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吃過飯，梁建宇開車送蘇夏歡回家，蘇夏歡租的房子在煙川算很不錯的地段，因此在煙川這座房價不算高的城市也算是價格不菲了，但她的房租都是父母在交，因此她自己是毫無負擔，用她父母的話來說，她租的房子比小鎮上某些人的工資都還高，她也沒有愧疚感，房租再高也沒有她家租出去那幾個門面的租金高吧？
租的房子兩室一廳，精裝修，小區環境非常好，物業也很盡心盡責，樓下就是公交站，多走兩步就是地鐵站，蘇夏歡對自己住的地方很滿意。
「你老家是在哪裡？」梁建宇不動聲色的和她聊天。
「白湖鎮。」
「聽說那裡的烤魚很有名？」
蘇夏歡有心想回答「烤魚有名的是另一個地方」，想了想還是客氣的回應：「魚的確很有名。」
別管梁建宇在別人那裡是個什麼姿態，做事又是個什麼風格，在她面前從來都是紳士且體貼，她不想回答的問題就不問，這般的遷就，都讓她產生出幾分愧疚來，一竿子打死的認定他不會是一個好男人，是不是自己太偏見了？
這時她還沒有回過味來，有時候不是對別人有偏見，而是參照物的標準太高，於是襯托得大部分人都無法達標。
「有時間一定要去那裡嘗嘗，你可得給我做嚮導。」
蘇夏歡捂著嘴輕笑起來：「小鎮之所以叫小鎮，不是因為它是鎮，重點在於它的小。就那麼一條街走到底，你想迷路都沒有機會，哪裡需要請嚮導？」
「如果是個小鎮的話，那你當年高考一定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蘇夏歡瞥他一眼，他倒是了解情況。雖說現在常說大學生遍地，這個大學生也有質量的區別，真正的名牌大學生在哪裡都是稀罕物，更何況是一個小鎮上了，那是一個哪怕初中畢業就輟學不再讀書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的地方，反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讀書不行就打工，有錢的就做生意，照樣活得有聲有色。
她和蘇澈當年高考完，得知成績時，雙方父母不知道收到了多少讚美，唐瑛和蘇峰被人羨慕有一個兒子，她的父母則被羨慕有一個好女兒。當時兩家辦升學宴，就是在蘇澈家的藍月灣，當時兩家人關係好，再加上他們的分數相同，升學宴都是一起辦的，來參加升學宴但凡帶了孩子的人，無一不會說一句話——要向哥哥和姐姐學習，以後也考個好大學。
事實上當時他們還沒有填志願。
那天很熱鬧，一些高中同學還專程趕來參加他們的升學宴，還有幾個老師也趕來了，其中就有蘇夏歡得罪狠了的那個語文老師。有這個面子能讓這麼多人來的自然不是蘇夏歡，而是蘇澈。
蘇夏歡至今都還記得，同坐一桌，蘇澈和他們相談甚歡，她卻不知道應該和相處三年的同學或者老師說什麼。
班主任笑道：「幸好你們一起辦，否則都不知道今天應該去喝誰的酒。為你們沒讓我們這些老人為難干一杯。」
一些同學也附和起來：「就是就是。」
班主任小聲的問蘇澈打算報考哪一所大學，蘇澈毫不猶豫的說出了B大的名字，班主任愣了一下，隨即感到安慰似的拍了拍蘇澈的肩膀。
吃過飯，一群人便去到旅遊區觀光，蘇夏歡和蘇澈作陪，這些人來這裡，原本就是參加升學宴然後順便去旅遊區看看。
那一天，蘇夏歡印象最深的便是蘇澈口中提到的B大，還有語文老師對她語重心長說下的話：女孩子和男孩子不同，社會對女孩子更加苛刻，所以凡事三思而行，別讓自己以後後悔。
語文老師看她的目光如同在看改邪歸正的孩子，充滿了安慰。
蘇夏歡不太能夠理解，為何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在叛逆，當她叛逆期一過，再次成為人人心中的乖女孩。
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她也一定會選擇B大吧？
蘇澈去哪裡，她就應該去哪裡，就彷彿她是蘇澈的一個責任似的。事實上當她上高中開始談戀愛，老師找的第一個人不是她的父母，而是蘇澈，讓蘇澈來勸她改邪歸正，這也導致她格外的反感，變本加厲。
老師們以為她會選擇B大，叔叔阿姨以及她父母如此認為，蘇澈是不是也這麼認為？
多年以後，蘇夏歡才後知後覺的回憶起了這一點，她努力的回憶著那個高考後夏天發生的事，蘇澈和幾個同學一起出國旅遊，她並沒有去，讓她父母送她去學繪畫，兩個多月學下來，成果不大，但她認真畫一些事物是還是有模有樣的。
但蘇澈旅遊回來似乎並不太高興？叔叔阿姨都默認他是和同學旅遊期間鬧得不愉快，這也能夠理解，常常能聽到類似的事，半大的孩子，各自都有自己的習慣，誰也不想遷就誰，於是自然就有不愉快的事發生。
蘇澈的不開心會和她沒有選擇B大有關係？
蘇夏歡，你實在是想得太多了。
「在想什麼呢！」梁建宇打破她的回憶。
