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一國兩立
皇帝自到了嵬州,最開始兩三天還有些頹廢,但也只是兩三天。等到皇帝發現嵬州真地如提出建議的朝臣所說,土肥水潤,出產豐厚時,整個人就像重新活過來一樣。他每日擺足了架勢,帶著一大堆朝臣,坐在高大的金鑾駕上去嵬州城中心「視察民情」。
嵬州百姓初初還不知道皇帝來了嵬州,等到知道之後,一大半的百姓就收拾了包裹細軟想要溜走,誰知道皇帝因為被反叛之事,早早防著這群「刁民」了,帶過來的三萬多士兵別的事情沒幹,專門在關卡口等著抓要逃跑的百姓。
但凡是抓到一個這樣的百姓,皇帝本來是想直接誅九族的,但是聽到朝臣的諫議后也覺得,如今手上人不多,不能再隨意殺人了,至少現在不能殺。他就想出一個辦法,你不是要逃跑嗎?我就把你的銀錢細軟包括孩子都搶過來,銀錢細軟自然是歸皇帝,至於孩子嘛。
皇帝剛到嵬州,這個地方連座行宮都沒有,皇帝佔了嵬州的府衙,就住在裡面。府衙裡面雖然伺候的人不少,但是皇帝覺得排場不夠,就把這些孩子都拿過來充數了。反正在皇宮裡面,宮人也大都是從孩子開始的。
皇帝這一舉動,確實嚇到了嵬州的不少百姓。他們以前只是聽說皇帝無道,但他們現在是親眼看見了,皇帝比傳聞中還要昏庸呢!哪個還敢拿一家幾輩子的積蓄和自己的後代去拼?心裡雖然恨死皇帝,但還是只能戰戰兢兢地在嵬州待著。
「視察」過幾次民情之後,皇帝覺得嵬州是個好地方,比京城都要好,怎麼當時沒有選嵬州當國都呢?這真是個大大的錯誤。見風使舵的朝臣們見皇帝喜歡這個地方,就更是討好地話翻著花樣兒地說。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催著皇帝去請楚陽王從邊境回來,先平了內亂。嵬州雖然好,但就是一塊彈丸之地,怎麼能做國都呢!何況就算作為國都,如今的大啟國,要是楚陽王再不來平亂,那還有幾個地方是受皇帝管轄的?朝臣們心知肚明,沒有!
皇帝難得覺得朝臣們講地有道理,這次也顧不上自己的臉面了,實話實說,不是朕不去招楚陽王回來,而是如今的楚陽王翅膀硬了,不聽朕的詔令啊!
朝臣們哪個不曉得楚陽王是不想回來的,不過一個個裝鬼去糊弄皇帝罷了。見皇帝說了實話,他們也不敢表露出對皇帝的鄙視,畢竟,要楚陽王幫忙還得皇帝出面啊,誰讓他是皇帝呢!
就有朝臣出主意了,說皇上,楚陽王應該不是不聽詔令,而是身在邊境,正在迎敵,想必是沒見著您的詔令呢,不如派幾個使者去,楚陽王見著人不就回來了?
皇帝一聽,是這個理。詔令發過去,蕭珥當做沒看見,但我派幾個朝臣並兩個老太監過去,蕭珥還敢不回來?他可是皇帝,蕭珥再厲害,也只是個朝臣!他這邊才把使者派出去,那邊就聽到了京城被攻陷以及阮珣稱帝的消息。
「你說什麼!」皇帝臉色刷白地看著眼前瑟瑟發抖的小太監,「你說攻下了京城,還在那裡稱帝了?」
小太監暗道自己倒霉,被人派來彙報這個消息,那個報信的士兵也真是狗狡詐的,給他說完這消息就跑了,不肯進來內殿。「皇上,是阮珣,他攻下了京城,並且改了國號為新啟國,自稱新啟國元帝。」小太監喏喏地說。
「這個逆子!」皇帝猛地一拍龍椅,然後又忍不住捂著自己的手叫起痛來,這個龍椅可不是京城裡的那把,外面裹了厚厚的一層毛皮怎麼拍手都不會痛。這把不過是外面鍍了一層金,實際是個做工粗糙的鐵椅子,冰冷冷的不說,還很咯人。
「手上有兵不來救駕,反而去跟那群刁民一樣做亂民,還改了朕的國號,他對得……」皇帝情緒激昂地罵到這裡,忽然想起來,阮珣好像不是他的兒子了,他是皇後跟人通姦生的野種,「這個野種,朕辛辛苦苦把他養大,他就這麼對朕!」
小太監不敢說話,心中卻是腹誹,皇帝你自己不要那麼好的阮珣皇子,把人關進天牢不說還要砍人的頭,要不是阮珣跑得快,這會兒早死了。你現在只記得自己的好,就把自己的惡全給忘了。
「去,朕要修書一封,讓阮珣速度退位,過來迎接朕回京!」皇帝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根本沒注意到周遭群臣瞬間變化的臉色。
皇帝誒,您老可沒糊塗吧。如今的阮珣是一國之帝,民心所向,跟您可是有生死大仇的,他不來殺您已經是對您的仁慈了,您還要上趕著送死,這是什麼道理!
「皇上,萬萬不可。」一個朝臣硬著頭皮站出來,勸說皇上,「如今的阮珣已非昨日阿蒙,他既然敢坐上那位置,想必就不會再把皇上您放在眼裡了,皇上修書怕也是白送,倒不如想想如今我們大啟國該如何自處。」
京城被人搶去,裡面已經有了一個皇帝,那嵬州的大啟國皇帝算什麼?大啟國還存在嗎?朝臣心中也有些茫然,不知道現如今的情況該怎麼辦。
皇帝瞪著那朝臣,眼睛赤紅:「怎麼不可以?他再厲害,還是朕養大的狼崽子,朕可以不認他,他敢不認我!」想到龍椅上坐著的是蘇雨籬的野種,皇帝心中就恨不得把阮珣碎屍萬段,這是蘇雨籬背叛他的證據,不愛他的證據!
