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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沒娘的孩子總受罰

  夜,靜的出奇,滿天的繁星,閃爍著點點毫光。


  但在那高空銀河之中,卻是有一抹七彩祥雲,急速飛馳而來,格外的耀眼。


  「這大半夜的踏空而來,到底是何許人也?」


  人界大陸,西北之地,七星派,一位身材偉岸的白袍老者負手而立,仰望星空。


  在他的身後,數百名弟子,整整齊齊的持刀靜默而立,一個個如臨大敵,屏息凝神,絲毫不敢馬虎。


  「呼呼……」


  突然,七彩祥雲竟不再前行,化作一抹金色身影,自那九霄之上,直落而下。


  剎那間,七星派數十里區域一片白晝,那身影還未落下,大地之上,已然開始嗡嗡作響,劇烈顫抖。


  老者雙眼頓時變得異常明亮,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一臉的震驚,竟然都忘了下動手的命令。


  「天界中人,竟然降臨我小小的七星派,到底所謂何事呢?」


  他喃喃自語的聲音還未落下,就見那前方大殿飛檐之上,已然多了一個金袍人影。


  「上蒼憐惜眾生,知道聖主沒有子嗣,特命在下前來,送男嬰一個……」


  聲音睥睨高亢,字字擲地有聲。


  與此同時,整個天地再次被夜色籠罩,只有金袍人影手中的包袱,熠熠生輝,閃耀著璀璨的光芒,猶如夜空中最閃亮的星。


  「注意四周警戒,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半個字,違令者殺無赦!」


  老者凝神一望,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大聲說道。


  「遵命!」


  宛如雷霆般的應答之聲,響徹天地,數百名弟子紛紛四散開來,須臾之間,已然護住宗門外各個關口。


  時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已過八載,人們雖然還記得當年蒼穹之中的奇異景象,卻沒人知道七星派內發生的一切。


  這一日,天還剛蒙蒙亮,那三青宗的眾人,還都未從那夢鄉中醒來,一切,還沉浸在那黎明前的灰暗之中。


  那後山雜草叢生的山巔之上,卻靜靜的躺著一個面容略顯憔悴、嘴角乾裂的小男孩。


  他就彷彿是一灘爛泥巴,很是隨意懶散的,躺卧在草叢之中,與那身旁窩在草叢裡的石頭一樣,沒有任何的聲響,如果不仔細看,的確是沒法確認,他還是活的。


  他樣貌很是普通,是那种放到那孩子堆中,也是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的類型。


  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前額的頭髮,不降反升,直直的向上豎而籠成一撮,且顏色黑中略帶淡黃,就彷彿是那畫筆的筆頭一般,很是顯眼。


  「娘呀!你到底在哪裡?昨晚那夢中向我招手的,是你嗎?」


  他喃喃的說著,隨意的用嘴掀起一根青草,微微嚼動,任由那苦澀,緩緩的在嘴中漸漸的瀰漫開來……


  他舉起那滿是泥巴,還有漆黑的木炭塗過痕迹的手掌,擋在那雙眼之前,透過那指縫,遙遙望著那輪還未消散而去的銀白色圓月。


  「娘啊!你可知道,我已經八歲了,但卻過得很孤獨……」


  低低的喃喃自語之聲,自小男孩嘴中緩緩吐出,他緩緩的抽回了手掌,放在腦後,雙眼不由的有點潮濕。


  「噹……」


  一道青幽而響亮的鐘聲,在那三峰半山腰處的青瓦紅牆之中,裊裊的傳來,彷彿在昭告著,新的一天,又即將開始。


  小男孩猛地打了個噴嚏,然後緩緩的自那草叢中爬了起來,望了望那不遠處已然有嘈雜的聲音漸漸增多的宗內各個院落。


  鐘聲,代表著三青宗內眾修士,又要即將開始每天的例行修鍊。那三青宗的所有弟子們,洗漱用膳完畢,就該前往那修鍊場集結了。


  「清早打噴嚏,這是有人念叨我呢,不過,像我這樣的孤兒,還有誰願意想起我呢?想來,今天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習慣性的摸了摸那沾染了些許泥土的青色短衣兜,確認那幾根木炭安然無恙,這在訕訕的向那宗內走去……


  玄州大陸東南方,一片青山綿延數百里,其中那三青山遠山如黛,有三峰直聳九霄,峰頂沒入雲霧之中。


  玄州大陸東南域三大玄宗之一的三青宗,便坐落在期間。


  朝陽初升,整個的天地之間還飄蕩著一絲清冷之氣,但這三青宗的散修弟子們,已然是開始了傳統性的晨練。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這整個的玄州大陸,每一個人都要從小努力修鍊,如果誰不刻苦修鍊,那他將來就會被人瞧不起!尤其是男人,一個沒有實力的男人,就是女人也會瞧不起的。


