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履行你該做的事
他走出去，沒有回頭。
可他剛走出門口，身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藍色的屏幕在黑暗中亮了起來，上面顯示的名字：唐覓蕊。
當屏幕在黑暗中亮起的時候，晏謝辰身形頓住了。
他重新回到沙發，看著亮起的手機。
K在一旁很激動，甚至激動得心臟要撲出來了。
「接呀！少爺！趕緊接呀！」
他小聲催促著。
晏謝辰不知想了什麼，最終接了起來。
他低沉的聲音響起。
「喂？」
電話那邊的唐覓蕊開門見山。
「我答應你。」
晏謝辰的睫毛微微一眨，在臉上投出了一片扇形的陰影。
「好。」
……
這一個夜晚，有什麼事已經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然而誰也說不出來改變了什麼。
也說不出，這一個決定究竟會怎樣大刀闊斧地改變未來的走向。
……
只知道這個夜晚有兩個人見了面。
一個撐著一把巨大的黑色雨傘，靜靜地站在街口。雨水噹噹當地地敲擊在傘面上，沿著傘脊一路掉下水簾一般的水花。
男人一邊等著，一邊把玩著自己手裡的打火機。
他一摁打火機，一簇小火團亮起。
接著，一鬆手，火光又暗了下去，隱沒在黑暗中。
亮起。滅下。
亮起。滅下。
又亮起。又滅下。
這樣循環往複了幾遍，雨聲越來越大。終於街角出現了一個人。
看到那個出現的人，晏謝辰這次停了手上的動作。
唐覓蕊披了一件雨衣，雨衣太大了，加上她最近瘦了很多，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披了一件斗笠一般。
她一路踩著水花過來，見到晏謝辰，什麼還也沒說，只是用眼神看著他。
晏謝辰也沒說話。
出乎意料的，兩人竟用眼神達成了默契，接著齊刷刷像是默認一般地進了身後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店。
裊裊上升的霧氣里，唐覓蕊給自己要了一杯溫水。焐在手裡，襯得手心冰涼一片。
晏謝辰坐在她對面，很是俊俏，棗紅色的發色中透出白皙的側臉。霧氣籠罩上來，顯得他整個人美得很不真實。
「白天的協議呢，我看看。」唐覓蕊問。
晏謝辰默不作聲，推過來一疊紙。
唐覓蕊說是「看看」，其實壓根就沒看，嘩啦啦就翻到了最後要簽名的地方。
一般磨磨蹭蹭或是磨嘰的人，她們的猶豫不決，都是因為她們有更好的選擇。怎麼在兩個選擇之間搖擺不定，選出最好的那個，是她們窮盡一生的功課。
唐覓蕊沒有別的其他選擇，所以也不用彆扭什麼。
臨簽名之前，她抬頭問了一句：「你說你會幫我？」
晏謝辰點頭。
「你所有的難題，我都可以幫你，只要你也履行你該做的事。」
「好。」
唐覓蕊沒什麼可磨嘰的，唰唰兩筆，名字簽完了。
她蓋上筆蓋，看也沒看就退回給了晏謝辰。
「那我信你，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戰略夥伴了。」
晏謝辰把協議摺疊起來，耐耐心心地收在了自己風衣的內側口袋。
他做這些的時候垂著眼眸，努力掩蓋面龐上的心虛。
乍一看過去，他沉靜、靠譜，話不多，做事有條理，沒準真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
當然，晏謝辰心裡想，他也絕不會讓唐覓蕊知道，害她那麼慘的整件事情中還有自己摻和的這一腳。
這是個永遠的秘密，像是今晚的大雨一樣，會把一切都沖刷掉。
從明天開始，他們應該是密切合作的搭檔，共同分享秘密，也共同保留秘密。對彼此全然信任，最終達到利益上的互贏。
「之後，我應該怎麼做？」
唐覓蕊問。
晏謝辰：「和桓景回國。」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和他回國？」
她之前抗爭了那麼久，無非就是不願意和他回去罷了。
「現在回國，和之前的動機已經不同了，」晏謝辰低聲開口，「你的身份已經變了，某種程度上，你成了我的商業卧底。你回去，可以更好地接近他的生活，這付出的一切都是一種偽裝。」
「偽裝？」
「沒錯，你該開始演戲了，扮演一個角色。」晏謝辰想了想，「最好還是……溫和無害，不會讓別人覺得任何威脅的角色。」
唐覓蕊低低自嘲。
「我以前不就是這樣的么？」
有那麼長一段時間，她都甘心做那隻最好捏的柿子，任人挑來揀去。
「從現在開始你不是了。」
晏謝辰微微笑。
他的眼神里有一種篤定，還有一種光彩，彷彿已經勾勒好了一個巨有前景的未來。
「我會把你打造成全新的人，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站在金字塔頂端，整個……煥然一新。」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覓蕊微微睜開眼睛。
一睜一合的一葉間隙里，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湊了上來。
唐覓蕊嚇了一大跳，立刻彈起來，這才看清面前圓滾滾的是小糰子的腦袋。
