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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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飛鳥瞧這架勢還以為酒會是中午開始的, 誰知活動方的人看見他們直接揮揮手將人打發進了旁邊的一間休息室里, 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 離開前還反手把門給帶上了。
丁喆表示震驚,宋飛鳥卻樂了, 這位兄弟的意思是這樣的:參加酒會的各位大爺還沒來,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中午還是晚上開始,反正人來了你們就得上場表演。哦對, 你們還不能走, 就在這兒等著,隨叫隨到。
宋飛鳥成名早, 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這種不走心的待遇了。她感慨了下,心想幸好姚若魚沒來,不然分分鐘原地爆炸。什麼Feeyu不Feeyu的,主辦方估計連她們是圓的方的都不知道, 只當是走穴的,隨便叫來活絡活絡氣氛。
丁喆是事先被打過招呼的,但沒想到對方這麼不客氣,一張臉有點掛不住。他扒拉幾下頭髮,朝幾個助理髮火:「姚若魚人呢!」
正在給宋飛鳥編頭髮的助理一臉懵逼,宋飛鳥目不斜視:「她肚子痛。」
「…」丁喆趕緊換上一張笑臉,生怕這位一不開心也撂攤子不幹了, 好在宋飛鳥仍舊是一臉淡然的模樣, 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
對此丁喆是有些佩服的, 煩躁的心情也莫名被安撫了不少。
一行人在休息室里百無聊賴,丁喆繞場一周,不知從哪兒拎出來一件桃粉小旗袍,站到宋飛鳥面前抖了又抖:「飛鳥,要不你換上這身彈個琵琶?老外就是喜歡傳統的東西,看得目不轉睛的!」
幾個助理皆神色詭異地看他,腦子裡不約而同地冒出類似「自言本是京城女」「一曲紅綃不知數」這種奇怪的畫面,心想尼瑪是有毛病吧,先不說帶沒帶琵琶,這把自家藝人當成什麼了?
「不行,只彈不唱太單調,還是唱歌好,就唱《錦鳥飛魚》,你們那首出道曲當真好聽!」
丁喆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腦內劇場里,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似乎已經編排出了一場大型春晚。
宋飛鳥昨晚上睡得比較好,睡眠好脾氣就好,朝他笑道:「怎麼,我是不是還要上去尬舞一段啊。」
尬不尬舞暫且不提,反正整整一個下午氣氛挺尬的。宋飛鳥遊戲都開大了好幾輪,終於在晚餐前被召喚出了休息室。
丁喆好歹還記起來自己是個超人氣組合的經濟人,難得硬氣了把,最後跟活動方敲定節目:宋飛鳥彈兩首鋼琴曲,看情況再唱一到兩首歌就下場。
酒會一直拖到入夜時分才開始,場內衣香鬢影。
宋飛鳥從靠近舞台的一側門進去,沒有主持人,沒有介紹詞,沒有掌聲,就腳下一條半新不舊的紅毯默默表示歡迎。
她走至角落處的琴凳上落座,順勢往下看了一眼,都是些金髮碧眼的年輕人。
這群人估計常常出入高端場合,雖然年紀看起來不大,但衣著考究沒有絲毫違和感,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紅酒雞尾酒各種酒喝得很是帶勁。
這個場面讓宋飛鳥想起如今結婚都會請的那種演出團隊,上面賣力地演,下面投入地喝,不過人家好歹還能贏點掌聲。
宋飛鳥低頭,叮咚敲了幾下琴鍵,一連串音符從指尖溢出。
*
路炎川是在酒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到的。服務生替他拉開門,一陣叮叮咚咚的琴音流淌而出,很是好聽。
「路哥路哥!」有人一看到他就立刻撲了過去,人工染成金色的頭毛像極了某種動物。他豎起大拇指,呲出一口牙贊道:「競賽結束了?哥們兒真給力!」
「簡單。」路炎川接過他遞來的杯子,看清是酒後又直接塞了回去。
「沃日,你這是要逆天。」
金毛驚嘆著一口乾掉被路炎川嫌棄的液體,抹抹嘴道:「你今兒倒是動作快,昨晚上咋那麼磨蹭?我不是告訴你房間在23樓嗎!讓人大半夜的在走廊里等了半天!」
路炎川沒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麼。
「你…卧槽你不是看到漂亮妞邁不開腿了吧哈哈哈哈!」金毛眼珠一轉笑得驚天動地,引來不少探究的視線。
路炎川懶得搭理,調轉腳步:「走了。」
「哎別啊,我嘴賤我嘴賤,玩兒會再走!」
「你自己玩。」
金毛哪裡肯,趕緊繞到他身前把人堵住,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耳畔高雅的琴音戛然而止,幾個音符過後毫無徵兆地拐了調子。
路炎川動作一頓,似感應到了什麼,回頭朝最前面望去。
「咦,這調子很熟嘛?」
金毛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拉了過去,他撓撓頭,開始掏空他畢生的音樂素養絞盡腦汁地想,「…這首歌叫什麼來著,那個什麼貓了,扔掉貓了?抓住貓了?」因為想不出來,一張臉痛苦到像是在便秘。
「踩到。」路炎川被他丑到,大發善心賞了兩個字。
「對對對,就是《踩到貓了》!」金毛激動地一拍手:「可算想起來了!」頓了頓,他突然奇怪地看向身旁:「不對啊路哥,我是聽我上幼稚園的妹妹唱過的這歌,敢問您是怎麼知道的?」品味這麼…一言難盡?
