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夜
「然後就被反跟蹤了？」林楠恍然。
「是的。」姜志興尷尬的摸了摸鼻尖，「他們發展幾年已經形成一定規模，不少都是雇傭兵退下來的老手，論經驗不比正規軍人差。」
他無奈的攤手：「在薩達伍克，各國互相制衡，又有俄羅斯軍部監管…想大動作一舉拿下很難，只有掌握確切證據，才能向俄申請通行證出兵。」
艾諾高傲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像是施捨一樣：「或許我能提供幫助。」
「感激不盡。」姜志興客套的回了句。
他可不認為薩達伍克Z府會因為一個女人改變意見。
而就是姜志興興趣寥寥的表現，使他真的錯失了寶貴機會。
艾諾聳聳肩，雖然她的確相對於日本更喜歡華國，但也不是濫好人，求著去幫忙，今天她想得到的信息基本都到手了，於是起身。
侍者很有眼色，立刻抱著她白色的軍大氅跑過來殷勤的幫忙披上，艾諾滿意的拍了拍小腹，隨即用一個略帶挑釁的笑臉看向林楠：「你叫什麼？」
「保密。」林楠翻了個白眼。
他不想暴露身份，而艾諾也沒多問，瀟洒的一揮衣袖離開，臨走時用俄語說了句『後會有期』。
林楠再次搖頭，他不喜歡艾諾這種女人，希望以後再也不要見面。
十分鐘后，這頓午餐結束了。
林楠送走姜志興，帶著小巫女站在大街上，他們正在思考假期的下一站在哪。
今天不該考慮某些複雜深奧，令人覺得為難的東西，林楠摸了摸女孩柔順的長發，輕聲徵詢意見。
太陽已經從正中飄向西邊，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也許假期並不是截止到晚上，有可能下一個小時，或者下一分鐘。
在那之前，林楠還要算準時間抽身離開。
最後，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心道這個簡單的秘法『易容術』，應該不會被識破吧？
林七玄可以暴露在日國的視線中，林楠這個身份，能瞞就瞞。
太陽逐漸西下。
他帶著女孩去了一個又一個地方，遊樂園的鞦韆，摩天輪，或者是夜店的酒吧，訓練用的靶場…只要是能進入的地方全都去了個遍。
小巫女顯得格外精神，她彷彿不知疲憊一樣笑著，跳著，在這趟旅程中，她主動牽著林楠的手走在前邊，歡笑的小臉上努力掩飾焦躁和懼怕，就似乎這是她生命中最後一天，在這一天她要把想做的事全部做完。
俄羅斯畜牧業發達，他們的冰激凌全世界聞名，哪怕嚴寒的冬天也有猛人就著伏特加當配菜。
小巫女在一家連鎖的店裡一次性買了個三個，她猶豫不決的抱在懷裡，分別是抹茶，草莓，和超辣，她選了一個，另外的讓林楠幫忙拿著，開開心心的跳著走向下一家店。
然後她又買了一個北極熊的布偶，遠比神代家主送給她的更大更漂亮，當小巫女抱起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被北極熊擋在後面，這時她的願望又完成了一個，心裡某個記事本上的東西不斷減少，一樣樣東西被劃掉。
她再次向前飛奔，小跑起來，臉上的焦急越來越明顯——天色已經黯了，她有種預感，粗大的鎖鏈會在太陽落山時伸出，在黃昏似血的光芒覆蓋白雪皚皚的薩達伍克時，這場虛幻像夢境般的旅程，一切都會結束。
這天，小巫女第一次嘗過了伏特加的滋味，在卡普尼酒吧看了所謂『大人』的演出，她不明白為什麼當女人脫光衣服在台上扭動身體時，下邊的人就會尖叫，林楠告訴她長大之後就會懂；
她也偷偷的把自己和積雪埋在一起，只露出眼睛當個死去的雪人，高興的看著不斷有人從身邊經過卻都沒發現她；
女孩也和小石頭站在一起，幻想自己也變成了小石頭，被雪和塵埃埋住，誰都不會察覺，或許有一天還會被人需要，鋪在水泥路地下。
終於，天色黯了下來。
就算把一分鐘的時間當成一個小時用，該來的還是會來，時間就像沒有剎車功能的火箭，一旦啟動就停不下了。
直到燃料用盡的那天，掉在海里。
小巫女也有些累了，不知何時，薩達伍克市的上空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雪，雪掉在她嬌俏的鼻尖。小巫女感覺體內的力氣在一絲絲消失，疲累睏倦就像潮水般湧上來。
終於是夜幕了。
小巫女坐在一座高樓的天台上，她屁股下面涼颼颼的冷極了，那是一塊台階，小巫女抱著膝蓋坐在上面，又不捨得把新買的衣服弄髒，就直接用用屁股蛋坐著。
女孩獃獃的仰頭看著夜空，今天是多雲下雪，月亮沒有露出來。
她心裡空蕩蕩的，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熱水袋，現在熱水從手腳，嘴巴，四處流光了，她光剩下一個塑料皮質的軀殼，這時，女孩又想變成小石頭了。
林楠一直站在她身後，神情有些默然。
旅程開始后，他的話格外少，只是看著女孩玩鬧，她去一家家店裡，大肆買些什麼東西，然後他付款，把所有東西抱著。
當女孩有需要時就拿出來遞給他，完全就是一個跟隨小姐出來的保鏢，她去哪，他跟著就行。
小巫女所做的一切，在常人眼中都不可理喻；
她會倉促的去某家店裡買一副白手套戴上，顯得十萬火急，好像自己是帶著核發射取消命令的少校，關乎著第三次世界大戰是否爆發。
但有時她又獃獃的站在街上，丟了魂似的愣好幾分鐘，任憑時間流逝，再過一會兒露出傻笑，蹦蹦跳跳的轉個圈。
林楠實在無法搞懂她在想什麼。
就像人類不知道貓在看著你時，會想什麼一樣。
可他現在有些明白了。
女孩在台階上蜷縮成一團，小巧的下巴抵在膝蓋上，神情空洞木然，就像是上緊發條的木偶，最後發出『咯吱咯吱』聲。
她的彈簧彈了出來，最後愣在原地，不會動了。
很普通的一場分別，林楠卻覺得有把鈍刀在不停割他。
心裡塞塞的喘不動氣，那種憋屈讓他十分難受，甚至想把胸膛剖開，看看心臟是不是出了問題。
同一時間，薩達伍克市變得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