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攻其不備
單于的目光放在那端著酒碗的手上,國師接過酒碗之後緩緩地把它舉了起來,等到與臉齊高時,修長的手指一動,那酒碗就整個傾斜了,酒碗里的酒慢慢地流了出來,灑落在鋪在地面的毛毯上,靜而無聲。
「你這是……」單于迷醉的目光隨著那灑落的酒清醒了過來,他不解地看著國師,不知道他此行為是什麼意思。
國師輕輕笑了一聲,低沉磁性的嗓音從幕蘺後傳了出來,「單于,蕭家軍這幾天在萬山林外寸步不前,今天忽然攻擊起來,你就沒有什麼想法嗎?」
「想法?哈!」單于大笑一聲,面上滿是嘲諷地看了賬外大啟國的方向一眼,「有你在,我還需要想什麼。而且萬山林中有你的陣法,他們還能飛過來不成?」
國師也跟著冷笑一聲:「我雖然擅長布陣,但蕭家軍的勇猛是舉國皆知的。人說在實力面前,一切詭計都是浮雲,我那陣法也只不過拖延他們一陣,哪裡就能高枕無憂了!何況對面還有個同樣擅長陣法的軍師,實力並不弱於我。」
單于第一次聽國師講這麼多話,一時有些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當然知道蕭家軍的厲害,蕭家軍的軍師他也早有耳聞。只是,最近這段日子,跟蕭家軍的幾次對仗都是把對方玩弄於手掌之間,他確實覺得國師天下無敵了。
國師手中的酒碗隨著他的話落已經空了,他捏著碗邊的手指一松,酒碗就啪地一聲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國師既然不喜歡喝酒,我下次就不給你敬酒了。」單于訕訕地摸了下鼻子,想要吩咐人進來收拾,又想起國師不見生人的忌諱,腳下不動聲色地離那碎碗片遠了點,才恭敬地看向國師,「國師,蕭家軍實力確實不弱,不過你上次不是跟我說,有必勝的把握嗎?」
「哼。」國師低低笑了一聲,這笑聲如從地府傳來,讓人毛骨悚然,單于莫名覺得有些陰冷,他看著國師,一時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就聽國師低聲道:「必勝的前提是,大啟國的皇帝能給我們助力,可是他也只是幫我們燒了對方的糧倉,而且只燒了一半。」
單于聽國師這麼說,臉上就有些紅,不過因著是酒熱臉,讓人看不出來。他跟大啟國的皇帝最開始是要合計消滅蕭家軍的,只是後來,他手裡拿了皇帝送過來的金銀珠寶,又進了大啟國境內見到大啟國的繁榮富盛,心就有些大了。以至於現如今其實跟皇帝雖然還是合作,但雙方面和心不合,皇帝願意伸手相助的地方就很有限了。
「大啟國是個好地方,我們若是能拿下當然最好。」國師似乎能看穿單于的心思,森冷的聲音在整個帳篷里響起,「不過,選擇的合作對象,也需要是個得力的,如今的大啟國皇帝,呵呵。」
國師沒有說下去的話,單于其實都明白,但他可不認同國師的話。他當然知道大啟國如今的皇帝很不是個東西,不過,他越昏庸,他單于就越高興。要是個精明的,能給他白送銀錢,還送地又送人嗎?能給他機會入侵大啟國嗎?
不過,這些話,單于可不打算跟國師講。他心想,國師畢竟只是個謀士,不懂治國之大道,這些道理他自己明白就行。不過,國師目前對他還是有用的,當然是不能得罪,也不能違拗他的意思,誰讓他脾氣古怪呢。
單于端起笑臉,往國師那邊靠過去,說起當下的對敵之策,因為聽著國師的話,他怎麼好像忽然對萬山林的陣法不自信呢?「國師,那現如今,我們要去萬山林看看嗎?」
國師沒有說話,在單于快要靠近的時候,腳下輕輕一點,整個人就飛掠到了帳篷門口,然後掀開門帘走了出去。單于在他身後,看著國師冷然消瘦的背影,臉上笑容散開,眸中一轉,也不知掉想到什麼,抬步跟著出去了。
離匈奴大本營不遠處的村子里,一行五百多個身著鎖子甲的人或拿槍或背弩,全副武裝地穿梭在村子外的林子里。
「王爺,還有二里地,我們就到了匈奴的主營了。」風從遠處飛過來,向走在最前面的蕭珥彙報。
蕭珥穿著一身金色的光明鎧,眼睛裡布滿血絲,卻炯炯有神,聽到風的彙報,他對後面一招手,大聲道:「兄弟們都跟上,再過半個時辰就可以吃到肉了!」眾人一聽,本來還有些疲憊的神情瞬間沒了,那行軍的速度忽然就快了起來。
原來吃肉是蕭家軍里的暗語,說地就是殺敵,一個地人頭就是一塊肉,最後蕭家軍中按功行賞,就是看你殺了幾個敵軍,最後就能分得多少肉賞銀。是以,每個蕭家軍聽到吃肉,都非常地興奮。
蕭珥見著義憤填膺的蕭家軍精銳,臉上泛上一絲笑意,腳下的步子也跟著輕快了起來。他心中此刻想地是一會兒到了匈奴軍營之中后,怎麼樣對他們進行攻擊。伯叔說地沒錯,因為過不了萬山林,他們現如今對匈奴大本營其實一無所知,只能憑著以前知道的來行事。