  「咦?月姐你瞧,那毛筆頭變套路了……」


  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從中間山腰庭院飄了出來。


  「別的師兄師弟都在刻苦練功,他卻總是搞他那些別人搞不懂的東西,這小師弟的修練之路,怕是無望了,唉……這也可以看出,有一個顯赫的家庭是多麼的重要……」


  那被稱作月姐的妮子,很是「惋惜」的緩緩說道,一邊說一邊故意的提高了強調,然後挺了挺已然開始微微隆起的小胸脯。


  原來,是那修鍊場旁邊供師父乘涼的亭子里,兩個豆蔻年華的小妮子坐在那裡,正饒有興趣的眨巴著眼,望著庭院里一群練功的小童與少年品頭論足。兩妮子身著青衣,綰著髮髻,肌膚白皙,唇紅齒白,眨巴著杏眼,雖身材還略現嬰兒肥,但一看就知道長大了準是大美人。


  順著她們的目光望去,就見那一群正在練功的少年身後不遠處,卻是有一口漆黑的大缸。那大缸黑釉白邊,是哪宗內極為常見的盛物器皿。


  但是略微不同的是,此刻那原本靜靜的放置在哪裡的大缸,卻是在微微晃動,也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奇妙的東西。


  突然,只見一個中年道長,豬腰子臉顯得很是有點獨特,兩鬢長髯,身著青色玄衣,右手持拂塵,眼神之中透出冷漠的光芒,自那庭院門洞之中極速的走來。只見他腳步輕盈,一看就知不是等閑之輩。


  就見他輕快的走到那黑釉白邊的大缸之前,然後右手一探,就從那缸中如逮小雞一般,掏出一個虎頭虎腦,一手抹著鼻涕,一手握著一塊燒焦發黑的長條形木炭的小男孩來。


  就見他一身衣服很是樸素,上滿粘著一些青草和泥巴。肩頭有幾處還歪歪斜斜的打上了幾個補丁,一看,就不是對針線熟練的人縫的,到像是他自己用什麼尖銳的東西,拿舊線胡亂連接的一般,很是不規則。


  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極為的清澈,就彷彿是一泓清洌洌的甘泉,閃動著極為靈動的光芒,彷彿剛吃了宮廷蜜餞一般。


  此刻的他,一臉的沮喪,只是抬頭望了那兇悍道人一眼,便又緩緩的耷拉下了小腦袋,彷彿對此已然習慣,就等那道人接下來對他的懲戒。


  眾師兄師弟們抬眼一看,也都急忙的收起招式,齊刷刷的按隊列排成一處,齊聲高叫:「師父」。


  「慧明,你不好好修鍊,又在這開小差,我看你是懲戒的還不夠呀?」


  那中年道士很是氣憤的將那小男孩放在大缸一旁,惡狠狠的問道。


  「我——我在修鍊畫道,沒有開小差,還望師父明察!」


  他很是不服氣的偷偷抬眼望了一眼滿臉怒容的師父,小聲說道。


  「哼,畫道?你連我門最基本的練氣之法都沒有弄明白,還給我提什麼畫道?真是可笑!」


  中年道長望著他一臉不服氣的神情,怒急反笑的說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步走到那水缸之前,微微欠身,向那缸內望去。


  就見那原本整潔的缸壁之上,此刻卻是被歪歪斜斜的用木炭塗畫上了一個個的樹、人、山、石等物。仔細瞧去,還的確是有幾分神似。


  尤其是有一個很是有點神韻的女子頭像,被塗抹在那缸壁之上,已然隱隱顯現出了明暗濃淡,留白留的恰到好處,就彷彿要活過來一般。


  以木炭在粗糙的缸壁上,能夠塗鴉出畫筆宣紙的感覺,可以看出,這小傢伙這塗鴉,也已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


  不過,那中年道士望著那一個個的塗鴉,原本皺著的眉頭,越來越凝成了核桃狀,彷彿對於這種情況,他早已習慣了用厭惡來表達一般。


  「哼,三界之中,以練氣為主。悟道而生道則,鍛體而化真氣,此為正道。你不好好的修鍊正道之術,卻遊手好閒的去亂塗亂畫,我看,你這樣下去,遲早把自己變成一個廢物。」


  中年道士緩緩轉過身來,望著那兩隻小眼睛眼巴巴的望著他的小童,很是憤怒的大聲吼道。


  「可是-——可是傳說那丹青妙手陳長河,自小就只是修鍊畫道。後來開宗立派,甚至自開一域,境界之強,普天之下無人能敵,請問師父……這…又是為什麼?」


  那小童雖然身材單薄矮小,但是那雙目之中,卻露出一抹極為倔強的神色。他抬頭瞄了中年道士一眼,一臉的倔強。


  「咣」


  就聽一聲輕響,一個木魚杵敲打在了那剛剛抬起的小圓腦袋上。


  「哼,大言不慚,虧你說的出口?那妙手丹青程長河自幼就天賦異稟,人家在你這個歲數,已然是達到了元嬰境界,而你呢?三年了,竟然連練氣境界也是未能突破,還有臉提陳仙師?怪不得連你父母都……」


