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痴心妄想
曹猛站在窗前,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整個人如裹了一層銀光,神秘而虛幻。他掏出帕子,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夢中的一切那麼清晰,彷彿蘇雨籬此刻就站在他的身邊似的。每次見到蘇雨籬,她都是那樣遠遠地站著,穿一身白,面上神情淡定嫻雅,一派仙然,觸不可及,高不可攀!
曹猛這一生恃才傲物,二十歲以前從來沒有服過誰,直到遇見蘇雨籬。雖然是跟朱丞相的謀定,但他後來是真心為蘇雨籬折服打算效忠她一輩子的。
可是他沒想到,這樣一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人,說沒就沒了,死法還是最不堪的自盡。他不能相信也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到了京城中親眼看到她的屍身入殮,這才算是信了這個晴天霹靂一樣的事實。
蘇雨籬這樣的人,居然會去世地這麼早,難道是天妒紅顏嗎?
曹猛是不相信蘇雨籬會給皇帝戴綠帽子的,因為她對什麼樣的男人都不屑,這個世界上能配得上她的男人,曹猛不知道有誰,只是便宜了那個豬一樣的皇帝!白白糟蹋了蘇雨籬這樣的仙女。
蘇雨籬去世的時候,曹猛剛查到隱門秘密的一點眉目,已經有了繼續查下去的線索,正要向她彙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誰知道,人就這麼去了。
最開始本來是想完成蘇雨籬的遺願,曹猛瘋狂地去查隱門的秘密,皇天不負有心人,更何況是曹猛這種有勇有謀的人,他到底是查到了隱門的秘密,也去蘇雨籬的墳前向她說了這件事情。
也是在跟蘇雨籬說完這件事情之後,曹猛忽然就有了一個念頭,隱門的寶藏這麼豐富,皇帝又如此昏庸無能,這豈不是他光復先朝,自立為王的好時機?只要拿到那筆寶藏……
這個瘋狂的想法讓曹猛整個人再次活了過來,他忽然前所未有地懷念起自己的身份來,特意回了老家翻出家裡壓床腳的族譜,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就是他那不中用的父親,他也大發好心地做了安排。
可是,隱門的寶藏知道是一回事,它就在那裡卻不是那麼好拿的。還沒等曹猛動手,大啟國就在一場飢荒中亂了起來,曹猛本來想加快行動的步子,分一杯羹,誰知道阮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掌控了京城並且建立了新啟國。
阮珣的勢力之大,實力之強以及他名正言順的身份讓整個大啟國的叛亂勢力都不敢輕舉妄動,等他們敢動的時候,阮珣已經站穩了腳跟,他們也只能選擇隱姓埋名或者投靠阮珣。
曹猛心裡對阮珣不屑,不過他到底是蘇雨籬的兒子,曹猛心中有些介懷,覺得自己對阮珣下手就是背叛蘇雨籬,因為這事,他一直遲遲不動,左右徘徊。
很多次夢中,他都見到蘇雨籬,她仍舊是一身白衣,什麼也不說地就遠遠站在那裡看著他,眸光冷冽如寒潭中的清泉,曹猛就不自覺地上前解釋,什麼話兒都說了,只讓蘇雨籬明白他的心是忠於她的,也只忠於她!
可是,蘇雨籬不聽他的解釋。曹猛就每次都從夢中驚醒過來,然後就是長夜的睡不著,就像今晚一樣。
「蘇雨籬。」曹猛喃喃地喊著蘇雨籬的名字,心中百味陳雜,眸光中帶上一絲哀傷。
這個女人造就了他的今天,但也毀了他的前程。他本來以為,蘇雨籬會讓他去戰場上保家衛國,至少可以殺出一條功名路來,誰知道蘇雨籬居然是讓他隱姓埋名來這小小的武林,一來就是一輩子,絲毫沒有讓他重返朝堂的想法。
說不失望是假的,人各有志,曹猛的志向就在朝堂,他對這武林沒有一絲興趣,更對武林中的俠肝義膽,恩恩怨怨糾糾纏纏煩透了。無非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武林中人非得曲曲折折地繞!毫無道理地繞!跟他們斗一點智商都不需要!