「在想當年我是如何憑藉著高考一鳴驚人。」
「然後就沉浸其中了？」
蘇夏歡故意嘆氣：「沒有辦法，誰讓高考之後，我就從村花變成了鎮花了呢，這可是發生了質的改變。」
「真遺憾，沒有能夠親眼見證你的改變。」
「不需要遺憾，你有大把的城花可以看。」
「那你會去競爭城花嗎？」
「我靠著高考才勉強當上鎮花，要想成為城花，大概得靠考研才行。我的學習天分太淺，早早的就用光了，考研大軍把我嚇破膽，於是我灰溜溜的回來了，哪裡敢去競爭城花？」
梁建宇被她說得無言。
車開到她所住的小區，他停下車，側著身體看她：「蘇夏歡，你真的就不考慮考慮我？」
「我覺得你畢竟適合城花。」
梁建宇十分無奈，他自認為自己的條件不差，卻在她這裡屢次觸壁：「你這態度都讓我以為你一直在等某個人了。」
「嗯，我等著我命中的真命天子呢！」
「那如果你沒有等到，可以回頭看看我。」
蘇夏歡噗嗤一聲笑起來：「你不適合說這種話，真的。」
蘇夏歡沖他招招手，拉開車門下了車。
蘇夏歡剛走進小區裡面，手機就有了響動，她把手按在自己包包上，確定是自己手機發出的震動，這才翻開包，拿出裡面的手機。
是她母上大人的來電。
「歡歡啊，我和你爸爸已經請人裝修了，你到時候過去看看想設計成什麼樣子，選材料時也過去看看要什麼樣式的……對了，蘇澈人不在煙川，到時候你也幫他選一下材料，問一問他喜歡什麼樣子的，就用微信發圖給他，要麼視頻，反正你們年輕人自己懂那些……」
還得幫蘇澈家選材料？光是想一想都覺得煩躁。
她突然反應過來，當時蘇澈忙著趕回B市，他們並沒有去看房，都不知道兩家人的房子離得遠不遠，如果離得很遠的話，她跑來跑去一定會煩死。
「媽媽，蘇澈的房子離我那房子遠不遠啊？如果遠的話……」
「不遠，就在你隔壁。」隔壁？蘇夏歡拿著手機的手都顫抖了一下，差點掉在了地上，「媽媽，怎麼就買在隔壁了，這……」
「隔壁怎麼了，以前我們兩家也住隔壁啊！」
村裡的那一棟房子的隔壁和城裡的這種隔壁能一樣嗎？蘇夏歡抓抓自己的頭髮：「那能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你以前還和蘇澈睡在一張床上呢！」
「那是小時候好不好，我都沒有記憶，什麼都不懂，現在不一樣啊！住得這麼近，一點隱私都沒有，感覺很怪啊！」
「什麼以前，就你初中的時候……」
「我初中的時候哪有和……」蘇夏歡突然想起了什麼，再也反駁不下去了。
「想起來了吧？我當時就覺得納悶，怎麼他家交五百多的電費，我家才交幾塊錢的電費……那時候怎麼就不覺得尷尬？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有什麼怪的，等你結婚後，如果你老公家暴你什麼的，蘇澈還能夠幫你忙。」
「我的親媽，你能想我點好的嗎？」
「哦，你男朋友有著落了嗎？」
「媽媽，我還有事，先掛了。」
蘇夏歡在第一時間按下了掛斷鍵，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她剛才想起的竟然不是媽媽提到的初二暑假和蘇澈在村裡「相依為命」，而是村裡的親戚過世，他們父母都回去幫忙，只剩下他們住在鎮上。
那天晚上，她突然很想吃雪糕，就給蘇澈家的座機打電話，慫恿他出來和自己一起去買雪糕吃。
那時候特別流行拍大頭照，街上都有好幾家有拍大頭貼的機器，她也拍了很多，拿著那高高的一疊大頭貼去和蘇澈見面。
他們不只是買了雪糕，還打包了燒烤，兩個人就在蘇澈家大快朵頤，然後她把大頭貼照拿出來，讓他自己選要哪一張。
那是他才有的獨家待遇，可以隨意選擇，其他人想要的話，還得看她心情給不給。
蘇澈拿著大頭貼，一張一張看著，也一張一張嫌棄，這一張照得太胖了，這一張都糊了……
她聽得氣呼呼的，恨不得把那一疊大頭貼全都扔了。
後來兩個人鬧了一通，就直接休息了，第二天醒來，蘇夏歡看到她和蘇澈躺一張床上，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要是在古代，你得娶我了。
蘇澈揉著自己的眼睛：「什麼？」
「沒什麼？」
她以最快的速度從蘇澈家裡逃走，幾分鐘后又灰溜溜的回來了，然後她就看到蘇澈拿著她忘記拿走的那一疊大頭貼照，正斜靠在門上等著她，彷彿知道她一定會馬上回去。
她接過那疊大頭貼照，走出了好遠，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問他了，他到底有沒有選幾張拿走。
而她自己一張一張翻看，她拍太多了，因為嫌棄有幾張不好看給扔掉了，於是算來算去，也不確定他有沒有拿走。
後來她想，既然他嫌棄不好看，那以後拍好看的給他吧！
只是好像沒有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