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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姐弟的隔閡

  等到最後一個饑民領了食物離開,阮小竹的臉都要笑僵了,她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坐上馬車,往宮中趕去。


  宮女本是要跟阮小竹坐在一處,但是阮小竹這次沒有讓她上車,只是淡淡地說:「本宮有些乏累,你去後邊兒的馬車上跟傅公公他們一道待著吧。」


  馬車帘子一拉,阮小竹的臉就徹底沉了下來。今日之事,本是意外,她雖然心中仍然蕩漾,但後面想地更多的,卻是阮珣之事。


  從阮珣接她到紫薇閣時,阮小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接她的人似乎很急,她本是要等阮琴一起過來的,結果對方不肯,只說阮珣與她多日未見,著實想念,等得焦急。阮小竹心想著,她也同樣挂念阮珣,就跟著那群人來了。


  可到了這宮中,看到阮珣的時候,她沒有從阮珣的眼裡看出絲毫的想念來,他看她的目光很平淡,就像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一樣。阮小竹心中安慰自己說,這只是因為阮珣長大了,沉穩了,如今又是一國之君自然要變得有威儀些。


  後來到了紫竹宮,看到裡面熟悉的擺設,明顯是用了心思的,阮小竹也就不再懷疑阮珣,畢竟她對阮珣是真心疼愛的,她在這世上親人不多,至親只有一個阮珣。可是當她跟阮珣說起母后之死時,阮珣眼中分明平靜如水,一點動蕩都沒有。


  阮小竹當時就想質問阮珣,是不是忘了他之前說過的話,他明明說過,要為母后報仇,才登上帝位的。可是登上帝位之後,為什麼不為母后平案,又是為什麼不去調查母后的死因呢?阮小竹不敢想下去。


  傅公公和傅公公帶來的人讓阮小竹再次選擇了相信阮珣,體諒他剛剛登基,政事繁忙,母后之死沒有空去著手。反正她自己也一直在查這件事情,倒不如還由她來繼續這件事情更好。


  可是今日,傅公公的言行,還由宮女的言行,都在清楚明白地提醒阮小竹。阮珣不相信她,阮珣派了人在身邊監視她。她表示要出宮時,一堆宮人跪在地上求她,她執意要走,傅公公就去彙報了阮珣。


  阮小竹目光轉向馬車外,馬車外面的幾百御林軍亦步亦趨地跟在馬車周圍,把整個馬車唯得跟個鐵通似的,不要說人,就是只蚊子也飛不進來。


  這是在保護她,也是在隔離她。深處後宮之中的阮小竹,即使不喜歡勾心鬥角,也見識了種種爾虞我詐,怎麼會連這麼點小伎倆都看不懂。阮珣要把她跟誰隔離?阮小竹腦子中稍微過了一下,首先就想到了蕭珥。


  如今的她,幾乎每日都跟蕭珥通信。初時還沒察覺到什麼,在宮中待了幾次之後,她就發現似乎有人動過她的那些信箋,在紫竹宮中,還有誰敢翻動她的東西,除非是受了阮珣的指示。


  阮小竹為了阮珣的臉面,同時也顧及他現今是個皇帝,沒有去找他,只是每次看完蕭珥的信箋之後,都小心地收起來,直把一些不重要的內容留在外面。


  以上種種,阮小竹都能忍受,但是今天,看到那些食不果腹的饑民,聽說他們一日只得一碗清水似的清粥,阮小竹怎麼都理解不了。她絕對不信阮珣是個昏君,但如果他是個賢明的,怎麼能餓著百姓?

  民貴君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母后從小教誨阮珣的道理,阮珣竟然一絲沒有聽進去嗎?阮小竹難以原諒阮珣這樣對待百姓,也打定主意回去跟阮珣開誠布公地談一次,她想知道,阮珣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同時也問清楚他到底要怎麼對待她。


  傅公公和貼身宮女看著阮小竹從馬車上下來,兩個人誰都不敢靠近此時的阮小竹,但又不能放任阮小竹一個人在宮中行走,遠遠地跟在她身後。傅公公臉上倒是坦然,畢竟他是阮珣的人,貼身宮女卻有點不自在。


  這些日子,她在紫竹宮中,受盡阮小竹的照顧,可是因為傅公公的一句話,她就暗暗倒戈向阮珣,如今糟了阮小竹一而再再而三的厭棄,她已經可以想到自己的結局了,想到以後再不能待在紫竹宮中,她的眼淚溢滿眼眶,只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阮小竹根本沒有看遠遠跟著的傅公公和貼身宮女,她臉色平靜地走進御書房中,站到了伏案批奏摺的阮珣身前。


  「姐姐?」見到身前一道黑影,阮珣還以為是哪個大膽的奴才這個時候過來打擾他,正要呵斥,一抬頭就看見阮小竹,他陰沉的面色立即散去,換上一張只有在阮小竹面前才會有的純真無邪的笑臉。


  阮小竹神色淡淡地看著阮珣,把他整個人的神情變化都看在眼裡,心中驚駭。曾幾何時,她那個可愛的弟弟阿珣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個對錶情收放自如的戲子,竟是眨眼間就換了一張臉。而且他這張純真無邪的臉,要不是因為看到他前一刻的陰沉臉色,她怎麼看都看不出破綻來。