只有在朝堂,才會有他曹猛的對手,只有面對爾虞我詐的朝務,他曹猛才會享受到人生的樂趣。可是沒有,蘇雨籬親手掐斷了他的路,他的夢。
無奈之下,曹猛只能把武林當做朝堂來玩,事實也證明了這武林根本就是個經不起他玩的地方,他很快坐到了武林的最高位置,武林盟盟主,住進了盟主府,娶了名門妻子,生了優秀的孩子,人生的樂趣都享受遍了,只是心裡空虛。
蘇雨籬這時候給他帶來了隱門的秘密,這是一件十分費腦子但是讓曹猛很歡喜的事情,他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並且每天樂此不疲地去查探,只望早日完成這個任務之後跟蘇雨籬提一提回朝堂的事情。
他實在是太嚮往權利的滋味,太嚮往站在陽光下的權利的滋味了。
可是蘇雨籬死了!
「阮珣雖然長得像你,卻不是你,我當初跟你的約定也只是忠於你,不包括你的兒女。」曹猛自言自語,對著一片虛空解釋,「不過,我也不打算跟你的兒女作對,既然如今阮珣把新啟國治理地這麼好,那我就帶著隱門的寶藏去另外一個世界吧。」
關於這另外一個世界,是曹猛偶然聽人說起的。一直沿著北走,就能到一個全部都是海的地方,坐著一艘大船在海上行走七七四十九天,就能到一片海島,那海島上只有幾個土著,是個非常適合自立為國的地方。
這是曹猛在調查隱門之事時無意中得到的消息,他本來是不在意這種消息的,誰知道竟然也會有真動心思的一天。
在阮珣坐穩了帝位,差不多定下了天下大勢之後,曹猛苦苦思索自己的往後的路。
他的實力無法跟阮珣抗衡,天時地利人和他一樣都不佔據,如果要爭天下,他在阮珣面前沒有什麼勝算。可是他實在是不想過眼下的這種沒有一絲波瀾的武林盟生活了,簡直就像是死水一樣讓他心生厭惡。
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他稍微動下手,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沒有一點挑戰的勁頭,沒有一點能讓他的熱血燃燒起來的激情。
既然爭不贏阮珣,這大啟國恐怕他是不能待了。畢竟是蘇雨籬的舊人,曹猛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真相,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他和蘇雨籬的關係,他的安生日子恐怕是再過不下去的。
未雨綢繆,這是曹猛這一生行事的準則,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變。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他是必定要想好自己的退路的。
曹猛把自己能去的地方都想了一遍,從苗疆、西域甚至到海外,他都做了詳細的計劃,再根據各種可能一一排除,最後發現,除了大啟國,他居然哪裡也去不了。
曹猛是不可能甘心的,他日思夜想,終於讓他想起這片曾經偶然得知的孤島來。他想到如果自己帶著隱門的財富,領著一批好控制的人去這個海上孤島,做一個島國的皇帝……那日子,想想就輕鬆自在,令人神往!可不就是一個最佳去處!
最關鍵的是,這麼做的話,曹猛相信自己對蘇雨籬就問心無愧了,至少不會每次都從噩夢中醒過來,他絕對相信蘇雨籬不可能再來找他了!
心中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曹猛就開始秘密著手把武林盟中得用的人召集起來,又找了進一道士這種貪心又沒什麼本事的人來助陣糊弄別人的視線。
只是讓曹猛沒想到的是,還沒出發,就有人搶在了他的前面,等到了目的地后,又碰到了棘手的蕭珥!
