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親吻
因著阮琴的原因,阮小竹便收起了面上的離別殤情,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偷偷地想一想蕭珥,想他如今到了哪裡,在幹什麼,有沒有想她。
而在白日里,阮小竹總是笑容滿面,彷彿沒事人一樣。
這樣做的直接後果便是,阮琴面上也慢慢紓解開來,不再是初時的冷冷淡淡。
阮小竹見了心中歡喜,這回京的路便也不是那麼難熬起來,不過……
輕輕掀開車簾,看了眼外面駕車人挺直的背影,阮小竹眼中眸色複雜。
這幾天,秦川對她的關心實在是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剛上路第一天,走了不過三里路,因為駕車的車夫讓馬車略略顛簸了一下,秦川便讓那車夫跟著車隊走,自行上了馬車,以堂堂信陽侯的身份給她駕馬車。
當時阮小竹也沒在意,只覺得秦川做事貼心。
誰知道接下來的日子,秦川又做了很多讓阮小竹有些招架不住的事情。
比如說,時不時停下來給她買些小玩意放到馬車上解悶子,她不過一句胃口不好,就撤了隨車隊的廚子另請了掌勺的大師傅過來,聽著她嘆一句路邊的風景,他必定要停下來陪她走上一圈……
諸如此類,做得不動聲色,潤物無聲,可阮小竹作為直接當事人,自然感觸比別人要深刻許多。
之前到瓊州的時候,他明明不是這樣的,怎麼忽然對她態度大變起來,有時候竟是有些出格了……
「小竹,前邊不遠處是桃花鎮,裡面的桃花塢非常出名,你要不要去看看。」秦川的聲音自前面傳來,打斷了阮小竹的回憶。
阮小竹放下帘子,心中嘆了一口氣,剛要回絕,就聽旁邊的阮琴道,「咦,聽說桃花塢里有桃花仙子,只要見到仙子就能實現一個願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竟還有這種無稽之談,阮小竹嗤笑一聲,「那……」不過是些騙人的把戲,話到嘴邊,阮小竹卻是語風一轉,「那我們便去看看,也許便撞著桃花仙子了呢。」
阮琴的情緒最近好不容易開解些,這還是她第一次提出要去哪個地方玩,阮小竹不想讓她掃興。
對於這桃花塢,她也是在志趣異聞上看過記載的,哪裡是什麼桃花仙子,原是一位名喚桃花夫人的美人最後隱居在此得的名罷了。
相傳在很久遠以前,有一位名動天下的美人,因她面若桃花,所以被人稱作桃花夫人。桃花夫人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心地又善良,拒絕了達官貴人的求婚,反而掛鈴做了個游遍天下的濟世大夫,救了無數的窮苦百姓。
為了感念她的醫者仁心,民間在多個地方都建立有桃花夫人像,在桃花夫人選擇隱居的地方,更是以她的名號命名,經過有心人的運營,如今的桃花塢已經是天下聞名的一個踏青點了。
只是如今人們到這桃花塢里,追尋的已經不再是最初的桃花夫人的醫者仁心,而是純粹的遊玩觀賞,為了吸引貴女們的興趣,更是拋出了一個桃花仙子的名頭。
這桃花仙子在民間傳聞甚廣,小琴必定也是在外面找伯叔的時候聽誰說起的。
「哇,姐姐,好多的桃花啊。」阮琴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粉色花海。
一片連著一片,都是粉色綻放的桃花,彷彿空氣都被渲染成了粉色,十分甜膩。
阮小竹也是第一次到這桃花塢中,看到這種境況,心中也是驚嘆連連。
這粉色桃花看著普通,實際是很難得的桃花品種,名喚「醉桃」,顧名思義便是惹人醉的桃花,它是一種純觀賞性的桃花,開完便凋謝,從不結果。
「哈哈。」阮琴伸出雙手,接住一片從空中飛落下來的桃花瓣,咯咯笑著,「姐姐,你看,我抓住這花兒了。」
不單單是阮琴,桃花塢中各處都是少女們的歡呼聲,間或摻雜著絲竹琴簫聲,聲聲入耳,仿若身處仙境。
被阮琴的喜悅感染,阮小竹心中也不免帶上歡愉之色,眉眼帶笑地接過一片空中飄飛的桃花瓣,放在嫣紅的唇間,輕啟朱唇,貝齒咬了桃花瓣一口。
水水的,甜甜的。
阮小竹被這香膩陶醉地微微眯了眯眼睛,長長的微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眼中波光流動,飄逸飛揚。
剛去安排完花船的秦川轉過身,便看到了這樣的阮小竹。
她鮮艷欲滴的紅唇上銜著一朵粉色的花瓣,穿著青藍疊翠綴邊錦裙,俏生生地站在花瓣紛飛的桃花樹下,飄然若仙,靈動逼人。
「小竹。」秦川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啞著嗓子輕輕喚了一聲,彷彿怕驚動了這來到人間的花精靈。
阮小竹輕輕轉過頭,一雙美目波光流轉,顧盼生輝,眼角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媚態,紅唇輕啟,「秦川兄,你站在那兒幹嘛?」
清脆的嗓音傳入秦川的耳中,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無意識地,他邁動著步子一步步走向阮小竹,直到聞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他才停住了步子。
「我們正好趕上了這兒的桃花節,晚上坐著花船據說可以看到桃花仙子的表演,我便去租了條花船。」
桃花節?聽著挺有意思的,阮小竹眼中閃過一絲興味,「這桃花鎮當真是妙人多多,也不枉桃花夫人最後選擇了這個地方棲息長眠。」
夜幕慢慢落下,悠揚的笛聲在船頭響起。
阮琴手中拿著束桃花枝,在阮小竹眼前擺來擺去。
