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苦盡甘來
第94章 苦盡甘來
張氏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妹妹細軟的頭髮,溫柔道:「姐不吃,四丫,跟嬸子道謝了嗎?」
四丫扭過來瘦瘦小小的身子,一張巴掌小臉上只看得到一對兒亮閃閃的大眼睛。扭過來沖著魏三娘一笑:「謝謝嬸子,嬸子你真好。」
魏三娘笑彎了眼睛:「四丫真乖!」
「玩去吧。」
張氏手一松,四丫就抱著雪花酥,飛奔到院子外頭去了。
「這孩子。」張氏搖了搖頭,笑的有些無奈:「從小得了好東西就掖不住,估計是去地頭迎我爹去了。」
「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魏三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隨你。」
被婆母這麼一誇獎,張氏的臉也有些熱,連忙將他們迎進了屋。
這一進去才知道,跟外頭相比,屋裡更破舊。
牆角的炕席已經呲了毛邊,用洗褪色的布條一點點補上,一張炕席上灰白交加。三條腿的桌子靠在牆角,就怕一動就歪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旁的傢具了。
知道她家窮,但不知道原來窮成這樣。
也難怪了,能為了大米換姑娘的人家,能有多好。
從前魏三娘不來,一是因為不喜張氏,二也是為了糧食能賣兒賣女的人她也瞧不上。可如今看來,張氏的品性和四丫,都彰顯了這個家裡的長輩,不像是那種見利忘義的小人。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到底當年張家有多麼的走投無路,才能因為糧食賣了自家閨女呢。
正想開口詢問,忽然院子外響起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姐,大姐快出來啊,咱娘暈倒了。「
張氏一聽,頓時變了臉色,對魏三娘道:「娘您在屋裡先歇著,我出去瞧瞧。」
魏三娘連忙踢了李二郎一腳:「二郎也去看看。」
等張氏出去一看,二丫扶著面色蒼白的娘,正靠在籬笆上喘氣呢。
「娘!」
她頓時大驚失色,上前抽住她不斷下滑的身子:「娘您這是怎麼了,別嚇我。」
魏三娘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連忙跑出來一瞧,頓時變了臉色:「二郎,快,把你丈母娘抱炕上平躺著。「
然後又對張氏道:「快去沖一碗白糖水,要儼些。」
二丫直掉眼淚:「嬸子,家裡沒白糖。」
背著人的李二郎連忙轉過身道:「咱牛車上有,就在最靠裡頭紅布里的牛皮紙包著,裡頭是白糖,我足足稱了兩斤呢。」
「還不快去!」
「哎!」
等白糖水端過來后,魏三娘讓張氏將人上半身扶起來,然後用勺子舀了白糖水,壓著她的舌根,順著灌了下去。
半碗白糖水下去,又將人放了下去,掖好被角。
「嬸子,我娘這是咋地了?」
二丫揉著通紅的眼睛,抽抽噎噎:「她不會死吧。」
「沒事。」魏三娘吐了口濁氣:「你娘這是累著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二丫,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們這幾天吃的是啥?」
二丫卻低頭,陷入了沉默。
張氏急了:「二丫,娘到底是吃啥了,該不會是吃錯東西了吧。你快說話啊。「
被這麼一逼問,二丫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泣不成聲:「姐,娘,娘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
張氏獃獃的坐在爐灶旁,腦海中浮現著妹妹的話。
「姐,娘說你現在嫁到李家,好容易能過好日子了。我們不能去給你丟人,叫你被婆家瞧不起。上個月爹摔了腿,沒錢看,娘把家裡的糧食都給賣了。這些天我和三丫四丫跟著娘上山挖野菜,回來攪了糊糊,娘總說自己吃過了,都給我們吃。我也是今早上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自己餓著,就怕我們不夠吃。」
「咳咳咳!」
一陣咳嗽聲將她從回憶中喚醒,她抬眼一看是李二郎,連忙擦去眼淚。站起身來:「二郎,飯一會兒就好了。」
李二郎連忙道:「我不著急。」
說罷之後,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好半天,他才哼哧哼哧問道:「你,你咋早沒說呢。」
早知道她家裡這麼困難,她每個月的二兩銀子自己就不拿走了。現在想想,跟著那些遊手好閒的城裡人學著斗蟲遛鳥,可卻全然不知自己媳婦娘家人苦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你那銀子,我想辦法還你,到時候,給你娘家捎來,好歹也能叫他們日子過的好些。」
「謝謝你了,二郎。」張氏抬起袖腳擦去眼淚:「那銀子原本就是李家的,你不用給我。」
看她這般,李二郎忽然胸中憋悶,湧起一股怒火:「你是不是傻啊,你整日為這個家起早貪黑的,館子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你,區區二兩銀子,是你應該得的。啥李家張家,怎麼的,你不是李家的兒媳婦啊。」
他就是氣,氣她的善良,氣她的好心,氣自己都騎她脖子上拉屎了,她還事事都顧著自己。今兒若是不跟娘來一趟,他還真能繼續心安理得的花著她的銀子,沒安慰自己這都是李家的錢。
可現在,瞧瞧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娘說的對,她這樣的媳婦,真是天下打著燈籠都難找。可他呢,就是一個混球,她事事遷就,事事包容,他卻還以為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他這是在氣自己呢。
李二郎,你就是王八蛋,這樣好的媳婦還不知道珍惜。若是往後再欺負她,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張氏不知怎麼的他就生氣了,頓時木訥的站在那兒,手足無措的望著他。
明明她的個子要比他更高一些,可氣場上,卻被他壓的像個孩子。
發完脾氣的李二郎一瞧她那模樣,滿腔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了。
「娘說這羊湯多燉些,燉的濃一些,一會兒給丈母娘吃了好補補身子哩。」
而後又道:「以後,家裡再有啥困難,跟我說。我是你男人哩,你不依靠著我,還想靠誰?」
他從未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過她,張氏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瞧著她傻乎乎的樣子,李二郎一下子笑了,雙手一伸,見她還是傻站著,索性走到跟前,將她的頭往自己肩膀上一壓,嘆了口氣:「傻樣!難怪被人欺負成那樣。」
誰說她人高馬大就不可愛了,如今李二郎覺得,肩膀上的女人簡直軟的令人心疼。她就像是一個脆弱的孩子,需要他男人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