雨夜回來之後她倒頭就睡，睡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依然是陰天，陽光還沒有穿透玻璃窗進來，因此唐覓蕊失了時間觀念，身體自動以為此刻還很早，一路默默睡到了中午。
房間里沒有開燈。
她問：「小糰子，你幹嘛？」
小糰子拱著一顆腦袋，在床邊靜靜看著她，眼神撲閃撲閃的。
「你幹嘛用這種無辜的眼神看著我？自己幹了什麼壞事？」
她自以為已經很了解小糰子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犯了什麼錯，自己承認。」
話剛落門口就走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側頭一看，又是嚇了一大跳！
怎麼是葉俊哲！
葉俊哲怎麼會出現在她的房間里！
剛剛醒過來受到的驚嚇實在是太多了，在她睡過去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別緊張，我也是剛進來，」葉俊哲看她受了驚嚇的樣子連忙安慰，「我帶了點東西來看你，但是房門遲遲沒開，最後還是小糰子幫我開了門，我就進來了。」
「看你睡得那麼死，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你，就在廚房忙活了一會兒，剛做好飯。」
唐覓蕊瞪著小糰子，眼神里簡直是X射線。
——怎麼能隨隨便便放陌生人進來呢？
這要是葉俊哲還好，要是別人呢？
隨便給別的蜀黍開門，人家要是有什麼不軌的心思呢？
要是把你給拐走了呢？
唐覓蕊一大堆嘮叨，簡直就想要數落個兩小時，但小糰子深知自己犯了錯，一屁股坐在那裡就是不起來，像是一個落地生根的蘿蔔，等著別人來拔。
唐覓蕊：「……」
——起來！
小糰子堅定地搖了搖頭，就是不起來！
唐覓蕊繼續盯了他一會兒，又是一個眼神掃過去！
——起來！
小糰子堅定地搖了搖頭，就是不起來！
唐覓蕊深深嘆了一口氣！
眼神戲變成了：好了，我不怪你了，趕緊起來吧！
這下，得到了她眼神的意會，小糰子心滿意足地起來了，屁顛屁顛去廚房了。
唐覓蕊：「……
我去，這麼點屁大的孩子，都成精了？
葉俊哲身上系著圍裙，彎起眼睛笑了一下：「你也別怪小糰子了，是我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門，始終不見有人開，打你手機也不接應，差點以為你在裡面出什麼事情了，要不是小糰子把門打開了，我還真要報警了。」
唐覓蕊有點不好意思：「我可能有點累了，睡得有點過頭。」
葉俊哲：「我把飯做好了，過來吃吧。」
走到廚房一看，這特么簡直了不得，葉俊哲竟然已經做了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
就在她昏睡的幾個小時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三觀都開始受到什麼挑戰了？
小糰子對此像是絲毫都不意外，已經給自己系好了鵝黃色的小圍脖，正兒八經地坐在了當中挑菜最方便的位置。
唐覓蕊一片沉默。
葉俊哲：「我也是順手做的，看你正好睡著，醒來該吃午飯了。」
兩人默默坐下來開始吃飯，期間什麼聲音也沒有，也沒有找到什麼刻意可以聊的話題。
終於一頓飯快要吃完了，這邊的葉俊哲忍不住發問。
「上次的問題……你考慮得腫么樣了？」
唐覓蕊問：「什麼問題？」
「就是……回國的事。」
葉俊哲問得很低，大概已經做好了會被唐覓蕊拒絕的打算。
卻沒想到唐覓蕊這一次回答：「好。」
葉俊哲震驚了：「你說什麼？你答應了？」
「恩。」
葉俊哲一下子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那我這就去準備行李，這下終於能安安心心地走了。」
葉俊哲激動了小半天，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問：「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唐覓蕊想了想，只是一筆帶過。
「在國內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了結，這一次，我想回去把它們都了結了。」
「好好。」葉俊哲也不管她究竟有什麼理由，總之能在國內看到她就是一件好事。
「這幾年人生地不熟，多虧了你在這邊照顧我，等回國之後我有自己的圈子，就不需要再繼續麻煩你了。」
葉俊哲雖然聽出了這是潛移默化想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意思，但仍然為唐覓蕊改變主意而高興。
只要能在一個地方，能繼續見到她，什麼都是有希望的。
「好，既然你打算動身了，那麼我就把航班提前，我們明天就可以走。」
「明天？」這麼著急？
「恩，就明天。」
葉俊哲唯恐唐覓蕊中途又出了什麼幺蛾子，改變主意了，立刻拍板決定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