等待,就是不開口催促。


  終於,對方好似下定決心,問出口:「我跟張暘的關係,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沈婠挑眉。


  她解釋說:「很多公司都禁止辦公室戀情,況且,我倆的職位又……」太高。


  一個CEO,一個總經理,若真的合起伙來,要做個什麼,簡直不要太輕鬆。


  沈婠反口相詰:「你們會聯手做損害公司利益的事嗎?」


  古清搖頭,目光直白坦蕩:「不會。」


  張暘也擺手,半開玩笑地說了句:「我是個好人。」


  沈婠雲淡風輕:「會也不怕,壞也所謂,如果真的有人吃裡扒外,」她半眯雙眸,笑意卻並未入眼,「我有的是辦法料理他。」


  兩人聞言,後頸不約而同躥出一股涼意,冰冷逐漸傳遞到四肢。


  古清和張暘離開以後,沈婠又見了剩下的八個人。


  其中四人決定留下來,任職部門主管。


  沈婠問他們原因。


  四之二三都說對啟航的未來十分看好。


  而其餘的四之一二則表示他們不服氣,可以比已經被錄用的張暘和古清做得更好。


  對此,沈婠也承諾,看部門業績每年給予他們升職調崗的機會。


  另外四個選擇離開,沈婠沒有挽留。


  至此,啟航各部門大致雛形已定,接下來就是每個部門進駐新人。


  這就不需要她來操心,自有部門主管張羅,CEO和總經理監督。


  傍晚,六點四十,天空已經泛起灰濛。


  沈婠簽好最後一份文件,啪嗒一聲合攏,交給苗苗。


  此北海一行,所有工作才算處理完畢。


  苗苗將文件分別送往技術部和初創的人力資源部,返回沈婠辦公室,將胖胖的自己摔進沙發里,舒服地長嘆一聲:「終於解放了!」


  沈婠穿上外套,走到她面前:「起來。」


  原本還軟成一灘泥的胖苗苗瞬間坐直:「嗯?還有其他事?」


  「請你吃飯。」


  「嗷——Boos萬歲!」


  半小時后,兩人坐在一家烤肉店裡。


  面前一個無煙碳烤盆,層次分明的頂蓋上鋪滿了五花肉、肥牛、羊肉卷、排骨……


  沈婠專心致志。


  苗苗全神貫注。


  待兩人六分飽,才緩和了下筷的速度,邊吃邊聊。


  「不是說好要減肥?這就是你的態度?」沈婠舉著茶杯,忍不住調侃。


  苗苗毫無愧疚,反倒理直氣壯:「減肥的最佳方法不是節食。」


  「到現在瘦下去多少斤?」


  苗苗伸出肉呼呼的爪子在她面前一晃:「嘿嘿,這個數……」


  「五斤?」


  「嗯哪~」


  沈婠挑眉,「難怪看上去下巴都變尖了……」


  「真的嗎?真的嗎?」苗苗眼前一亮,歡脫得像只小喜鵲。


  兩人吃完出來,已經九點。


  華燈初上,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斑斕之中。


  夜風輕拂,帶來些許涼意。


  沈婠在裡面結賬,苗苗就站在門口,雙手插在衣袋裡,靜靜等候。


  中途,有隻小奶狗跑過來咬她的褲腿。


  是只三色柯基。


  毛髮油光水滑,梳理得整整齊齊,脖子上還套著項圈,一看就知道是有主的。


  小傢伙她腳邊搖擺著小屁股轉來轉去。


  苗苗蹲下來,摸摸它的頭:「怎麼了,小傢伙?」


  它似乎更歡脫了,眯著眼睛,一副享受的樣子。


  苗苗把手抽回來,它渾身樂意,蹭啊蹭,好像在說:繼續啊!繼續摸~

  苗苗失笑,看它著急的小模樣兒還真是不忍心拒絕,便又摸了幾把,還順手替他撓了撓。


  可能是太舒服了,小東西發出「嚶嚶嘰嘰」的小奶音。


  苗苗差點被它萌出血,「你主人呢?怎麼把你一隻汪丟在這兒?」


  「嚶嚶……」


  「萬一被狗販子偷走了怎麼辦?」


  「嘰嘰……」


  「誒,小傢伙,你是不是餓了?」


  「汪~」雖然細聲細氣,但總算像條狗了。


  苗苗去隔壁便利店買了根火腿腸,剝開,正喂到小傢伙嘴邊的時候,一聲呵斥直接嚇掉了她手裡的腸。


  「你喂元元吃什麼?!」


  苗苗下意識抬眼,目光一片茫然。


  男人看也不看她,大步上前想要踢開地上的火腿,結果已經被小傢伙吃掉大半,還得意地搖臀擺尾。


  男人臉都黑了。


  「咳……」苗苗清了清嗓子,「桂總監,這是你的狗啊?」


  男人聞言,猛地回頭,對上苗苗笑眯眯的眼神,他忍不住皺眉:「你怎麼在這兒?」