  阮小竹收斂心中情緒,假意瞥了眼桌案上的奏摺,既然阮珣要在她面前演戲,那她就不妨陪著他玩玩,「阿珣,你每日地批奏摺,也要注意休息,晚膳可用過了?」


  阮小竹的語氣一如往昔地溫和,阮珣心中熨帖,面上神情更是放鬆,「姐姐說地是,阿珣日後必定準時用膳,只是今日姐姐不在宮中,阿珣實在沒什麼胃口。」阮珣的臉上是一種小孩子才會有的撒嬌和委屈表情,一雙邪魅的杏眼水汪汪地看著阮小竹。


  這雙眼睛太像母后,可又跟母后不同,母后的眼睛裡面永遠雍容華貴,傲然如梅,不會有阮珣的這種邪氣,阮小竹頓了一會兒,端上笑臉,「我見你這摺子上似乎有飢荒二字,莫不是有大臣已經跟你彙報過如今京城的饑民之事?」


  很不巧的,阮珣正在批閱的這份奏摺還真是關於京城飢荒的摺子,是秦川遠遠見過阮小竹之後回去奮筆疾書趕出來,又快馬加鞭匆匆送到宮中來的。


  阮珣很喜歡秦川的才,更喜歡他對權勢的淡然,見是秦川的摺子,自然就優先看了起來,正看到關鍵的地方,阮小竹就進來了。想到阮小竹今天去了哪裡,阮珣面色有些古怪起來,秦川既然有救民良策早不說晚不說,非要等阮小竹出宮一趟才說?

  「姐姐眼神好,這奏摺卻是在講飢荒之事,上摺子的人姐姐還認得,正是信陽侯秦川。」阮珣仔細看著阮小竹的神色。


  阮小竹聽到信陽侯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等聽到秦川的名字才隱約想起來,秦川似乎跟她提過,阮珣封了他一個信陽侯的爵位。要是放在以往,阮小竹聽到這個消息,肯定喜形於色,但是今天,她面上神情卻是淡淡的,沒什麼變化。


  阮珣眼中滑過一絲疑惑,怎麼回事,難道秦川的這摺子跟阮小竹一點關係都沒有?怎麼阮小竹一點反應沒有,似乎完全不知情?

  「信陽侯雄才偉略,竟是敢在我前面來找阿珣你了,我今日過來找你,也正是為了此事呢。」阮小竹語氣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不知道信陽侯對如今新啟國日益嚴重不得緩解的大飢荒可提出了什麼良策不成?」


  阮珣點點頭,白皙的兩頰泛上粉紅:「正看到關鍵處,姐姐你就來了,莫不如我們一起看看?」他的眼睛如黑珍珠般閃閃發亮,看著阮小竹,看似一片赤誠之意,其實心底卻是在等著阮小竹的反應,好藉機試探阮小竹是否真地是在外面完全沒有跟秦川接觸過。


  阮小竹遲疑地看向阮珣:「畢竟是朝廷之事,我看這摺子可合適?壞了規矩的事情……」她假裝低頭,長長的眼睫毛在微微垂下的眼皮上顫動,很是惹人戀愛。阮珣如今對她竟然防備至此,這是阮小竹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她其實早就認出那摺子上的字是秦川的筆跡,這才多看了幾眼。出宮本就是為了饑民,她自然是打聽過如今誰在管這事,這才讓宮女去找秦川,可她並沒有見到秦川過來,以為他為公事繁忙,也沒有多想。可剛剛阮珣的表情以及他說的話,沒有哪句不是在試探她。


  他為什麼試探她?阮小竹瞬間就想明白了,阮珣如今是不信她了。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已經不能讓阮珣相信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感從腳底升起,蔓延到她的脾臟大腦,阮小竹遍體生寒,忍不住打了個顫抖。


  「姐姐在說什麼話,是阿珣讓姐姐看的,就沒有壞了規矩。」阮珣沒有注意到阮小竹的顫抖,他拿著桌上的摺子,笑嘻嘻地走到阮小竹身邊,把那摺子遞到她的眼前。


  阮珣的靠近讓阮小竹整個人像只刺蝟一樣豎起了全身的刺,不過她很快舒展開來,臉上端著平日里的笑容,假裝認真地去看那摺子,實際卻把目光落在身邊的阮珣身上。


  依舊是那雙水汪汪的杏眼,明如秋水波瀾,黛色眉峰,瓷白的臉龐,櫻紅的嘴唇,明明是跟母后一樣的長相,眼角卻時有邪氣溢出。這種邪氣,阮小竹以前只在阮珣跟陌生人相處的時候見過,卻從來沒在他跟自己相處的時候發現過。


  自己如今對阮珣來說,也已經是一個陌生人了嗎?意識到這點可能,阮小竹的神思再回不到那奏摺上,根本不知道阮珣已經把奏摺看完了。


  「姐姐,秦川果真如你所說是個大才,他說,經過他這些日子的調查,發現大啟國飢荒的地方大都在北邊,南邊饑民是很少的,物資也算豐厚,所以他就暗地裡從南方收購了大量的糧食運往北方,如今那些糧食都已經快到京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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