路炎川沒理他,視線擭住舞台上那個身影。
金毛見此嘻嘻笑了,得意地吹了聲口哨:「怎麼樣,台上這妹妹正不正!我從剛才就一眼不眨地盯到現在了,真是太他媽好看了!」
路炎川突然橫插一句:「閉嘴正經些。」
金毛:「…」
《踩到貓了》是宋飛鳥沒事用來練手速玩的,重新改編的曲調在她靈活翻飛的十指下重複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鋼琴聲像灌豆子似的蹦進眾人耳朵里,十分魔性且有衝擊力。
台下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粗暴表演完全吸引住了,一時間口哨聲掌聲齊飛,金毛更是上躥下跳:「有意思!妹妹看我,看這裡!」
宋飛鳥心無旁騖地彈完最後一個音,忽得站了起來。她伸手拿過立在一旁的話筒,動作瀟洒利落,讓人心跳都跟著漏了一拍。
她一步步從台上走下來,精心編織過的秀髮如雲披散在肩頭,黑色小禮服裙擺飄然晃蕩,看得人心旌也跟著一搖一擺。
天凰作為行業巨頭,經常會對旗下藝人在某些很奇怪的地方要求甚嚴,就比如這個走路。一直嚴格到什麼程度呢,動作起來如柳條般柔韌之餘又似幽竹般嫻靜優雅,總之套上件古裝就能拖去演皇宮貴胄。
宋飛鳥走路的身型體態能收進教科書里當教材,可沒人知道她也曾頭頂字典練到昏天暗地,站都站不起來,但也正因為如此,宋飛鳥能在12歲的時候出演戲骨雲集的電視劇《故人山河》,女扮男裝反串影帝景遲在劇中幼年時的角色,少年天子。
眉眼無雙的少年精緻又脆弱,「他」拖著滴血的天子劍自白玉長階的最高處回眸一眼看下來,狠戾又無助,憤怒又茫然。這一幕簡直正中紅心,宋飛鳥圈了無數粉,被網友剪輯進各種群像視屏里各種舔顏。
有些人天生就是發光體,宋飛鳥能紅是必然的。
她不緊不慢走至大廳中央一片圓形小空地,朝音響師的方向點了點頭,再看向眾人時倏得彎起了唇角,弧度標準,剛剛好笑出八顆貝齒。
候在場內的丁喆在聽見宋飛鳥彈啥啥貓了的時候就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如今她一開口差點沒給她跪了!
小祖宗你唱什麼不好,唱小黃歌!!!!說好的偶像包袱呢???
宋飛鳥卻無所畏懼,且唱得無比正直。
小黃歌是古風的調子,詞也融合了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十分之內涵,更何況這裡都是些外國小青年,就算有人能聽得清楚,那也聽不懂啊。
這邊丁喆聽得心力憔悴,而那邊宋飛鳥已經完全放飛自我了。她的聲音乾淨澄澈,咬字有一點點特別,尤其是尾音的時候,像是一把小刷子在耳邊掃來掃去,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眾人雖然聽不懂,但並不妨礙感受其中的美,氣氛完全被調動了起來。
宋飛鳥很久沒這麼崩過人設了,心裡那叫一個痛快。
然而就在唱到第三遍「輕攏慢捻挑抹忙,魚水同歡赴巫山」的時候,宋飛鳥一偏頭,猛然撞進了一雙深如幽潭的眼睛,帶著毫無掩飾的侵略性。
教室里很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發出的沙沙聲響,看上去每個人都在埋頭苦寫。
宋飛鳥把試卷翻過一面,一抬眼,剛好對上了從前面投過來的一道視線,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四目相對,那見了鬼的男生臉上一紅趕緊就要轉過去,然而講台上已經響起了班主任的警告聲:「那邊的男生,認真考試!」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小截粉筆頭,準頭不是很好,直接砸到了宋飛鳥桌上。
宋飛鳥嘆了一口氣,默默把粉筆頭挪到桌角上,繼續寫卷子。
從開始考試到現在,這樣的騷動就一直沒停過,班主任時不時就要吼上一兩句不要東張西望!
宋飛鳥對於各種目光一向很敏感,知道大家看得不是自己,他們看的,是她身後那位。
她的命運主角位後面,那位新來的同學,自從坐下后就一直睡到現在,根本連頭都沒抬過。
在二中這種循規蹈矩的學校,這種舉動已經可以直接劃為作死,偏偏老師不知抽了什麼瘋,完全都不管他。如果不是在考試,2班的學生估計會忍不住衝出去拿著喇叭到處廣播:操/我們班新來了個超吊的轉學生!