單于這次身邊多了個國師,想必戒備會很嚴密,這就讓蕭珥的進攻更難了。不過,不管怎麼樣,都要試一試再說,畢竟,已經只有這個法子了。不攻不破,總不能一直處於挨打的位置,這不是他蕭珥的行軍風格。
「噗」的一聲,一道煙花被放到了天空之上。
伯叔正在主賬中一邊指揮蕭家軍分頭攻擊萬山林,試探萬山林中的陣法,同時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好方便蕭珥的偷襲。一邊又試著破解萬山林中的陣法,最開始大概是因為太緊張,他一時真沒注意,如今真正主動出擊了,勘測出好幾個地方的陣法,他才忽然發現,這些陣法似乎都有點熟悉,可要說哪裡熟悉,他又一時說不過來。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蕭珥放出來的信號,腦中靈光一閃,又細細看了紙面上自己畫出來的陣法圖一眼,他知道這些陣法在哪裡見過了,只是那個人不是……
「王爺,現在還不沖嗎?」
在匈奴主營外面觀察了半個多時辰,蕭家軍個個摩拳擦掌,目光赤紅地瞪著那匈奴營帳中來來去去的匈奴人,恨不得立即殺了個精光,卻見蕭珥遲遲沒有發布命令,難免有心急地就忍不住出聲問了。
蕭珥臉色沉靜,他的目光跟蕭家軍中其他人不一樣,他看的是主營帳。主營帳中很是奇怪,按說單于這個人最愛派頭,如今又稱了王更是喜歡擺譜,怎麼它的主營帳外此刻卻是只有幾個小兵?莫不是他們已經知道他來了,想故技重施再來個誘敵深入?
蕭珥搖搖頭,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判斷。因為就在這等待的時候,他看見好幾撥侍女進去那營帳中,進進出出的,倒像是知道單于不在裡面,得了命令來打掃布置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蕭珥想到之前跟伯叔商量好的,那伯叔他們的誘敵之計就進行地很成功,單于很有可能帶人去探看情況了。
蕭珥又觀察了這匈奴營帳外走動的士兵,心中暗自估摸了下他們的數量,眼中隱隱有了喜色。單于這一趟出去,怕是回來就回天乏術了,諒他陣法再厲害,用兵再神又能如何?他揚了揚手,做了個進攻的手勢,蕭家軍見著,便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啊!」匈奴營帳中頓時驚叫聲,搏鬥聲亂成一片。五百多個蕭家軍精銳如入無人之境,一個個割下了匈奴軍的人頭。蕭珥手中長劍一揮,便是三個士兵同時倒下,他們瞪大著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結束了性命。
這邊正順利地清理了大半的匈奴軍,眼看著整個匈奴大本營就要被端了。忽然匈奴營中響起兩聲長長的號角聲,熟悉這個聲音的蕭珥臉色頓時陰沉了很多。單于居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而且聽著馬蹄的聲音,來的人似乎有上萬。這匈奴大本營附近果然還藏了其他的兵力!
「撤!」
蕭珥當機立斷,下了撤退的命令。可是他才剛轉身,就見他們被一群騎著高頭大馬,拿著長矛的匈奴軍團團包圍住了,單于和身邊一個穿著白衣戴著幕蘺的人站在不遠處,想必那個白衣人就是國師。
單于看見蕭珥,眼睛里泛出絢爛的光芒來,面上喜色怎麼掩飾都遮不住,「蕭珥?!哈哈哈,楚陽王蕭珥,沒想到我布下的隱兵居然逮到了這麼一隻大魚!」他沖著兩萬多匈奴兵大喝一聲,「死傷不論,務必拿下楚陽王,重重有賞!」
五百人對兩萬人,這是怎樣一個懸殊的概念。即使這是蕭家軍的精銳,今日怕也是要折在這裡,蕭珥心中有了譜,腦袋中阮小竹的笑臉一閃而過,他的腦子此刻無與倫比的清晰,沙啞著嗓子低聲對五百精銳說,「殺!」
一個簡單的字,卻是他對蕭家軍五百精銳最真誠的告慰。不單單是蕭珥,現在在場的所有蕭家軍都明白,他們這趟怕是要折在這裡了,蕭珥的意思很明白,要跟他們一起戰死在這裡。可是他們怎麼能允許自己的主帥,真心愛護他們的主帥死在這個地方。
風和幾個精銳首領不動聲色地靠近蕭珥,一邊撕打,一邊把蕭珥隔離出匈奴兵的攻擊之外。不過是一刻鐘,蕭珥就察覺出了不對勁,本該是攻擊他最兇殘的匈奴兵居然在他面前沒影了,而他也不知道何時退到了匈奴兵營的邊界線上。他眸光一黯,看見擋在他身前的人牆,就知道了他這群忠心屬下的打算,他們是要護著他離開。
蕭珥心中湧進一股暖流,心中是激情澎湃,熱血沸騰,得蕭家軍如此,夫復何求!今日就算是戰死沙場,也沒有丟了楚陽王府的臉,沒有抹黑蕭家軍的榮耀。而如果他真地逃跑了,那才是對蕭家軍最大的諷刺,蕭家軍中永遠不會有退縮的逃兵!
蕭珥輕啟薄唇,低沉的聲音磁性威嚴,對身前的蕭家軍吐出兩個字,「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