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美夢破碎
「美人。」
雕花大床上一個壯碩的身影蜷縮成一大拱,肥厚的唇邊留著口水,面上帶著喜悅之色。
秦川推開房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他溫潤的面上劃過一絲戾氣,手起刀落。
白福連哼都沒哼一聲,人腦就分離開來,圓圓的大腦袋從床上滾落到地面上,臉上還帶著濃濃的笑意。
秦川的目光在屋中一掃,便見到桌上大刺刺地放著兩封書信,原來這個白福還沒來得及把這書信送到白雲海那裡。
拿起兩封信,秦川展開略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到了懷中,抬步向屋外走去。
初升的太陽在遙遠的天邊若隱若現,胡翠山籠罩在一層薄亮的光明中,早起的林間小鳥嘰嘰喳喳地叫著。
「噠噠噠」的馬蹄聲自遠處傳來,整齊有力,驚地樹林間打著盹的鳥兒唰地一聲全著慌地飛了起來。
一行二十幾隻高頭大馬出現在林中的蜿蜒小路上,當前一人冷麵星眸,眼神陰暗,面上帶著濃濃的戾氣,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細的弧線,唇瓣上色澤清淺,帶著一些干澤,顯然是好久沒喝水了。
秦川才出屋子,便見外面一群黑衣人在寨子中穿梭,寨中的守衛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好些人只穿著中衣就被扭送了出來,擠成一團待在庭院中。
見到秦川,當中一人睚眥目裂,只恨不得殺了他似的,「秦氏小兒,居然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阮珣那個兔崽子呢,難道不敢出來見本王嗎?」
秦川循著聲音望去,只見說話那人絡腮鬍,眯縫眼,肥厚的嘴唇,精壯的身子,肥頭大耳的樣子跟白福倒是有幾份相像。
此人便是他們聯盟勢力的暫任勢力主,白福的父親白雲海。至於白雲海為何自稱為本王,就要從他起事開始說起。白雲海祖籍亳州,從亳州起兵。
亳州是老皇帝管制下的重災區,老百姓一年勞作連一袋米都攢不到,餓了好幾年的肚子了,不鬧事也是死,所以白雲海一起事,前來投靠的好手和百姓眾多,在起義勢力中堪稱佼佼者。
白雲海見到自己忽然從一個稍微有點錢財的富商,忽然變成了幾萬人的領袖,一時有些飄飄然起來。有那溜須拍馬者看穿了白雲海這虛榮的性子,便上書幾萬字洋洋洒洒地寫了一堆,讓其向老皇帝請封胡王,說他威猛之勢堪比當年的胡王吳三桂。
吳三桂是個什麼人物,白雲海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人根本不知道,但是聽那拍馬的人一番含糊其辭的說辭,那吳三桂居然就成了個藩國中為民起義,揭竿而起最後順利稱王,名垂千史的偉人。
這不正合了白雲海的意思,他當即拍板,向當地朝廷請封號胡王。當地官府接到了白雲海這個請封摺子,整個都有些凌亂了。
你一個造反的盲流子,讓被你造反的官府給你請封王爵,你是不是傻啊?
心裡這麼腹誹,當地官府面對白雲海的幾萬兵馬可不敢吱聲,但他也不敢向上報啊。老皇帝雖然沒個什麼用處,但是老皇帝當時還是皇帝呢,他還不知道天下出了許多起義軍呢,只是各地官府都壓著沒給報上去而已!
見吳雲海來勢洶洶的,當地官府的人著急啊,這不能報上去,又不能拒絕白雲海,他要怎麼辦才好啊。
這時候就有個人出了主意,說他們亳州山高皇帝遠的,老皇帝如今又醉生夢死不管事,他們可以悄悄地做個聖旨給白雲海封胡王,然後老皇帝那邊就一直瞞著不報,反正這白雲海是亂黨。
到時事發,只說那封號是他自稱的,跟他們沒關係,老皇帝那邊難道還會信白雲海的話?至於聖旨,那幫賤民長這麼大估計只見過官榜上張貼的告示,哪裡能分辨清楚什麼是真假聖旨,隨便造一個就是了。
當地官府覺得此計甚妙啊,當時就給白雲海頒布了一個假聖旨,可憐白雲海居然把那聖旨收藏地仔仔細細的,每日地放在床頭,從此便自號本王,其他的起義勢力雖然有些蹊蹺,但一則勢力不如他壯大,二則當今天下大亂,管誰王不王的,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帝王!