轉學生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的樣子。他本就身高腿長,這個姿勢一擺出來,前後座就顯得更近了些。
宋飛鳥背脊挺直,很不習慣身後多了一個人。
她一邊默寫著古詩詞填空,一邊難得地分了分心。剛剛那張沒怎麼進腦子的面容,現在倒是慢慢地清晰起來。她筆下一頓,咦,這張臉.……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語文考試一共兩個半小時,鈴聲響起,教室里重新炸開了鍋,嘰嘰喳喳個不停。
卷子是從最後一個人往前傳的,宋飛鳥剛要把自己的遞給前座同學,突然想起身來后還有一個人。等了片刻沒有聲響,她只好回過身去。
路炎川整張臉壓在胳膊上,仍舊閉著眼睛,側臉蒙著一層淺淺的光暈。
宋飛鳥叫他:「同學,交卷了。」
沒動靜。
宋飛鳥又等了一會兒,伸手過去抽了抽被他壓住的卷子,依然沒反應。
「喂…」
宋飛鳥無奈,準備湊近些再大聲叫他一遍。這一回,她剛一動路炎川就猛地抬起了頭。
凌亂的碎發下,一雙漆黑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她的眉眼,定定的,專註的。
宋飛鳥一愣,不知怎麼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上來了。
教室里安靜如雞,眾人不知什麼時候都閉了嘴,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盯著這裡看熱鬧,主要是這個角落實在太過引人注目兼賞心悅目了。
視線中心的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路炎川身子往後一靠,慢吞吞地開口:「好看嗎?」
臉其實挺好看的,就是有人不太想要它。
宋飛鳥沒什麼表情的:「我嗎?」
有人吹了聲口哨,開始拍桌子起鬨。這展開,他媽簡直像是在拍偶像劇啊!
路炎川眉眼一動正要說什麼,班主任在講台上揮手叫他:「路炎川!來來來,你過來。」
路炎川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宋飛鳥沒忘記收他的卷子,她拿起來瞥了一眼,果然一個字都沒寫。666。
講台上,班主任似乎要讓路炎川自我介紹一下,宋飛鳥聽見他說:「不是介紹過了?」
班主任瞪大眼睛:「那叫介紹?剛剛那是要考試沒時間多說…得,你看我來給你示範一遍。」他清了清嗓子,對下面喊道:「同學們,靜靜!」
說罷,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中氣十足地開口:「大家好,我姓李,單名一個贇字,從這學期開始,我將擔任你們的班主任,同時也是你們的數學老師。我們2班啊,在年級里一向名列前茅,也十分有名,我很榮幸…」
李老師就這麼巴拉巴拉地說了五分鐘,路炎川很自然站在他旁邊,沒有什麼不耐煩的意思在裡面,之前看上去那牛逼哄哄的樣子似乎都是給人的錯覺。
2班的學生難得很給面子地沒有交頭接耳,就這麼安安分分地坐著。
倒不是他們不想說話,而是路炎川往那上面一站….氣場在那裡,直覺就不是什麼善茬。
宋飛鳥也對此深以為然,就這位新同學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不是面癱就是功力深厚。
一直講到口乾舌燥,丁老師這才把話題引到了路炎川身上:「這學期我們班轉來一位學生…我們請他自己介紹一下吧。」
底下一群人盯著他,對他的興趣明顯比對新班主任多得多。
路炎川拿過粉筆,跟李贇一樣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三個字,豎著寫,有稜有角。粉筆字都能寫成這樣,一看就練過的。
路炎川把粉筆拋回粉盒裡,回去了。
「誒!」李贇住他:「完了?」
路炎川反問:「不然呢?是不是還得建個百度百科念一下啊。」
下面發出一陣陣鬨笑聲。
李贇一噎,對眾人揮了揮手表示解散,然後拽著人出去說話了。
走廊里,李贇一言難盡地看著路炎川,最後拍了拍他的肩:「校長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你很特殊,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我們二中,總之在學校老師不會多管你,你也盡量不要去影響別的同學,他們跟你不一樣。」
路炎川應了一聲,又聽他道:「哦對了,你的座位最好還是換一下。」
李贇似乎有些頭疼:「宋飛鳥,這也是個不得了的孩子啊。」
路炎川看他一眼,表示:「我上課會睡覺。」
「…」李贇放棄了:「算了算了,你還是坐最後一排吧。等等你去把校服領了,還有飯卡…」
路炎川重新回到教室的時候,看見宋飛鳥桌旁站了一個男生,鼻樑上架了一副眼睛,手裡還抱著一疊本子,正紅著臉跟她結結巴巴地說話:「宋,宋同學,你少交一本,語文的摘抄本。」
宋飛鳥面露疑惑:「摘抄本?還有這個作業?」
「是新的語文老師布置的,在班級群里通知的,你不在裡面,大家也都沒有你的聯繫方式。」
「這樣啊。」宋飛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我回去補寫,過幾天補交給你可以嗎班長?」
「沒…沒關係的。」褚英後退一步,低低道:「不交也可以的。」
他的聲音太小了,宋飛鳥沒聽清,正要開口問時卻見一隻手從後面搭上了褚英的肩:「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