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動亂之夜（下）
小巫女的表情有些茫然，難以理解那是什麼意思。
但身體卻陣陣發冷，彷彿腳下地面塌陷，墜入無底深淵——他是誰？
誰死了？
死又是什麼意思？像睡著一樣？
艾諾的眼睛里浮現一抹不忍，但也轉瞬即逝，再次變得冷漠下來。祭品不需要自己的想法，只要乖乖的待在檯子上就行了，艾諾不敢肯定這個『懦弱』或者『堅強』的女孩，當她對著那個男人大喊一聲『英雄救救我』會發生什麼，如果那枚棋子不顧一切的暴動…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艾諾深吸了口氣，她直直的盯著小巫女的眼睛：「他死了。我不知道你管那人叫什麼，總而言之，他死在俄蒙邊境線上，原因是非法侵入。」
「一枚導彈在他腦袋上墜落。」
這個並不精明的謊言放在別人身上，也許會被拆穿吧。艾諾無奈的想到。
但還好，在她面前的是小巫女，一個不通世事，連基本義務教育都沒接受過的小石頭，你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如同『營養劑』和『神代家主』。
小巫女僵在原地，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她慌張的模樣就和與父母走失的孩子，茫然無措的站在車水馬龍喧鬧的十字路口。
紅燈滴滴的亮起。
那微不足道的噪音在她耳朵里，卻恍若把腦袋都震得嗡嗡作痛。
小巫女殺過人，而且為數不少，但從沒有過一次在聽說別人死了，會感覺到胸口壓抑的幾乎窒息，很想把心臟拿出來看看究竟哪裡出了毛病，力氣從四肢百骸絲絲消散，當小巫女開口時，連自己都驚訝於她的聲音為什麼這麼虛弱，就像大病一場即將走掉的病人。
她說：「誰…殺了他呀？」
明明是小白兔一樣軟糯無力的聲音，艾諾卻感到後背泛起陣陣寒意。
如同一個精神病人拿著菜刀在向你小聲問路，那種說不出的怪異和煩躁，讓艾諾皺起眉。
難道她想要復仇？
對象是誰？
雖然是個謊言，但嫁禍給神代博那個老東西倒是挺不錯。艾諾心裡又搖了搖頭，可惜這不行，神代博就在她背後，艾諾只好說：「是俄國防部。像林七玄那種境界的武者，非法入境會造成國際問題，他在沙漠上用的風暴你也看見了吧？」
「每一個Z府里的老爺爺都會怕那種東西，為了避免風險，只能把他抹消。」
「哦。」小巫女心情很低落，她再次抱著膝蓋把自己縮成一團，冷得不得了，大腦里空白一片，什麼也想不起來，就是重複的回蕩著兩個字：死了，死了。
原來他死了。小巫女抿著粉唇，一雙手抓住衣角，用力有些大，指節微微泛白。
「嗚嗚。」
忽的，小巫女掩面哭了起來。
她很久很久沒哭過了，就算被神代博用拘束帶把她綁在冰冷的鐵床上時也沒有哭的這麼傷心，親手殺死父親那天也是如此，但不知為何，一股酸澀空洞的情緒就像大海漲潮般沒過胸腔將她淹沒，整個人難以呼吸，好似要溺死大海中。
因為他死了，所以不會再來日本；
因為他死了所以捎星星帶月亮都是騙人的；
因為他死了所以再不能出去一起玩；因為死了所以他是個騙子，許下的所有承諾都和沙子做成的城堡一樣被風吹散，就如同一張泛黃的留存著珍貴記憶的老照片被火燒成灰燼，連帶著女孩的心一起，埋葬在枯黃乾癟的大地上。
艾諾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是個壞東西。
她比神代博更爛。
根本沒資格嘲笑他。
「走吧。」艾諾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她看見神代博在開心的，無聲的咧著嘴笑，自己女兒露出這般痛苦的模樣，他卻很高興，似乎走失的小狗再次回來了。
「謝謝你艾諾小姐。」神代博心情舒暢的說：「請到大廳來，我珍藏了好幾瓶九十年代神奈川特產的自釀清酒，喝了它，你們也該啟程了。」
艾諾未置可否，而黑木遲教授的眼睛亮了亮，「九十年代的酒可不常見，神代先生破費了。」
「呵呵，一點小意思，提前慶祝我們偉大的勝利。」神代博笑著說。
他將大鐵門關好，眼睛微眯，看向角落裡的小巫女，她把腦袋埋在膝蓋里，嬌嫩的肩頭微微抽動。
神代博舔了舔舌頭，喉嚨有些發乾。但念及客人還在這，老老實實的關好門離開了禁閉室。
前腳剛從地下出來，鑽出榻榻米，來到那棟老宅，忽的，一個僕從表情焦急的跑過來。
「家主，不好了！」
神代博板著臉，不悅的哼道：「怎麼回事，沒看見有貴客在嗎？」
這時，黑木遲教授搖搖頭，說：「抱歉了神代先生，看來這清酒我們是無福享受。」
幾人佇立在走廊中，豎著耳朵聆聽——不遠處，車子的轟鳴聲連成一片。
就像軍隊震天的馬蹄。人未至，殺氣鋪天蓋地，風雨欲來。
神代博嘖了一聲，「大田組？這群畜生是瘋了嗎，不怕被自衛隊盯上？」
「神代先生，您要怎麼做？」
「現在或許是展現您作為盟友實力的時候了。那艘去阿羅島的船，可不能遲到啊。」黑木遲教授謙遜的說著，但語氣里挑釁意味十足。
「哼，區區一個大田組還能翻天？」神代博冷哼，他看著那名僕從說：「讓一到十組全部集結，不管怎麼樣，我要他們在十分鐘內看到他們！」
「是。」僕從躬身，隨即像箭一樣竄出去。
與此同時，整棟死寂的大宅都像活了過來，黑暗的陰影里出現幾十道人影，平均修為達到化境以上，皆是戴白狐面具。
神代博從容不迫的說：「可惜沒機會邀請你們觀看這場盛宴了，橫須賀的船，已經準備好，兩位該出發了。」
「不，是一位。」黑木遲笑道。
神代博愣了愣，發現那個俄羅斯女人已經不見蹤影，她竟然跟隨白狐忍者一起出去了。
黑木遲理所當然的說：「研究基地的收尾工作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小姐會留在這幫助神代家。雖然我覺得你們不需要幫助，但，就把這當成羅爾曼家的善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