所以,眾人都不謀不合地附和著喊白雲海胡王,最後聯盟時更是把他推舉上了聯盟勢力主的位置。
秦冶面帶嘲諷地看了眼手上的聖旨,修長的手指一動,那明黃的聖旨便從空中跌落到庭院中的泥土地上。
「胡王,糊塗王嗎?這種假地不能再假的聖旨,居然也當個寶似地放在床頭,我還當什麼寶貝呢。」秦冶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神情慵懶地走到秦川身邊,見他全身完好無損,氣息沉穩,面上便帶了笑意。
「大哥。」秦川面色平靜,隻眼中神色複雜地看了秦冶一眼,這次反攻行動,如果不是秦冶的幫助,恐怕不會這麼順利,可族中如今的情況,陛下又明顯地不待見秦氏一族,秦冶身為秦氏一族的少主,這麼幫他恐怕回去又是一頓責罵了。
秦冶彷彿沒有看到秦川複雜的眼色,依舊是平日的懶散姿態,朝著庭院中罵罵咧咧的人一笑,魅惑的容顏讓好幾個本來已經清醒了的人又陷入痴態,他斜睨一眼面色蒼白的白雲海,「呵呵,若論起小人手段,恐怕沒人能與你白盟主比肩啊。」
這話中濃濃的諷刺意味讓白雲海蒼白的面色又紅了起來。
他心中五味陳雜,目光獃滯地看著那泥土地里的聖旨,這東西,昨天還被他當寶貝似地懸挂在床頭,他還摸了好幾遍,誰知道,居然是個假聖旨,狗朝廷!居然給他頒布假聖旨!狗皇帝,居然敢欺騙於他白雲海!
白雲海氣地肝疼,可他也是個知道審時度勢的人,如今這情形,他們一整個寨子恐怕都被人端了,等外面的救援得到消息,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本以為這裡重兵把守,是最安全的,所以才在這裡紮營,誰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居然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這秦氏小兒也非常可惡,誰不知道秦氏一族不參與紛爭,只打探消息,居然悄悄地就做了阮珣身邊的一條狗,他抓鎮國長公主怎麼了,她不該抓嗎?誰讓這個秦氏小兒跟在那公主身邊的,不然不沒他事兒嗎?
「秦氏一族也是有趣,阮珣當了皇帝,本……老夫怎麼沒聽說你們秦氏一族有什麼能人出來啊,反倒是紫薇閣中出了好幾個侯爵大臣。」白雲海想到什麼,眼中帶著一絲嘲諷。
秦氏一族投靠阮珣之事,本來天下還沒幾個人知道,就是江湖中人也沒什麼人知道,誰知道秦氏一族最近這些日子忽然大肆向外宣傳自己跟阮珣的關係,只恨不得在腦門上刻上官府兩字來說明自己是官府一派。
可白雲海他們又不瞎,他們時刻關注著阮珣的朝堂,裡面那些功勛大臣是什麼來路他們不查地一清二楚,裡面可沒什麼秦氏一族的人,唯一的大概就這個秦川。
秦氏一族倒貼成什麼樣兒了,結果人家阮珣不理睬你,哈哈,白雲海想到這裡,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跟條狗似的,也不看看你的主人要不要你,秦少主要不要考慮修書一封,跟了老夫,等得老夫成事,必定厚賞你們秦氏一族。」
秦川的面上有些發白,他沒想到白雲海居然當眾說出這件事情,阮珣對秦氏一族的不屑一顧,在秦氏一族中早已不是個秘密,但秦氏一族中族老們很大一部分不甘心,非要走到明面的朝堂上來,這麼長時間一直在跟阮珣暗暗較勁。
秦川的目光往旁邊的秦冶看去,卻見他面上仍舊是那慵懶的淡淡的笑意,十足耐心地聽完白雲海的話,他輕輕拍了拍手,一步一步地走向白雲海,「白盟主真不愧是聯盟勢力推舉的老大,這份見識屬實難得,秦某佩服。」
看著眼前那個雌雄莫辨的人面帶笑容地靠近自己,白雲海心中一跳,難道自己一句話就讓這秦氏一族反水了?沒那麼簡單吧?不過想想阮珣的不公,他很快就釋然了。
