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北國亡魂(中)
將雪茄點燃,艾諾愜意的深吸一口。冬夜下吐出的煙格外大,就這樣,她慢悠悠的回到了俄軍部駐地。
門口值班的士兵立刻打起精神,恭敬的行禮。艾諾微微頷首,她沒有進入溫暖的大廳,而是七拐八拐來到廢棄倉庫,將一塊板磚掀開,露出巨大的密碼門。
艾諾從懷裡取出一把生鏽的鐵鑰匙,輕輕轉動。
裡面的機械齒輪發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音,密碼門是鋼鐵制,它的角落裡標著一行俄文,以及建造日期。
1912年11月25日。
這竟然是有著百年歷史的玩意,在那一年,蘇聯還沒上台,是沙皇的時代。
可百年過去,當黃銅鑰匙伸進去的時候,巨大的機械門仍然在履行它的工作,俄國的東西總是以粗糙而耐用著稱。
艾諾從懷裡掏出戰術手電筒,雪亮的光柱將裡面映照的纖毫畢現,那是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頭階梯,覆著厚厚的灰塵。也許自這個神秘的地下室自建成百年之後,都沒有客人來訪。
事實上,薩達伍克市的俄軍部大樓也是近年來新建的,這裡原本是一片茂密白樺林。最後莫斯科zheng府出資,將這裡改建了一番。混亂而繁華的薩達伍克,需要強有力的監管,這裡駐紮著1000人全副武裝的俄軍。
「竟然真的有這扇門…」艾諾臉上出現一抹凝重。
她全神戒備,小心翼翼的向下走去。她在觸摸遙遠的歷史碎片,或許神話是真的,那並不是某種封建時代的臆造。
幾分鐘后,艾諾終於來到了一扇鋼鐵大門前。她按照記載的方法開啟老式轉輪鎖,裡面的鉸鏈啟動,灰塵嗆的她捂住鼻子。
終於,她進入了這個地方。
艾諾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狂跳,哪怕在戰場上迎接炮火時也沒如此激烈過。
她舉著戰術手電筒,將光芒打過去,在正前,一棟白色牆漆脫落成黃褐的地方,高高懸挂著一副巨大肖像。
那是前蘇聯的偉大領袖列寧,他凜然的站在紅場主席台上發表講話,他的手高高舉起,象徵著共產主義到來。
艾諾愣了好久都沒回過神。
這處隱秘的地下室,建造於百年之前,那是羅曼諾夫王朝統治的時代!他們的王族被紅軍秘密處死,而列寧又是最高領袖。
如果這間地下室由沙皇的人建造,那麼,這兒絕不該出現列寧像,那是他們的仇人。
很長時間后,艾諾才清醒過來,她蔚藍色的瞳孔中似有烈火燃燒,她露出興奮的微笑。
「父親,你是對的,留下那份筆記的人是英雄。」
艾諾靜靜的在這間地下室里渡步,她觀察每一個地方,似乎在嘗試著緬懷某個人。
那人曾經在這裡卧薪嘗膽,背負著家族的質疑和白眼,拼勁全力研究某個荒誕計劃。
角落裡,是一張已經腐爛的木床,桌上擺放著好幾個積滿灰塵的牛肉罐頭,依稀可見製造日期是百年前,墨字的印記都糊了。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伏特加的空瓶子,以及一個古老的水壺。
在這周圍的牆上,用小刀雕刻著密密麻麻複雜的公式,艾諾彷彿看到了很多年前,一位瘋子苦惱的抱膝坐在床上,不斷推算某種東西。
——他餓了就打開一瓶又干又難吃的軍用牛肉罐頭,渴了就喝口水,冷了就裹緊那身破棉襖,再啜口伏特加。
這種苦行僧的生活,天知道持續了多少年。
在羅爾曼家族的檔案記載中,他『神秘失蹤』,因為他地位不高的原因,所有人忽視了這件事,在幾十年後才被羅爾曼家族的當代家主,艾諾的父親,從一份古老的筆記中回憶起來。
現在,艾諾終於知道那位瘋子是怎麼死的了。
他醉心於研究,最後在狂喜中,餓死在床上。
可惜這個秘密一直被掩埋幾十年之久,他震驚世界的偉大發現,伴隨著那張破床和兩個牛肉罐頭,被封閉在遠白樺林的地下。
直到幾十年後,才因為一個銀髮女人的到來,被意外打破。
艾諾神色肅穆的看著男人的屍體。她將食指、中指、無名指合攏,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
雖然她不是東正教徒,可她覺得有必要,向這位默默為名的學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輕輕一彈,她戴在小指上的一枚金色戒指閃了閃光,一個大方盒子狀的手機出現。那玩意的模樣有點像90年代華國的大哥大,帶著長長的天線和扶手,艾諾把蓋子推開,下面是老式的轉輪撥號。
也只有這種經過重重加固的無線電,艾諾才敢拿出來使用,她要保證接下來這段對話不被俄聯邦監聽。
隨著一串滴滴聲過後,電話接通了。
那是個聲音沙啞粗重的中年男聲,艾諾似乎聽音聞人,已經在腦海中浮現父親高大威嚴的影子——壯碩的胸膛將科普斯諾家的定製西服撐得滿滿當當,那是個斯文又暴力的人,他可以在談判桌上與俄大帝一本正經的討論政治,也可以提著一把寬背軍刀衝進炮火連天的戰場。那是被稱作『西伯利亞暴熊』的男人,還是個築基高手。
「父親,我找到了。」艾諾聲音鄭重。她頓了頓,道:「也許阿普諾夫·奧克托傑·羅曼諾夫,並不是個瘋狂的神學家。
「我認為他是19世紀最有貢獻的科學家之一,可惜他把豐碩的成果埋在了白樺林地下,幾十年後才被發現。」
電話對面,那個暴熊般的男人,羅爾曼家主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消化這個令人驚訝的事實,他說:「你在那邊找到了什麼?」
「一張爛床,兩個腐爛的牛肉罐頭,上百個公式。以及…」
艾諾蔚藍色的瞳孔里閃著妖異的光,她的眸子像紫外線一樣,穿過各種物體阻擋,最後看到了床底夾層中的某樣東西。
接下來她的動作,證明了自己其實是個很粗暴的人,她對著剛才致以敬意的屍體彈了彈手指,鋒銳的冰晶像刀子般射出,將科學家阿普諾夫的屍體切成兩半。
連帶著那張覆滿灰塵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