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向晴暖透過門縫, 偷偷摸摸地往秦雪寧的房間里瞧。
房間里有點黑，只有床頭燈微弱地亮著, 坐在燈下的小姐姐，有些懶懶地靠在床頭，身前的被子上攤著一個本子。
大概是發現了她, 她微抬頭, 一雙漆黑的眸子望了過來。
向晴暖有些不好意思，掩耳盜鈴般地把小臉埋在了懷裡的枕頭上，枕頭比她的身子小不了多少，粉色蕾絲的邊邊差一點就拖曳到了地板上。
過了會，沒聽到小姐姐趕她，向晴暖這才大著膽子抬起了頭。見秦雪寧低下頭，繼續翻著本子, 她轉了轉了眼珠子，鼓起勇氣問道：「雪寧姐姐，你還沒睡嗎？」
小女孩的聲音嬌滴滴的，在這寂靜安寧的夜裡, 又帶上了一絲溫軟。
秦雪寧再次抬頭，安靜地看著她, 示意她說下去。
「爸爸不在，我一個人睡不著……」
望著小女孩眼底的光，秦雪寧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 只聽那軟軟的小奶音, 下一刻就問道：「我今晚……可不可以跟姐姐一起睡？」
似乎怕她不答應, 小女孩又急聲補充道：「我睡覺很乖的，不會踢到姐姐的！」
然後聲音小了下去，「可以嗎？」
秦雪寧和小女孩默然對視。她孤僻內向，生性也有一點霸道，並不喜歡和人共用東西，更別說是睡一張床了。
只是看著小女孩那雙晶晶亮的眼睛，想起她那天幫自己挑蔥花，還有今天的招待，她張了張口，終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算了，當做是還人情吧……
在小女孩眼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的時候，秦雪寧終於往身側挪了挪，將被子掀了開來，露出一個床位。
小晴暖獃獃地望著她，有些怕自己誤會了。
秦雪寧嘆了口氣，伸出素手，在空出的床墊上拍了拍，示意她過來。
小女孩的眼神一下子被點亮了，她傻笑著進屋，將房門合上，便歡快地往床邊跑去，結果一個不注意，小腳丫踩到了枕頭的邊帶，撲通一聲就摔倒在了地上。
秦雪寧一愣，往前探了探頭，就看到小女孩趴在地板上，身下面有枕頭墊著，倒是不怕摔傷了。
雖然摔在了枕頭上，但小晴暖還是有點懵，她掙扎著仰起頭，就看到小姐姐探頭看過來，眼神中帶著幾分關懷。
她不好意思地朝她咧了咧嘴，趕緊爬起來，啪嗒啪嗒跑到了床邊，把枕頭放在床尾，吭哧吭哧地爬到了床上，來到了秦雪寧身邊的位置。
秦雪寧任她爬過來，只是目光在看到她拖過來的枕頭時，卻是一頓，她眉心蹙了蹙，按住了她的小手。
這枕頭剛剛掉在了地板上……
小晴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一雙烏溜的杏眼裡滿是天真和信任。
秦雪寧也不解釋，拿過她手中的枕頭，扔在了床邊的椅子上，打算明天讓保姆取了枕套去洗，然後她拿過自己的枕頭，往小晴暖那邊移了移。
她的枕頭比較大，兩人都是孩子，共用一個也沒問題。
小晴暖見狀，不由笑彎了眼，一瞬間就忘了被扔掉枕頭的疑惑，小姐姐願意和她親近，她自然高興。
於是，她挪到秦雪寧身邊，乖乖地躺好，小腦袋靠在了半邊枕頭上，小臉蛋滿足地在枕面上蹭了蹭。
小姐姐的枕頭比她的高了一點點，但一樣軟軟的，而且跟媽媽的一樣，有股淡淡馨香，雖然味道不同，但她都喜歡！
秦雪寧看了小豆丁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床頭燈，不禁微微一嘆。
她認命地合上樂譜，小心翼翼地把本子放進一個鐵盒，又將鐵盒放進床頭櫃里，這才伸手關了床頭燈。
黑暗中，一片窸窸窣窣之後，她躺在了向晴暖身邊。
安靜下來的房間里，一對小姐妹，枕著同一個枕頭，蓋著同一張被單，彼此的呼吸交錯在一起，顯得親密無間。
「雪寧姐姐，你睡著了嗎？」片刻的寧靜之後，小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秦雪寧睜開了雙眼，適應黑暗之後，借著微弱的月光，她能勉強看清房間里的景物。
她循聲望去，就對上了小女孩烏亮的眼。
小孩的眼形很漂亮，跟葉妃妃的有些像，卻又因為那純真的眼神，顯得溫潤而親切，能讓人不知不覺地放下戒心。
見秦雪寧還沒睡，小晴暖不由笑眯了眼，跟一隻靨足的小貓似的。
「雪寧姐姐，你知道嗎？我之前一直想要一個哥哥。」向晴暖小小聲地跟她說著悄悄話。
秦雪寧微挑了眉。
小晴暖微微瑟縮，以為她生氣了，趕緊補救道：「姐姐也很好的，我……我很喜歡雪寧姐姐的……」
說到最後，小女孩有些害羞地將小臉埋進了枕頭裡，聲音也小了好幾個分貝。