  苗苗指了指上面的招牌,「來吃飯。」


  桂東南朝裡面看了一眼。


  苗苗彷彿看穿他的意圖:「沈總也一起的。」


  男人目露訕然。


  「你還沒回答我,這隻柯基是不是你的?」


  「朋友出差,放在我這兒寄養半個月。」


  苗苗俯身,又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真乖!」


  而小柯基則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看得桂東南嘴角直抽:沒良心的狗東西,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丫在我枕頭上拉粑粑,人家不過摸了你幾下,就開始撒嬌賣萌。


  雙標狗!

  「你會養嗎?」苗苗站直,疑惑地看著他。


  桂東南眉間褶皺加深,很想回她一句:會不會養與你何干?


  苗苗不知他心中腹誹,接著道:「它看上去好像很餓,你確定自己餵飽了再牽出來遛的?」


  呃……


  桂東南想起他下班之後,只隨手放了一些狗糧到盆里,等洗完澡從卧室出來,盆里已經空了,至於吃沒吃飽,這個不在他考慮範圍內,難道不是吃過就行了?

  苗苗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肯定有問題。


  「雖然是幫朋友養,但既然交到你手上,就該負起責任。這麼小的狗,最愜意的就是吃好睡飽,然後跟著主人出門撒歡兒,你要是漠不關心,以後長大了會給狗子留下心理陰影的。」


  「啥?沒這麼嚴重吧?」


  還心理陰影,真當個人來養活了?


  苗苗一本正經,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當然有!」


  桂東南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好,我下次注意,之前也沒養過狗,所以經驗不足……謝謝你啊。」


  苗苗:「不客氣。它叫圓圓?」


  「嗯。」


  「哪個yuan?」


  「一元錢的元。」


  「那他主人肯定是個財迷。」


  桂東南想起好友那德行,忍不住笑出聲,「你還真猜對了!」


  「誒,看你現在的樣子也不是那種沉默寡言的木頭啊?」


  「什麼?」


  苗苗:「我說,你現在跟昨天送我們回酒店的時候,不一樣。」


  男人笑容微滯,眼神尷尬。


  「哦,我知道了,你昨天是裝的,想從我這兒套話,對吧?」


  桂東南沒想到苗苗會這麼直接地點破。


  他以為公司內部已經穩定下來,團隊每個成員也都得到安撫,這事兒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然後絕口不提,一筆揭過。


  沒想到,苗苗竟然不按牌理出牌。


  這就有點兒尷尬了。


  或者說,苗苗一臉坦然,尷尬的人只有他桂東南一個。


  轉眼間,他好像又變成了那個木頭一樣訥訥不會講話的「老鬼」。


  只不過這次苗苗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比昨天生動,看來,不是裝的,是真被她臊得啞口無言了。


  良久,他才擠出一句——


  「……你不也想從我這兒套話?」


  苗苗點頭,大方承認:「沒錯,我是這麼打算來著。」


  「你……」男人略顯愕然。


  他的內斂深沉,與苗苗的外放直白似乎形成了兩個極端。


  她應付他遊刃有餘。


  而他應付她,卻步履維艱,處處艱難。


  「桂東南,」苗苗直接喊他名字,「你演技挺好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我沒演。」


  苗苗哼笑一聲,又摸了摸小柯基的頭,才轉身進去店裡。


  男人站在原地,看著女人並不苗條的背影,眼中逐漸浮現疑惑之色。


  他發現自己真的搞不懂女人這種生物。


  以前是漂亮女人的心思,他不懂;如今,連不算漂亮的胖妹妹,他都琢磨不透了。


  明明之前還好聲好氣地教他養狗,後面又被惹到她,說變臉就變臉。


  簡直……


  莫名其妙嘛!