是啊,自己給他允諾的條件這麼好,他會拒絕自己?除非秦氏一族沒有野心。
「只是,秦某好奇,白盟主能許諾給我們秦氏一族什麼好處呢?」秦冶狹長的丹鳳眼看著白雲海,彷彿是真地在向他詢問。
只熟知秦冶性子的秦川知道,秦冶動了殺氣。
可惜的是,白雲海沒有察覺到,他面上一喜,忙道,「只要本……老夫成事,他日整個秦氏一族自上到下非王即爵,子孫後代,蔭庇至王朝覆滅皆與皇室同等待遇。」
這話說完,庭院中便是倒抽冷氣聲。
這種尊榮,白雲海居然也許地下,看樣子是豁出去了。
豈不知白雲海心中想的是,先把這秦氏一族穩住了再說,如今用得上的時候,他們自然是人上人,老子好好伺候著他們,等到他日本王登上了帝位,就憑著他們今日所為便要他們一族的性命陪葬!
榮華富貴是嗎?死後的尊榮也是榮華富貴啊,可享萬年!
「白盟主當真是有誠意。」秦冶眼中笑意更深,語氣也愈發飄幻,白雲海正暗暗得意,忽見眼前閃過一道銀光,他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似乎不可置信似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匕首,又抬頭看向秦冶。
秦冶仍舊是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丹鳳眼,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此刻,他正掏出一塊潔白的帕子,一寸寸地擦著自己本就潔白如玉的雙手。
「好臟呀。」秦冶的聲音慵懶魅惑,「怎麼能這麼臟呢。」
「盟主。」
「胡王!」
「秦少主,要殺要剮一句話,為什麼談地好好的,忽然對我們盟主下手!」
白雲海一倒下,本來還算安靜的庭院中立即炸了鍋,他們七嘴八舌地嚷著,好些人畏懼地看著秦冶,似乎不敢直視這樣一個能在談笑間就將人輕易殺死的魔鬼。
對這些人的叫喚,秦冶一概不理,只等細細擦完手,覺得乾淨了,他收起帕子,這才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向人群。
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就連開始好幾個叫喚地兇狠的,如低下了頭。
剛剛秦冶殺死白雲海的那一幕讓他們心裡的陰影太深了,他們躲到這胡翠山中來,到如今還能活著,都是惜命如金的,說什麼宏圖霸業,能保住命才能談業。
「談地好好的?我們談了什麼嗎?」秦冶似乎是不明白,「明明只有白盟主自己在說啊。」秦冶眼中眸光一轉,「哦,你們說的白盟主許諾的好處啊,他大概不知道,我們秦氏一族從來都是自己去找真命天子,而不是等著狗聞香湊上來。」
這話簡直像個大耳刮子直接打在庭院中所有聯盟勢力主事人的臉上,他們一個個面色漲地通紅,卻不敢抬頭跟秦冶爭辯兩句。
秦冶這話,不就是說阮珣那小子才是真命天子,而他們這群人都是狗嗎?真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現如今他愛怎麼說怎麼說,就當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好了!反正只要活著,等逃出去了,又是一條好漢!
可還沒等他們緩過勁來,就忽然聽到一個溫潤的聲音自左邊上空傳來。
「都清點完畢了嗎,秦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