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弒主(下)
佐藤深吸了口煙,自嘲的笑了笑:「可這次我又錯了,我年齡太小,根本沒多少能力,那時候在救濟金下得以去上學,但我姐姐,長期受父親折磨,精神不太正常,她把父親對她做的,用在我身上。她讓我穿著小裙子去上學,讓我當著朋友的面,和女孩一樣蹲在地上把裙子掀起來尿尿,如果我敢哭,她就打我,她跟父親一樣學會了抽煙喝酒,生氣的時候用酒吧敲我的腦袋,或者用煙頭,我恨透她了,卻不敢表現出來,於是一直等,等自己變得強壯,能打過她。」
「在初一放暑假夏天的晚上,我認為時機成熟了,趁他睡熟時,找來一把菜刀,對著那女人的脖子連砍十幾下。當時我臉上全是血,可我高興極了——從此以後我的人生是自由的,再沒有人能困住我。」
佐藤久面色平靜的說:「華國有句話,惡人自有天收。可我等了八年,她還是沒死,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了。」
林楠皺了皺眉:「但你殺了人,警察會找上你。」
「是的。我仍舊沒有得到自由,惶惶不可終日,藏在骯髒的角落裡,撿垃圾果腹,和老鼠一樣。這不是我想要的。」
佐藤久笑了笑:「所以我加入了大田組,在刷馬桶的那段日子,我每次都是第一名,是打掃最乾淨的,有一次,有個喝醉的若頭過來撒尿,他的尿液又騷又臭,提上褲子后,他指著我說:『嘿小子,你就是這裡刷馬桶最強的了?現在把尿喝掉,證明這一點!』」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笑話。」
「但我二話不說,把馬桶舔乾淨,然後用藏在懷裡的小刀,割斷了他的喉嚨。」
林楠覺得渾身涼颼颼的。說話時的佐藤語氣平淡,好像主人公不是自己,而是在講述別人的事,那份淡然洒脫,超乎想象,這讓林楠有種與蛇共處的陰冷感。
和佐藤這種人合作,一不小心就會翻船,林楠深深的意識到這點。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佐藤說:「我殺死了若頭,他的手下想弄死我,但被一個幹部阻止了,他看中我的勇氣,將我破格納入一組。哦對了,那是大田組最強的一個組。」
「我天賦不錯,用了十年就破境成為宗師,那時候神奈川亂的很,好幾個大組織林立,在一次爭搶地盤中,一組的組長死了,我接任他上位,那是我最風光的一段時間。」
「之後的事情…大田組的老人都知道,我競選三代組長失敗,鶴村把我貶到4組負責收屍,這一等,就是將近十年。」
佐藤突然轉過身,看著林楠的眼睛,他說:「可就在不久前,四代組長莫名其妙的上任,是個從沒見過的華國人。」
「華國人?」林楠一愣。大田組,是土生土長的日國黑道組織,怎麼會接受華國人成為他們頭領?
佐藤點了點頭,「和你想的一樣,很多組員都憤憤不已,懷恨在心,大田組馬上就要和神代家開戰,卻要接受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來統領,指揮,將命放在她身上。這豈不是開玩笑?」
「但不知為什麼,鶴村很支持她,就像那個女人的一條狗。高層已經被淘汰掉一批,4組因為權力不大,沒有受到波及,但也只是早晚問題。」
「七狼哥交下來的任務,明顯是敲打,他不認為我們能完成,野川君說的也對,但眼光太淺顯了,七狼哥是故意為難。就算我們調和了福山組的矛盾,也只能換來一段喘息時間,用不了多久,類似的事還會發生。完不成,大田組就會名正言順的打壓。」
佐藤笑了笑:「所以,我們還等什麼?被逼到絕路,退無可退,要麼等死,苟延殘喘。要麼,反叛。歷史上每一次動亂都是這樣引起的,流離之人無所畏懼。」
「殺了四代——大田組就是我們的。」
佐藤看著林楠,他說:「但四代組長很強,我需要你的幫助。」
林楠深吸了口氣,讓起伏不定的胸膛平復下來。
這個荒唐計劃,充滿漏洞!佐藤該如何保證殺死大田組四代后,眾人一定會簇擁他?到時繼任掌權的,難道不是三代目的鶴村?
他用質疑的眼神看著佐藤,對方卻嘴角一挑:「我帶你去見個人。」
「誰?」
「鶴村丁,三代目的弟弟。」
佐藤說:「十年前,競選家主的時候他惜敗了,從此以後退出大田組,另起爐灶,現在發展的規模不小,私下裡,不少大田組幹部都和他有交流。要登基的不是我們,是鶴村丁。」
「大田組有規矩,已經繼任過頭領的人,不能二次上任,或許那些幹部不會承認我,但鶴村丁作為三代的弟弟,威嚴甚高,他只要登位一揮手,就能將他的勢力和大田組凝結在一起,正面對抗神代家和大蛇組都不為過。光沖著這,點眾人也會同意。」
「那時我們將作為功臣,成為新的,『鶴村組』元老,共享權力。」
林楠不由思索起來。如果鶴村丁確實威望極高,那麼,只要暗殺了大田組新任四代,最有可能繼任的,肯定是這位,那時作為同一條船上的林楠與佐藤,也能得到豐厚報酬,獲取神代家的消息輕而易舉。
可一旦失敗就完了。
潛在的敵人有一個神代家,還得再加上翻臉的大田組,那時整個神奈川都沒有容身之地。
佐藤見林楠猶豫,不禁循循善誘的說:「山下君,你不是日本人吧?」
林楠眸中殺意一閃,但很快就恢復平靜,他面色如常的笑了笑:「為什麼這麼說?」
「不用掩飾了,山下君。我至少能確定,你不是和安大學的學生,也並非神奈川本地人。」
佐藤久抽了口煙,滿不在乎的說:「你的日語模仿的不錯,應該是刻苦練習過,但我,在這裡生活了將近四十年,當然這些不是判斷的依據,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點。」
佐藤久的目光十分銳利,彷彿能洞穿人的心臟一樣,林楠被他盯得渾身發冷。
「山下君,你要好好注意一點。在日語中,『他』和『她』的讀法是不一樣的,你很警惕,但有時候會念錯,如果是日本人不可能犯這種低級失誤。」
佐藤意味深長的說:「為了誘導你,我在提起父親和姐姐時,用的是同一種稱呼,可你並沒發現這個漏洞,反而順著我的話繼續往下說。把男人和女人都稱為『他』豈不是很怪嗎?」
「日本人的話,一定會注意到,可你連問都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