秦雪寧目光微閃，躺正了身體，望著天花板發獃。這麼多年，還沒有人對她表達過喜歡，她也覺得自己不值得，因為她沒有辦法給予回應。
「雪寧姐姐彈鋼琴的樣子超好看！」小女孩又在她耳邊說道，她的聲音歡快開朗，是她永遠也不會擁有的音質。
「雖然我聽不懂姐姐彈的曲子，但就是覺得很好聽……」
小晴暖也躺平了，小腦袋悄悄地往秦雪寧的肩膀挪了挪，只是在成功靠上之前，就被一隻手攔住了。
秦雪寧微微用力，將她的小腦袋推到了原來的位置。
小晴暖嘟了嘟嘴，小手在被子上的刺繡摳了摳，不過她望著天花板，很快又漾開了笑，她說道：「雪寧姐姐能來我們家，我覺得好開心！」
「你知道嗎？我們家對面，住著一個小哥哥和小妹妹。有一次我看到那個小妹妹被狗狗欺負了，她哥哥就衝出來保護她，把狗狗趕走了。」
小晴暖輕輕說道，「所以我也特別想要一個哥哥。」
秦雪寧神情微動，她能聽出小孩聲音里的寂寞和孤獨，就跟曾經的她一樣。
「不過我現在有雪寧姐姐了！」小晴暖的聲音又歡快起來，她側了側小身子，一把抱住了秦雪寧的胳膊，像小貓似的在她單薄的手臂上蹭了蹭。
「我不需要雪寧姐姐保護的，只要雪寧姐姐陪著我就好……」向晴暖的聲音柔軟而急切，像是生怕她不答應似的，又保證道，「等我長大了，我會保護姐姐的！」
秦雪寧被她抱著胳膊，小女孩的力氣很小，她只要一掙，大概就能掙脫。只是突然的，她有些不想掙開她了。
明明她最不喜與人身體接觸的。
先是葉妃妃，再是向南，現在又是向晴暖，這一家人，似乎總在令她破例，總是讓她一退再退，然後退無可退。
她輕輕嘆了口氣，到底是沒有抽回自己的胳膊，而是任小孩抱著，絮絮叨叨地和她說著童言童語。
「我覺得現在好幸福，每天都好開心……」
「最近爸爸媽媽經常回家陪我，我也不用擔心魚魚被壞嬸嬸煮掉了~」
「而且琳姐姐超會做飯，每天會給我做好多好吃的，讓我每天都可以吃得飽飽的~」
「現在還有雪寧姐姐陪我，姐姐超厲害的，會彈鋼琴，會彈超好聽的曲子……」
「就是姐姐不喜歡吃蔥蔥，不過沒有關係，我可以幫她吃掉……」
「……」
秦雪寧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
大概每個音樂家都是聲控吧。向晴暖的聲線甜美動聽，雖然嘰嘰喳喳的，但卻不算吵，反而讓人覺得很舒服。
只是隨著小女孩越說越多，她不免覺得詫異，心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愛說話的小孩？
小晴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她平時只能跟小金魚說話，雖然朱琳和向南願意陪她，但畢竟同齡人和大人還是不一樣的。
不過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開始犯困的她，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又秀氣地打了個小哈欠，然後終於安靜了下來，抱著秦雪寧的手臂，滿足地蹭了蹭，隨後便帶著甜笑，進入了夢鄉。
秦雪寧早就困了，今天練了一天的琴，消耗了她大部分體力，又是躺在床上，眼皮便不由自主地開始打架。
聽到身邊的小孩沒了聲，她便抽出有些發僵的手臂，做了一下伸展，然後攬著小女孩，聞著她淡淡的甜軟發香，也跟著睡了過去。
夜，徹底靜謐了下來……
第二天，陽光灑進房間，已經滾到床尾的小丫頭，率先睜開了眼睛。
她抻著小手伸了個懶腰，然後打著哈欠爬了起來，打量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有些迷茫地發著呆。
等看到身邊，規規矩矩地睡在原來位置的秦雪寧時，她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
啊，她昨天晚上跑來小姐姐的房間睡了！她露出一個傻笑，然後趕緊捂住了小嘴，生怕把秦雪寧給吵醒了。
她窸窸窣窣地爬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出了秦雪寧的房間，然後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小晴暖舒了一口氣，然後趿拉著小拖鞋，一級一級地爬下樓梯，她有點口渴，想去喝水。
就在她下到樓梯口的轉彎處時，便聽到樓下，新來的保姆林阿姨一邊拖地，一邊跟朱琳閑聊。
「那天來的那位小小姐，爸媽真的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