搶在他前面的人自然是苗疆的人,曹猛當初查探隱門的消息時就查到了苗疆跟隱門的淵源,自然知道他們的來意跟自己其實不衝突。
當然,苗疆的實力擺在那裡,雖然只是個藩國,但到底是個國家,舉國之力肯定比武林盟厲害,曹猛倒也無畏,本來在心裡已經籌謀好了對策,就等著跟苗疆對上。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楚陽王蕭珥的勢力比之苗疆和武林盟,簡直可以輕而易舉地秒殺他們兩個,這讓曹猛心裡著慌了,一時有些亂了分寸,這才落入了蕭珥的手裡。雖然最後想辦法逃出來了,可到底是受了被人囚禁的侮辱!
曹猛自蕭珥手中逃出來之後,就一直住在這穀子莊裡,最開始幾天還擔心蕭珥的人追來,躲去了晏鎮。在晏鎮的那幾天,他苦思辦法對付蕭珥,最後也只想出了一招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渾水摸魚之計。
他一個人的力量對抗不了蕭珥,但是全天下的人在一起呢?尤其是阮珣和皇帝再加上各方的勢力,他就不信蕭珥一個人能扛得住!
曹猛親自把消息傳給了皇帝和阮珣,又讓人故意在武林盟中放出了隱門的寶藏這一消息,果然天下開始為隱門的寶藏瘋狂,個個趨之若鶩,現如今的狀況,可不就是按著他的設想走下去的!
曹猛的目光轉為森冷,既然人都來齊了,這場奪寶大戰的戲也要拉開帷幕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子,輕輕關上了窗戶,整個屋子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再無一點聲息。
「已經確認了,阮珣和皇帝那邊都是曹猛傳的消息,武林盟中的消息源頭也是來自曹猛的授意。」風的聲音沒有一點起伏,面無表情地站在蕭珥身後不遠處。
蕭珥背對著風,高大寬厚的身影就像黑夜中的大山一樣魁梧壯闊,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也分外引人注意。他靜靜地聽著風的彙報,曹猛自認為「逃」出了他這裡,卻不知道這是蕭珥給他布的局。
他想知道曹猛的目的,更想知道,到底還有多少隱藏在暗處的勢力肖想著本來就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既然阮小竹和伯叔都選擇了守護隱門,他蕭珥自然也責無旁貸。
曹猛放出的消息可沒有他自己想象中那麼好的效果,不過是因為蕭珥這邊出手「幫」了他一下罷了。
如今的隱門之外,匯聚了來自天下各方的勢力。新啟國和大啟國的國君,苗疆和西域的人,匈奴以及其他各個小藩國的人,甚至連海外之人都來了幾個。這群人魚龍混雜,卻又分外默契地跟武林盟的勢力對立,真是有意思極了!
「林煜的人到了哪裡了?」蕭珥的聲音冷冽如冬月的寒風,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的煞氣無端地讓人覺地發冷。
風卻沒有一點反應,表情甚至沒有一絲變化,似乎是習慣了,「林副將如今正在江州。」
江州離穀子庄只有十里的路程,蕭珥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眉頭就皺了起來,「不是讓他不要著急嗎,怎麼又走了夜路?」
知道蕭家軍已經很久沒有動彈,他們都躍躍欲試,但蕭珥可不想讓他們的過早到來嚇著守在隱門外的那群人,萬一都溜了,他還怎麼一網打盡!
「主子,風不知道。」風的臉皮扯了扯,像林煜這種跟蕭珥一樣胸中溝壑千萬的人,他怎麼能猜透他的想法,他就是個暗衛而已!
蕭珥自然也不打算從風嘴裡聽到答案,只是風這回答……蕭珥轉頭撞死無意地覷了風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揮了揮手,風立即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房間里。
蕭珥坐到桌案邊,看著空溜溜的桌案,又看了眼阮小竹已經熟睡的地方,摸了摸光潔的下巴,深深嘆了一口氣,眼中眸光深邃如臨淵,瞳孔彷彿黑夜中的星辰一樣閃著若隱若現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