「晃地我眼睛花了。」阮小竹嗔怪地看了阮琴一眼,起身走出船塢,只見月色下,桃花塢的溪水中中燈火點點,仿若夜空中綴著的星星,十分熱鬧華美。
溪水中間搭著一個小小的只有蒲團大小的圓形檯子,檯子被桃花簇擁,圍成一束桃花環漂浮在水中。
秦川白衣飄飄,立在船頭,一根碧色長笛橫亘在他的唇邊,悠揚歡快的笛音自他的唇齒間溢出,周邊不斷傳來叫好聲,還有不少花船圍了過來。
似乎是聽到身後的動靜,秦川轉過身,見到阮小竹,面上泛上一絲笑意,溫和道,「怎麼出來了,夜中有些涼,也該披件氅子出來。」
說罷,也不等阮小竹出聲,竟是幾步走近她,解下身上的外披,非常自然地把它披到了阮小竹肩上。
那外披上還帶著溫熱的氣息,阮小竹面上一紅,仿若那綻開的桃花,「秦川兄,我不冷。」她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動手把那外披解了下來,還給了秦川,剛到身上的暖意被冷風一吹,竟然真地有些涼了。
秦川面上神色一僵,仍是很從容地接過了外披,然後矮身進了船塢,不過一會兒,又拿了件狐皮氅子出來,固執地搭在阮小竹身上。
暖意自身後傳來,阮小竹這次沒有拒絕秦川的好意,這狐皮氅子本就是她的衣物。她伸出手緊了緊身後的大氅,朝秦川淺淺一笑,感激中又帶著淡淡的疏離,「謝謝秦川兄。」
「保重身子重要。」秦川的眼皮垂下,夜色遮住了他面上的失落。
阮小竹聽不出秦川語氣中的變化,正要誇讚他剛剛的笛曲吹地十分好時,便聽到周圍一聲喝彩。
只見那溪水中間小小的桃花環檯子周圍忽然閃過一道絢麗的光芒,等到那光芒過去,那花環中間竟然站了一個粉衣女子。
那女子手中提著一架桃花燈,身形高挑,白紗蒙面,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靜靜地站在花環中間,月光也不知是有意無意,正好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身形若隱若現,還真有一種飄然出塵的感覺。
「桃花仙子。」阮琴在一旁掩著嘴輕呼,然後她想到了什麼似的,緊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立在胸前,虔誠地面對那溪水中的桃花仙子,小聲嘀咕著什麼。
阮小竹沒有細聽阮琴說什麼,只瞪大眼睛看向那桃花仙子。
這仙子雖然身形瘦削,但也是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坐到站在水面上不沉下去的?那檯子分明就是個漂浮在水面上的蒲團樣的東西啊。
就在阮小竹的吃驚聲中,只見那桃花仙子忽然慢慢挑起桃花燈,然後另外一隻手曲起,寬大繁複的裙踞慢慢飄動,旋轉,然後桃花仙子整個人便在那小小的桃花環上飛快地轉動起來。
她轉地越來越快,到最後阮小竹只看到夜空中一個亮點帶著一團飄忽變幻的粉色影子在水面上飄動,周遭本來還喧鬧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只聽見夜空中輕輕的微風吹動的聲音。
然後,最驚奇的一幕發生了,阮小竹瞪大眼睛。
只見那影子越來越模糊,到最後竟然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桃花樹,樹枝上掛著一架桃花燈。
「啊。」
「哇。」
驚呼聲此起彼伏,周圍本來還圍著的花船都紛紛靠近那在水中長出來的桃花樹,他們紛紛觸碰著那桃花枝,各種各樣的東西投擲到那桃花樹底下,眾人紛紛議論著桃花仙子。
阮小竹也有些感覺不真實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個表演實在是太神奇了。
「不過是個小戲法。」秦川不知什麼時候走了上來,看著阮小竹伸手去摸那桃花枝,他笑著示意她看那桃樹底。
阮小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桃花樹底下平跟而立,竟是一點樹根都沒有,而那小小的花環檯子跟桃花樹相接的地方,有隱隱的水光波動。
水光?那明明就是個實實的檯子……一隻小魚兒浮上水面,吐了個泡泡,懶懶地看了周圍熱鬧的人一眼,很快潛了下去。
是了,阮小竹腦中靈光一動,看著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溪水上偶爾泛起的泡泡,她知道了,這戲法竟是這麼簡單,不過是讓人從花環中進入水底,悄悄潛走罷了。
那最初旋轉的幻影估計也是對方用了什麼手段,拖著時間換上那早準備好的桃花樹,那時候其實桃花仙子早走了。
這群人也真正是有心了,阮小竹心中慨嘆,既是有心人,她便也隨著眾人一起,扔了幾個碎銀子上去。
重頭戲過後,夜幕漸漸沉靜了下來,昏暗的船塢中,阮小竹安靜地躺在床上,睡容靜謐。
「吱呀」一聲,房間木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白色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直直地走近阮小竹的床邊,見她沉靜的睡顏和身上滑下來的被子,微微勾起嘴角,俯身輕輕拉起被角,就在他要起身時,忽然鬼使神差地在阮小竹的唇上輕輕碰了一下,然後飛快地離開。
白衣人站在床頭,靜靜地看了一眼毫無反應的阮小竹,轉身便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房間里恢復了夜間的寧靜,彷彿沒有任何人進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