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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致命空襲(二)

  齊軍聲嘶力竭地怒吼:「不要追——」


  蘇小曼已經衝出了林子,奮力追趕馬車。車上的文物箱子在劇烈的顛簸之中紛紛滾落,脆弱的木頭箱子根本不堪一擊,砸在石頭上轟然裂開,裡面的文物散落而出。


  蘇小曼痛苦地追趕著,耳邊的爆炸聲全然聽不見一般,眼見著箱子撞在巨石之上,裡面的文物紛紛滾落,碎裂!


  蘇小曼撲倒在地,絕望地望著馬車賓士的方向,眼前卻一道亮光頻閃,劇烈的爆炸聲突如其來,耳膜瞬間失聰一般,一股熱浪迎面襲來,殘枝斷木和碎石泥土衝上天空,蘇小曼剛要爬起來,卻被衝擊波拋了出去。


  「蘇小姐!」齊軍奮力地衝過來,抱起蘇小曼隱蔽道林子里。


  劇烈的爆炸戛然而止,飛機的馬達轟鳴漸漸遠去。地面硝煙瀰漫,漫山遍野的山火吞噬著乾柴樹木,半面天空被染紅,壯觀至極!


  一陣稀疏的槍聲忽然響起來,齊軍冷然地望向落馬坡的方向。


  幾名游擊隊員衝到齊軍的近前:「隊長,落馬坡接火了!」


  齊軍咬牙切齒地下達命令:「兵分兩路合圍落馬坡!」


  「是!」


  游擊隊員沒紛紛舉著槍衝進山林之中,齊軍回頭瞪一眼蘇小曼和錢斌:「二位沒有想到日本人會空襲吧?你們要對文物損失負全責!」


  錢斌啞口無言。


  蘇小曼擦一下嘴角的血跡,痛苦地掙紮起來,望著四周的火光:「完了……全完了……」


  錢斌返回土路上,拾起一支殘破的文物,擦了擦泥土長嘆一聲:「蘇長官,你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兩名留守的游擊隊員在收拾著散落的文物,而那三輛受驚的馬車早已在猛烈的轟炸中成了碎片。空氣中瀰漫著硝煙和膠皮的焦糊味道,遠處的槍聲不絕於耳,山火的火勢依然強勁,濃煙滾滾飄遠。


  一切都如回到了原點。


  蘇小曼頹然地坐在地上,手裡捧著殘碎的文物,欲哭無淚。


  落馬坡。


  耿精忠趴在一個墳頭後面聲嘶力竭:「給老子頂住,抓活的賞大洋五十塊——打死的賞銀二十!痞子東,你他娘的不會是說二龍山兵分兩路運寶嗎?怎麼一路也沒看見!」


  痞子東摔了帽子爬到耿精忠近前:「隊長,前面的火力一看就知道是二龍山土匪的,我懷疑是其中一路!」


  「日本人是他娘的瘋狗嗎?為毛直炸保安隊?」耿精忠氣得發瘋,方才的空襲讓他差點見了閻王爺,三支隊伍無一倖免,好在反應還算及時,否則全得玩完。


  痞子東冷哼一聲:「飛機拉粑粑還管你是保安隊還是土匪?老子平生第一次被航彈給炸著,真他娘的刺激,跟放大煙花似的……」


  「別放屁了,快點給老子頂住!」


  槍聲忽然爆豆一般在耳邊炸響,耿精忠嚇得屁滾尿流,痞子東驚駭不已:「隊長,咱們好像被包圍了!」


  耿精忠爬起來四望,一梭子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嚇得耿精忠屁都涼了半截,一個跟頭摔倒在地,還未等爬起來,痞子東一個跟頭摔到在耿精忠的身上,鮮血噴濺道耿精忠的臉上,屍體滾落在一旁。


  耿精忠嚇得一動不動,槍聲在耳邊作響,前面陣地上的抵抗明顯若了不少。耿精忠咬了咬牙,一腳踹開痞子東的屍體,揮舞著手槍衝到陣地上:「兄弟們,快撤!」


  耿精忠爬起來調頭鑽進了老林子,陣地上的保安隊員如蒙大赦,抱著槍倉皇逃命,邊跑邊罵耿精忠八輩祖宗。


  夜黑得徹底,空氣中依然瀰漫著硝煙的味道。宋遠航率領的敢死隊與齊軍的隊伍匯合,眾人驚悸不已。


  「齊大哥,蘇小姐呢?」宋遠航擦一把熱汗,吐出嘴裡的沙子,滿身煙熏火燎的味道,拉住齊軍急切地問道。


  齊軍一跺腳:「方才空襲差點沒被擊中,三輛馬車受驚落荒跑了,蘇小姐追馬車的時候被炸彈給炸暈了!」


  「蘇小姐受傷沒?」藍可兒驚得目瞪口呆,慌忙拉住齊軍的胳膊焦急道:「人在哪兒呢?是不是……」


  齊軍立即命令兩名游擊隊員帶藍可兒回去尋找蘇小曼和錢斌,宋遠航定了定神:「看來勾日的瘋了,黑天半夜的發動空襲!」


  「南運文物損失殆盡,貨車被炸沒了!」齊軍懊惱地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上:「我力勸蘇小曼回山寨,她卻頤指氣使驕橫跋扈,十足的官僚作風!」