  中年道士氣的七竅生煙,握著木魚杵的手微微顫抖,本來想說連父母都不要你,但是感覺似乎在眾弟子面前,有點不太合適,便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可是-——可是師父已年過四旬,比我修鍊整整多了幾十年,不也還沒有達到那元嬰境界么?」


  小童很是不服氣的歪著小腦袋瞥了一眼中年道士,小聲說道。


  他這聲音雖小,但是那列隊等候教誨的眾少年,卻都聽的清清楚楚,一時的都望著那氣的臉都彷彿要變歪的中年道士,忍不住轟的一下笑了出來。


  「哼,怎麼,想造反不成?竟敢這樣和為師說話?給我滾去面壁崖,思過半日,今日不許吃飯。」


  中年道長臉色頓時通紅,惱羞成怒,對著他大聲的吼道,然後抬手向那後山處狠狠的指了指。


  「是……」


  小童怏怏的答了一聲,眼神之中露出不甘。很不情願的一扭身,向山上面壁崖去了。


  隊伍之中,有一個肉呼呼,眼睛都胖成了一條線、約莫十歲左右的少年,悄悄的斜眼望了望那慢吞吞的消失在修鍊場門外的小慧明,嘴角微微上撇,冷笑了一聲。


  「都笑夠了嗎?」德武真人抬頭掃了一眼眾弟子,怒聲呵斥道。


  頓時,那一個個弟子都立馬鴉雀無聲,垂首而立,大氣也不敢出。


  德武真人故作無事的整理了一下衣衫,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打破了那尷尬的氣氛,這才朗聲說道:「還有兩月就是登龍會了,你們必須好好修鍊。是文武雙全入龍門,還是下山去歷練一年再重頭開始入門修鍊,都看你們自己的努力,聽明白了嗎?」


  「喏,謹遵師父教悔。」


  眾弟子高聲答道。


  「好了,繼續修鍊吧。」


  德武真人望了一眼眾弟子,對於弟子們的這種表態,他極為的受用,故作深沉的一擺手,就準備離去。


  忽一抬眼,正好看見兩妮子從亭子后探頭探腦張望。


  他臉一沉,就欲斥責,待他看清那兩妮子的來歷之後,便是心念一轉,不痛不癢的說道:「該在別院的老實回去在那修鍊,別老往這邊跑,不然我可要懲戒了。」說完,他揮了揮手中的拂塵。


  兩妮子一聽,心領神會,急忙悄悄一路小跑的從亭后後門溜了。


  德武真人見一切處理妥貼,便踱步從庭院修鍊場出來,向山上去了。


  小慧明悶悶不樂的來到了那位於半山腰的面壁崖,在崖前中間石台上小臉沖崖坐了下來。望著崖壁上那個大大的「戒」字,小嘴微微抖了幾下,顯得有點委屈。但是,他目光之中,有一絲倔強之色顯現而出,雖然目中有晶瑩閃動,但終是沒有哭出來了。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被罰面壁了,而且「罪名」都是「不好好修鍊、鑽研旁門左道」。他感覺很是委屈。


  這數年來,不知怎的,師父很是不看好他,每每見了他都直搖頭,他幾次想問師父他的諸多疑問,可一看師父那冷若冰霜的臉,他又退卻了。


  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他也慚慚的習慣了這樣不明不白的生活。現在他唯一的精神慰籍就是用木炭在地上畫畫,每天早晨一大早,他就從廂房爬起來,去灶台撿燒過的木炭。


  然後把它們埋在屋后牆腳下,自己偷偷的留一塊在手裡,待師傅教完當天招式離去,大家自由練習時,偷偷的跑到隊伍最後面,然後拿出木炭就開始在地上畫。一旦聽見師傅的腳步聲回來,他就馬上回到隊里假裝修鍊。


  剛開始一切無事,但好景不長,他越來越投入,小腦袋裡的畫面漸漸的由簡單、模糊漸漸的清晰、多樣起來。以至於後來終於被師傅逮到了,他也就成了這面壁崖的常客。


  當然,這這段時間他更慘,都是剛開始畫師傅就到來。至於是什麼原因,他一時也想不明白。


  尤其是今日缸中塗鴉,這是他昨夜想了一晚上,終於好不容易想到的這麼一個掩人耳目的好辦法。但是,卻還是很是不幸的被師父逮個正著。


  一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哎……」的嘆了一口氣,心中頗有些落寞。


  突然間,他忽然感覺到一陣極度寒冷又刺骨的寒意,緩緩的向他襲來,使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咦?怎麼忽然這麼冷了?」


  小慧明不由的咕噥了一聲。


  漸漸的,那寒意愈發的凌厲,小慧明猛然之間,感覺自己周身的空氣,都是漸漸變得很是粘稠起來,一股很是冰冷的氣息,散發著無盡的殺意,緩緩的將他包裹了起來,使他一時之間,感覺到彷彿死亡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他心中陡然大驚,之前在修鍊場受辱的懊惱之意頓時消散殆盡。正想急忙的抬頭查探究竟,忽然就聽一個陰敇敇的聲音自身後突兀的傳來:「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把你弄成這樣,那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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