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五花大綁綁回去
見到了對面的桓景,唐覓蕊搶在他面前開口。
「這件事,是你在暗中搗鬼吧?」
桓景微微頓了一下。
兩人在一家旋轉餐廳見面,桌面上的燭光隱隱滅滅。
幾天沒見,桓景似乎又俊美了一些。
他的半張臉隱沒在豎起的黑色風衣領口中,下巴削瘦,眼神深邃。那樣鋒利的輪廓帶著一種不太透明的混血感,看著她,倒像是在看一個奇怪的人。
「我們乾脆就直說吧,」唐覓蕊問,「是你暗中雇了許多人來?」
桓景沒有回答。
從桌上擺放整齊的餐具和身後一簇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玫瑰花無聲地在說明著,他原本是想要一個友好的見面,一個冰釋前嫌的開始。
或者說,一個某種程度上的約會。
但一上來,撞到了唐覓蕊滿是質問的眼神。
「你在說什麼?我沒太明白。」
他的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像一個舉手投足都帶著慵懶散漫的貴族。
唐覓蕊心裡隱約明白,眼前這男人是生氣了。
他一生氣,就帶著這種半死不活的距離感,好像中間跟你隔了十萬八千里的冰山一樣。
可是他生氣,她更加生氣呀!
「難道不是嗎?除了你,還有可能是誰?」唐覓蕊根本沒心思在這裡好好吃飯,甚至連包都挎在自己身上打算隨時走,「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我們乾脆就說開吧。」
「桓少爺,雖然我真的很感謝你在暗中有幫我,但你這樣只給我添了更多的麻煩,另外,我們說好的,在約定期間我們互不干涉,保持賭注的公平性。」
「現在,這個公平性已經被破壞了,所以我們之間的賭約也不算數,這樣才算互不相欠,你覺得如何?」
聽了半天,桓景算是聽明白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里卻滿是放出來的嗖嗖嗖的冷箭。
「你這是在為自己找借口?」
唐覓蕊:「是你違背約定在先,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被店長開除,現在丟了工作無著無落!」
桓景像是瞭然:「所以你現在丟了工作?」
「對!」
「那就更加沒有履行賭約的能力了。」
桓景簡潔明了地下了一個判斷。
「以你現在的情況是不可能在剩下一個月里還清所有債款。」他的雙腿微微交疊,彷彿是在談判桌上談判,「我給你一個很好的選擇,跟我回國。」
唐覓蕊怒而奮起!
「不可能!不行!」
太特么屈辱了!
「你說過在這期間互不干涉,彼此不打擾對方的進程!但你違約了!現在還要算在我的頭上?」
桓景雖然不知道唐覓蕊究竟在糾結些什麼,但他懶得解釋,快刀斬亂麻。
「我似乎忘了提醒你,不打擾你的進程是我額外給的福利,不算在約定的硬性條框里,如果我心情不好,隨時可以收回。」
「什麼?」
「也就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即使我真做了什麼干擾,你也依然要和我回國。」
「你不講道理?」
唐覓蕊氣得有些發抖。
「所以這一切早就是你算計好的?怎麼讓我丟了工作,怎麼讓我履行不了賭注,最後還是灰頭土臉地回去做你籠中的金絲雀?」
桓景自始至終表情未變。
在氣得張牙舞爪的唐覓蕊面前,他淡定冷靜得像是一尊超脫的佛祖。
「我說了,即使我真的做了什麼干擾,你能做的,微乎其微。」
唐覓蕊:「……!」
這一場飯氣得壓根就沒吃,唐覓蕊扭頭就走,把身後所有的燭光啊牛排啊全都丟在了腦袋後面。她一路快步疾走,兩邊的風都呼啦啦啦地直吹,走到門口,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氣得嘩啦啦地回來,兩邊的衣角翻飛。
「對了,我想說一句,」她說,「你可以不講道理,我也可以不講!雖然賭注是你贏了,但反正我就是不回國,你能把我怎麼樣?要麼你就找人真的把我五花大綁給綁回去!」
桓景喝了一口紅酒,補充一句:「那我也有辦法制壓你。」
唐覓蕊權當自己沒聽見,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的時候,那表情還把走過來的服務生嚇到了。
端盤子的服務生面色有點驚嚇過度。
「先生,請問剩下的甜品還需要繼續上嗎?」
桓景搖了搖頭,意思是:不用了。
服務生想了想。
「我們店裡還為當天生日的顧客贈送蛋糕,蛋糕要打包讓您帶回去嗎?」
桓景站起來,把風衣的領口豎起來,開始扣自己的紐扣。
直到每一顆紐扣都被整整齊齊地扣好,一顆不落之後,桓景好整以暇地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他指了指旁邊的垃圾桶:「倒掉就行。」
服務生:「啊?倒掉?這樣太浪費了吧,要不然我幫你打包,回去之後還可以……」
但是桓景已經走出門,穿進濃郁的暮色中了。
他的背影孑然孤單。
明明什麼都沒說,卻讓人忍不住揣測其背後究竟在想些什麼。
服務生嘆了口氣,心裡想:這位先生真是可憐,明明是生日,還和女朋友鬧矛盾……