  「齊大哥莫生氣了,快點回山,以防鬼子突襲!」宋遠航安慰一番才長出一口氣:「有些人一定要遇到挫折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不是每次都如此幸運,我們走吧!」


  齊軍怔怔地望著宋遠航的背影:「唉……遠航,南運文物怎麼辦?現在正是轉運的好時機啊!」


  「齊大哥,你不認為是一個絕好的誘餌的嗎?」


  齊軍拍了一下腦袋,恍然所悟,哈哈大笑著追上宋遠航。


  陵城西貨站日軍軍部戒備森嚴,田中道鳴站在軍事地圖前在上面畫了一個圓圈:「我們應該在落馬坡方向布控,防止他們狗急跳牆,然後收緊黑松坡,把土匪勢力壓制在燕子谷一帶,只有不斷地打壓他們的作戰空間才能迫使宋遠航乖乖就範!」


  「田中閣下說的是,耿精忠在落馬坡放了一把火,實在是聰明之舉,否則空襲將會功敗垂成。」高橋次郎滿臉堆笑:「今晚不過是敲山震虎,讓二龍山土匪不敢輕舉妄動,刀已經出鞘,帝國的軍隊將所向披靡!」


  「二龍山彈丸之地,幾輪空襲過後就是一片廢墟瓦礫。不過要適度即可,畢竟我們要的是南運文物,不能玉碎啊!」田中道鳴不無擔憂地看一眼高橋次郎:「還有數十天便是天皇陛下的生日,此戰要一擊必得,我們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高橋次郎立正敬禮:「按照計劃,明日還有兩輪空襲,空襲過後秋野戰隊迅速投入作戰,我率領尋寶隊將深入八卦林和九瀑溝,您將很快一睹支哪國寶和王陵秘藏的風采!」


  田中道鳴滿意地點點頭:「明日我將親自帶隊雷霆出擊,一舉摧毀二龍山!」


  陵城警察局辦公室內,黃簡人站在窗前,一陣冷風吹來,不禁抖索一下,回頭看一眼坐在沙發裡面的耿精忠,眼神里忽然湧出一抹殺意:「你逃跑的能耐倒是長了不少,死了十多人你卻毫髮無損?」


  「姐夫,是你讓我三路出擊落馬坡的,誰知道日本人的飛機沒長眼睛?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又是放信號彈又是放火燒山的,把勾日的飛機給引來了……」


  耿精忠是煮熟的鴨.子——嘴硬。高橋次郎授意耿精忠三路出兵是為了執行「囚籠策略」,要圍而不攻,逐漸縮小襲擾範圍。耿精忠執行命令很到位,不過有點冒進,差點被飛機給炸全軍覆沒了。


  「你以為高橋次郎是簡單人物?你的所有行蹤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據說日本人派出一支特戰小隊負責引導飛機轟炸,沒炸死你算你命大!」黃簡人冷哼一聲,坐在椅子里思忖著。


  耿精忠蔫頭耷腦湊過來:「姐夫,我的親姐夫——我總感覺日本人拿我當槍使那?」


  黃簡人翻了一下眼皮:「現在叫我親姐夫了?腳下的泡是自己走出來的,當個保安隊長就身上帶刺頭上長角了?老子這個署長位置給你要不要!」


  「親姐夫,我哪有那個雄心壯志?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嘛,保安隊大小是您治下的,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心滿意足了,琢磨著怎麼從日本人的手裡弄點錢花……」


  「事不能做絕,做人要留後路!」黃簡人煞有介事地看一眼灰頭土臉的耿精忠,放低了聲音:「日本人搶了寶貝拍屁股走人,白牡丹能放過你?」


  耿精忠一聽「白牡丹」三個字,脖頸子真冒涼風,不禁氣得臉色變得煞白:「那個騷娘們要放老子的風箏……」


  「白牡丹才是陵城江湖的天地線,你他娘的混到現在還不明白?火燒錦繡樓爆襲西貨站,救走工黨分子又全身而退,日本人嚇得三天沒敢出城,就你能耐,還兵分三路燒落馬坡的船抓船工大發不義之財——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小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耿精忠額角的冷汗滴答下來:「親姐夫,我……現在不是日本人的天下嗎?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君子不處危牆之下——再者說我只是個炮灰角色嘛!」