「皇上,不可啊,您忘了先皇后的通姦案了?」朝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臉色有些發白。
皇帝當時初聞皇后通姦,非常氣憤,怒氣沖沖地趕去找皇后對質,誰知道皇后一個解釋沒給他,直接喝毒酒身亡了。皇帝氣不過,本來應該低調處理的大丑聞,他反倒大肆宣揚了出去,張貼官榜昭告天下,皇后蘇雨籬通姦,阮珣皇子和嘉容公主都是野種,搞得民心惶惶。
皇后死後,皇帝對阮珣和嘉容公主做的事情,實在是不堪入目,舉國皆知。阮珣要是一輩子窩囊無名也就罷了,他現在做了皇帝,遲早是要來討FA皇帝,為皇后和自己的姐姐報仇的,皇帝還看不清這個現實,反而記著那點子根本不算恩情的養育之情,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阮珣皇子和嘉容公主都是皇后一手帶大的吧?
皇帝聽朝臣再次提起皇后蘇雨籬,整個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彷彿全身都冒著死人的黑氣一樣,陰森森地看了那朝臣一眼,「誰讓你在朕面前提起皇后的?!」大啟國的後宮中,哪個不知道皇后是皇帝的逆鱗,就連受寵的德妃都不敢提。
「皇上,臣知罪。」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冒犯了皇帝的朝臣忙叩頭認錯,「只是如今情況危急,當務之急還是以國事為重啊,皇上!」
皇帝一腳當胸踢在朝臣的心口,直把朝臣踢得整個人像個糰子一樣往後滾了好幾圈,「要你說?朕會不知道。」
皇帝心中從來沒有過的焦躁,第一自然是因為朝臣提到的蘇雨籬。蘇雨籬長了一副天仙的樣子,舉世無二,迷了皇帝一輩子,至死都沒讓皇帝少惦念她半分。他到現在還經常夢到蘇雨籬嘴角流血歪坐在鳳椅上的絕美樣子,這個女人就算是死了也美得驚人。
第二當然是當下的局勢,他其實也不過是嘴上叫囂叫囂。阮珣和阮小竹出生后,蘇雨籬嫌棄他粗鄙,從來沒讓他近過這兩個孩子的身,這也導致他跟阮珣和阮小竹的感情很淡。所以,蘇雨籬死後,他一點沒憐惜地把阮珣關到天牢打算處死,阮小竹任由德妃處置。
他清楚地明白,阮珣不可能聽他的話,而且因為他是蘇雨籬的孩子,只怕他的性子也不會比蘇雨籬軟半分,對於他,阮珣怕是只有十成的恨意!怎麼可能過來接他回京。皇帝雖然都知道,但他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出來他的尷尬處境!
皇帝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皇后蘇雨籬不愛他,一輩子沒愛過他。他也不想讓人知道,他本來有多麼熱切地盼望阮珣和阮小竹的到來。皇帝只想讓人知道,他是不容置喙的皇上,不聽從任何人的話的皇上就可以了!
「皇上,微臣覺得,如今的情況,咱們倒不如跟新啟國分江而立。」德妃的父親沐恩侯見著皇帝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打著什麼九九,畢竟調查皇帝這麼多年了,皇帝就是轉一下他那老鼠眼,沐恩侯都知道他要幹什麼,這時候自然要出來寬解皇帝的心思,做他肚裡的蛔蟲。
「分江而立?怎麼個分法?」皇帝細小的眼睛眯成線,看向沐恩侯,這是他的愛卿之一,跟德妃一樣得他的心,「愛卿講地詳細點。」
沐恩侯做了個揖,站出列,恭恭敬敬地說:「阮珣在京城稱帝,百姓只認京城的皇帝,皇上又不可能打回京城,不如現在就立嵬州為大啟國的新都城,反正阮珣也說了,他是新啟國的皇帝,不是大啟國的皇帝!」
皇帝眼睛眨了眨,一時半會沒明白沐恩侯的意思,但他很快明白過來,撫掌大笑:「愛卿的這個主意不錯,朕覺得甚好!阮珣那個野種說自己是新啟國的皇帝,顯然是不屑於要我們大啟國,那朕就還是大啟國的皇帝!」
皇帝越想越覺得這主意不錯,要趕快實施下去,本來他就覺得嵬州這個地方不錯,資源豐富,夠吃夠喝好幾年了,他就不信楚陽王能裝幾年的烏龜不出頭!
「來人啊,給朕備筆墨,朕要下旨!正式將嵬州立為大啟國的新國都!」
皇帝的這道旨意很快被張貼到嵬州各處,嵬州的百姓見了之後心裡叫苦連天,這個皇帝居然打算賴在嵬州不走了,有他和他的那群蛀蟲在,嵬州就是再資源豐饒,恐怕也養不飽他們,他們的日子還有出頭之日嗎?嵬州之上的天空籠罩著一層陰雲。
「分江對立?」阮珣接到探子的回報,冷笑一聲,把書信扔到桌案上。這恐怕是只有皇帝那種貪生怕死又好權貴不想放手的膽小鬼才能想到的好主意了,他也不想想,安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他現在只是沒時間去收拾他。
罷了,就讓他再享受享受幾天的好日子吧。阮珣想到沒有一點消息回報的蕭珥,眼中眸光微動。如今,皇帝都找到了退路,恐怕是在拖延時間等著楚陽王蕭珥來救他。蕭珥是個什麼樣的人,阮珣是清楚的知道的,萬事以家國為重,他到底會站在誰的那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