  桂東南不知道,女人這種生物都是記仇的。


  他昨天把人當猴耍,今天碰上了,人家自然要討回來。


  苗苗和沈婠手挽著手,一起離開的時候,桂東南已經不在店門口,小柯基也被牽走了,就連火腿腸的包裝紙也被清理乾淨。


  沈婠:「你在找什麼?」


  「我剛才碰到桂東南。」


  「在哪裡?」


  「就是這兒,他遛狗。」


  「然後?」


  「總算報了一箭之仇。」


  沈婠看她嘚瑟的樣子,無奈搖頭。


  這是個矛盾的姑娘,有時候可以很簡單,但有時候卻也很複雜……


  兩人打車回酒店。


  苗苗剛坐下來就發現自己手機不見了。


  她把包包翻了個底朝天,沒有。


  房間也找遍了,還是一無所獲。


  她敲開對面沈婠的房門,借用手機,撥通自己的號碼。


  她房間里沒有傳出鈴聲,就在她準備掛斷的時候,那邊竟然有人接了!


  「喂?」


  苗苗一頓,很快反應過來:「你好,我是這部手機的主人,請問……」


  原來是掉在烤肉店的包間里,服務員收拾餐桌的時候發現,並交給前台。


  接電話的則是收銀員。


  「好,我馬上過去。」


  苗苗把手機還給沈婠,「我出去一趟,拿到手機就回來。」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很快的。我直接打個車,拿到就走,也就十幾分鐘。」


  沈婠想了想,「那你注意安全。」


  「嗯。」


  ……


  烤肉店。


  「謝謝。」苗苗接過手機。


  「不客氣。」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她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企圖分辨真假。


  他不應該在寧城嗎?


  怎麼會出現在北海?


  苗苗想過去探個究竟,但有人比她更快,兔子一樣躥到男人身旁,揪住他袖口不放,神情有些激動地說著什麼。


  兩人就在店門正對的小廣場,雖然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但路燈很亮,足夠苗苗認出沈春江的背影,以及……葉璇芝的側臉。


  嘀——嘀——


  等候在路邊的計程車司機見苗苗過了兩分鐘還不出來,使勁兒按喇叭催促。


  苗苗先給沈婠發了條微信,告訴她自己可能會晚些時候回酒店,讓她不用擔心。


  又把車費付給司機,叫他不用等了。


  安排好這一切,她才慢慢朝兩人靠近。


  「……春航,你究竟還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男人表情平靜,語氣淡漠:「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璇芝,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不……」女人凄惶地搖頭,眸中晶瑩涌動,「我不聰明,也不明白。」


  沈春航皺眉,狀若嘆息:「你這又是何必?」


  葉璇芝抓他袖口的力道加重,好像那是她唯一能夠握住的東西,一旦放手,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所以,不能放,也不可以放。


  「春航,我知道,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我不該半夜去酒吧,也不該借酒撒瘋,罔顧你的勸告。你帶我走的時候,我應該聽話的,可我醉了啊,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不是。」


  女人微愣。


  沈春航搖頭:「不是這些原因。」


  「你……」


  「不用我說,你心裡也該清楚。」男人的瞳孔是純粹的黑色,像兩個深邃無情的漩渦,將她的一片真心毫不留情絞碎,直至化為灰燼,任其散落風中,最後化為塵埃。


  葉璇芝臉色慘白。


  記憶中,這個男人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淡然篤定的模樣。


  他會溫柔地表達關心,幫她解決無論生活還是工作中的一切難題,會在每個重要的日子送她昂貴而得體的禮物,會在她家人生病的時候聯繫最好的醫院、聘請最厲害的醫生主刀。


  他在她心目中就彷彿英雄一樣的存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這些年,他給了她丈夫一般的溫情與體貼,卻在她鼓起勇氣,想問他要一個名分的時候,給了她當頭一棒。