  「當炮灰就得有當炮灰的覺悟!」


  耿精忠擦一下冷汗:「從今兒起,我聽您的!」


  「日本人那邊你能頂住了?」黃簡人冷哼一聲,點燃一支煙:「別忘了老耿家是什麼身份兒,要是老爺子還活著你早就被打死了!」


  耿精忠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我制定了個計劃,如果你想明白了這檔子事,我就給你叨咕叨咕,咋樣?」


  耿精忠點點頭:「您說啊,親姐夫!」


  「南運國寶明顯是誘餌,宋遠航遲遲不轉運的目的不是他運不出去,而是不想運出去,對吧?南下走水路到徐州,那是第五戰區的地盤,日本人不敢輕舉妄動。倘若第五戰區增援部隊開來,第一個被滅的就是保安隊,明白不?」


  「明白!」


  「所以,落馬坡是死地,不能去!」黃簡人凝重地瞪一眼耿精忠:「日本人打南運國寶的主意由來已久,跟咱們沒有太大的關係,白牡丹跟宋遠航想要保全的是龍山王陵,只要他們在一天,日本人就很難得到王陵秘藏,這點你不否認吧?」


  「嗯!」


  「這計劃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既然無法阻止日本人探寶就作壁上觀,待桃子熟了再去摘!」黃簡人老謀深算地看著耿精忠:「犧牲保安隊,拖住日本人,探寶成功了大開殺戒!」


  耿精忠楞了一下:「我咋不明白呢……」


  黃簡人冷哼一聲,等你明白了腦袋早已不在了!


  「白牡丹拚死要保護龍山王陵,耿家是王陵護衛家族——你還不明白?」黃簡人一拍桌子:「七大家族分崩離析,實際上誰都想得到王陵秘藏,你以為誰比誰高尚那?老祖宗的遺產誰得到那就是天意——只要你我聯合一處,利用日本人滅掉二龍山,掉過頭來尋寶不成功的話王陵秘藏就是咱們的,即便是成功了也有辦法弄到手!」


  耿精忠的眼珠子放光,拍著大腿:「一不做二不休,就這麼干。」


  就在黃簡人和耿精忠密謀之際,高橋次郎正在調兵遣將。從秋野戰隊抽調一支十人的小分隊已經到位,組成一支特遣分隊,負責安全護衛之責。


  「高橋閣下,為何不將黃署長和耿精忠請來助陣?」副官山本龍夫偷來不解的目光。


  高橋次郎老謀深算地搖搖頭:「你以為他們忠心耿耿的話就大錯特錯了,中國人的處世哲學是外圓內方,黃簡人深得其中的奧義,表面文章做得很足,卻鮮有真知灼見,陵城遭襲事件完全證明了這點。而耿精忠不過是一枚棄子,放之何處無關緊要。」


  「今晚的空襲保安隊損失重大,我擔心耿精忠鬧意見啊。」


  「棄子的價值就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將他放在落馬坡就是為了防止徐州方面的增援。」高橋次郎詭秘地一笑:「不過參謀部的空中支援意義重大,完全沒有必要擔心,明天空襲繼續,相信一天的空襲會將二龍山炸得面目全非,田中閣下的計劃才能得以落實!」


  山本龍夫恍然:「空襲之時就是我們行動之際!」


  「嗯,給參謀部發電報,就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高橋次郎肅然道:「天明時刻催請黃署長、耿精忠和張久朝到藍家大院,商議探寶事宜,警察隊負責護衛!」


  「是!」山本龍夫敬禮,退出書房。


  高橋次郎盯著桌子上的地圖,面色凝重地閉上了眼睛。陵城的水很深,但究竟有多深,直到現在也沒有看明白。藍笑天、黃簡人、白牡丹、宋載仁等諸人都不是省油燈,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也是當初行動失敗的根本原因。


  藍笑天陽奉陰違,表面上投靠了日本人,骨子裡卻跟二龍山是一路貨色,最終卻炸了藏在集寶齋的秘密武器,讓高橋次郎痛悔不已。如果當初採用石井清川的暴力辦法,或許不會招致如此失敗。


  黃簡人會不會是第二個藍笑天?高橋次郎不敢確定,但目前而言黃簡人的所作所為中規中矩,完全看不出來他的實際想法,更抓不到任何證據。


  這也是黃簡人的高明之處。


  與黃簡人相反,耿精忠的愚蠢早已寫在臉上。他就是牆頭草,有奶便是娘的主兒,無論是在暫編團馮大炮的手下還是在後來做了馬逸的馬前卒,也無論是現在成了保安隊隊長,耿精忠一如既往的愚蠢!

  高橋次郎疲憊地睜開眼睛,天色已近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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