……
國內。
韓千悅的高跟鞋在走廊上哐當哐當地響起。
「柳玫玫,我已經到了,就是這家醫院,你沒查錯吧?」
「放心,肯定沒查錯,病房是4006,你直接上去就行。」電話那邊的柳玫玫很有信心。
「好,那我上去了。」
韓千悅收了電話,走進住院部。走廊上立刻響起了尖銳的細跟的聲響。
有路過的護士好心提醒:「那個,不好意思,醫院裡禁止喧嘩。」
韓千悅挑眉:「我喧嘩了?」
護士:「啊,那個,就是請您的高跟鞋的聲音稍微小一點……」
韓千悅嗤笑:「那你跟它打商量啊!跟我說幹嘛?」
在護士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她淡定地上了樓梯,按了一個四。樓梯門閉合的間隙,她還不屑地打量了不遠處的護士一眼。
呵。身材平庸,長相普通。戴著眼睛,還不太會打扮自己。
作為一個女人,真是可憐。
電梯門打開,上了四樓。韓千悅走到了病房門口,推開門,裡面是一個正在掛著點滴的病人,看樣子已經熟睡過去了。
韓千悅走過去,捻起自己塗過指甲油的五根纖細手指,掐住了其中一根管子,若無其事地拔掉,接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樣離開了。
「怎麼樣了?」那邊的柳玫玫打電話過來問。
韓千悅剛剛上了自己的跑車,別上耳機之後,戴上拉風的墨鏡,車子一聲引擎聲,啟動,開出了醫院。
「能有什麼事?小case一樁。」她一邊開一邊說,「我要去做做保養了,最近皮膚越來越乾燥了。」
五分鐘后。
醫院裡發出了一陣不小的動靜。
「病人情況惡化了!」
「惡化了惡化了!趕緊叫負責醫生過來!」
「病人呼吸不暢,需要儘快進行手術!手術醫生們緊急到位!」
「趕緊做預備措施!十分鐘內送入搶救手術室!……」
……
……
唐覓蕊是被陳薛美的電話給驚醒的。
「叮鈴鈴!!叮鈴鈴!!!」
大半夜的,陳薛美不顧兩邊的時差,飆出了一個死亡鈴音。
白天的唐覓蕊經歷了許多事,晚上回來倒床就睡了,電話先叫醒的是隔壁鄰居。
隔壁窗戶傳來幾聲「fucccck」的罵聲,鄰居有些不滿地要求趕緊關電話,接著就是門口的小糰子敲了敲門,敲得怯生生的,彷彿在問發生什麼事了。
唐覓蕊最後被叫醒,立刻就出了一聲冷汗。
她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了陳薛美暴躁的聲音:「你自己老子出事了你都不來管一下?反正話我給你帶到了,人是死是活不關我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唐覓蕊立刻追問:「我爸出事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幾番追問之下,她才明白過來醫院那邊出事了,人現在目前還在緊急搶救中。
唐覓蕊急得一下子眼淚就要出來了,她慌慌張張披上外套著急出門,但是等打開門才想起自己能做什麼?
難道現在打飛的漂洋過海地過去?
等她到了,手術的結果也早出了好幾天了。她能做什麼?
唐覓蕊在原地冷靜了片刻,強迫自己幾番深呼吸,這才勉強穩住了。她給自己在國內認識的所有關係稍好的朋友發消息,問誰此刻有空能去一趟醫院陪陪她爸了解一下病情的。
消息一連發了好幾圈,石沉大海沒有任何迴音。
她這才想起自己在國外這麼多年,已經很久沒有和熟人聯絡了。這世上不論友情愛情,都需要反覆強調,時刻拉線,才能確保其不變質。
深更半夜突然收到一個許久不聯繫的朋友的短消息,還是讓去醫院陪病人這種私密的事,大部分人只默認自己沒看到,等第二天再想辦法搪塞吧?
等了小半個小時,在唐覓蕊快要絕望的時候,沒想到是當初一個關係挺一般的姑娘二話不說應了下來,發了條「醫院在哪兒?」
簡直是雪中送炭!
唐覓蕊立刻把醫院的地址發過去,連聲道謝,那邊只是回了一句,「沒事兒誰都有難處的時候」,還叮囑她「等醫院那邊一有消息我立刻告訴你」。
這樣的溫情讓唐覓蕊感動不已,又是一連串的道謝。
就在這時,桓景的電話過來了。
她好不容易激蕩起的暖流,像是一下子就被冷水澆了一個透徹。
全身上下的冰涼。
「找我做什麼?」她冷聲問。
「白天的事。」那邊的桓景頓了一下,似乎想解釋什麼,「白天……」
「我爸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在搞鬼?」唐覓蕊忽然截斷了他的話。
電話那邊一陣良久的沉默。
「你在說什麼?」
「不然怎麼會這麼巧,下午的時候我們剛一吵開,晚上我爸就出事了?這也是你的手段之一,不是么?」
想到分別前最後一句,桓景說,那我也有辦法制壓你。
她心裡一片涼。
「桓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卑鄙,你想用這種辦法逼著我回國嗎?」唐覓蕊聲音裡帶了一些哽咽,「那我只能告訴你,你成功了!你達成你的目的了!你高興嗎?」
唐覓蕊不知自己為什麼突然說著說著就想哭出來。
明明並不那麼難過。
明明只是在擔心父親的病情和手術結果。
但是一開腔,眼淚就淚流滿面。
「我會回國!但是,我也會恨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