  葉璇芝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徹底。


  他的溫柔,他的體貼,都是饋贈,是對她獻出身體、付出青春的報酬。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相愛相知,有的只是明碼標價和銀貨兩訖。


  這樣的認知就像一把尖刀戳進她心臟。


  可即便如此,葉璇芝還是捨不得放手。


  她想,大不了不要名分,就算永遠見不得光,也要跟在他身邊,不求天長地久,只求這個男人能夠在偶爾想起她的時候,來看一看,陪她半天,或者幾個鐘頭。


  如此也就滿足了。


  沒錯,葉璇芝不爭氣地想回到從前。


  沒有酒吧醉酒,也沒有沈春航怒然而去。


  他們還是以前恩愛和諧的相處模式。


  可惜,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從那天以後,沈春航就再也沒來過公寓,她也不敢去學校找他。


  害怕別人看到,誤會什麼,她太清楚沈春航對自身羽毛的愛惜程度,他重視自己的名譽,就像對待自己的生命。


  葉璇芝不敢賭,更不敢鬧。


  因為她清楚,一旦鬧開,磨掉最後的情分,那她和沈春航就再也沒有可能。


  所以,她只能等。


  白天還好,她要上班,盡量讓自己忙起來,這樣才不會總是想到他。


  難熬的是晚上,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即便在藥物幫助下,也只能勉強睡上兩個鐘頭。


  除了閉眼的時間,她要麼躺在床上,獃滯地看著天花板,等待天亮;要麼坐在客廳沙發上,開著電視,關了聲音,木然地盯著屏幕,可裡面演了什麼,一概不過心,轉眼便忘記。


  葉璇芝覺得自己可能會發瘋。


  但她還是低估了人的頑強,她很好,甚至連小感冒都沒有。


  某些時候,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生病了,病入膏肓,無葯可醫,是不是能換來那個人的一絲憐憫?

  最後,她還是等到了。


  卻不是沈春航的回心轉意,而是他的決絕無情。


  一套市價千萬的別墅,一輛跑車,以及存款若干就此買斷他們幾年的感情。


  無疑,他是慷慨的。


  這些東西的價值,再加上他送她的珠寶首飾,足夠葉璇芝安穩富足地度過下半輩子。


  她還年輕,又那麼漂亮,離開沈春航,加之錢財傍身,不求找不到好男人嫁。


  葉璇芝如果聰明點,就該拿著錢,瀟洒走人。


  但她沒有。


  在得知沈春航元旦將來北海實地考察分校區選址的消息后,她也義無反顧地跟了過來。


  這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春航,你能不能……對我仁慈一點?」她帶著哭腔。


  男人眼中閃過不忍,卻依舊淡漠:「我會再往你卡上存一筆錢……」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那你想要什麼?」他眼中閃過凌厲,轉瞬即逝。


  葉璇芝動了動嘴唇,她想說:我要你的真心!

  可話到嘴邊,對上男人冰涼的目光,她忽然喪失了開口的勇氣。


  不能說,說了只能讓情況更糟。


  最終,「……我想繼續,不想分手。」


  「抱歉。」


  「為什麼?為什麼?」她搖晃著他的衣袖,像個委屈的孩子,質問一聲比一聲強烈。


  沈春航抽出衣袖,女人不放。


  他稍稍用力,「聽話,別鬧了。」


  語氣帶著她熟悉的溫柔,彷彿他們沒有分手,還是熱戀時的樣子。


  葉璇芝心軟鼻酸,眼眶泛紅,手上稍稍一松,他便成功掙脫。


  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沈春航張開雙臂,輕輕抱了她一下:「璇芝,你要的,我給不起,所以,只能放手。」


  ------題外話------


  今天是一萬字哦,加更不是爆更,大家不要理解錯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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