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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 詭戰之局(九)

  二龍山北坡日軍秘密營地。


  秋野吉人手扶著戰刀盯著枯瘦的高橋次郎,臉上露出一抹陰狠的意味。高橋次郎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抬頭迎著秋野的咄咄逼人的目光:「秋野君,你是說要夜襲二龍山山寨?」


  「高橋閣下,我已經部署完畢,只等待您下達攻擊命令!」


  「你不感覺這是在拿帝國軍人的生命冒險嗎?」高橋次郎冷漠的聲音裡面透出一種不滿,這個秋野比之石井清川更魯莽,要命的是這傢伙先斬後奏,若不是自己提早趕回來的話,今晚勢必發動愚蠢的行動!


  秋野冷哼一聲:「當支哪土匪神出鬼沒地打掉了我們的前哨,殺死那麼多優秀的士兵的時候,我想唯有進攻和屠殺才可讓那些頑匪覆滅,而任何懷柔政策只能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


  高橋次郎面紅耳赤。


  「秋野戰隊從不退縮,我早已經對他們有足夠的了解。」秋野吉人胸有成足地看著高橋次郎:「流行瘟疫讓二龍山的實力大為受損,八卦林里多了不少墳墓,而他們的給養也幾乎用盡,武器彈藥完全沒有補給,最關鍵的並不是這些!」


  秋野挑釁一般盯著高橋次郎:「最關鍵的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空耗了,電報顯示不久之後這裡將成為陸軍部的控制範圍,我擔心會喪失最後的機會。」


  秋野戰隊隸屬華北方面特務機關,是特種作戰部隊。高橋次郎當然知道秋野此言的分量,只要陸軍部那些狂人們喜歡,陵城分分鐘鍾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而田中先生的計劃將會無疾而終。


  他第一次感到希望就在眼前,也第一次感到勝利就要被人奪走。這是任何渴望軍功加身的人無法面對的——或者說高橋次郎算進機關想要的軍功,可能在一夕之間成為別人的果實!


  尤其是那些陸軍部的人,他們一向狂傲,不會施捨任何軍功給他。


  軍功不是施捨來的,而是打出來的。高橋次郎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眼下的形勢只有他最為了解:耿精忠部的勢力不容忽視,而二龍山頑匪比耿精忠厲害得多。


  「我知道秋野君急迫的心情,但你的情報可準確?」高橋次郎深呼吸一下:「城裡的情況不容樂觀,警察局和土匪聯合一處,當地駐軍力量龐大,共產.黨游擊隊更是一支神秘的力量,不容小覷——而我們是在夾縫中求生存,不容靡費任何一次機會。」


  秋野吉人眉頭緊皺地點點頭:「我完全理解您的命令,消息的確準確。耿精忠部三分兵力意圖明顯,最新顯示山上的土匪並沒有更好的應對,他們現在還在吃完飯——只要我們行動迅速,也許能趕上最後的晚餐!」


  高橋次郎老謀深算地點點頭:「給田中先生髮一封電報,就說今夜晴好,靜待佳音!」


  「是!」秋野吉人立正敬禮,扶著戰刀轉身而去。


  高橋次郎望著他的背影,陰鷙的目光里浮現一抹複雜之色:「山本君,立即調集一支隊伍,迂迴到九瀑溝方向,以免上了土匪的當!」


  黃昏最後一抹光線被黑暗所吞噬,燕子穀草庵靜堂內的油燈閃爍著溫暖的黃色光亮。蘇小曼站在窗前望著二龍山方向,點點燈火如星光一般扎眼——今晚山寨的燈光似乎有些特別!


  「我們該撤了!」身後傳來錢斌的聲音。


  蘇小曼微微嘆息一下,回頭看一眼錢斌:「你相信宋遠航的話?」


  那三個字一出口,蘇小曼的心猶如被刀子捅了一下,她感到徹骨的冰冷正襲擊而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宋先生把燕子谷戰略要地讓給咱們把守,釋放了足夠的善意,今天下午耿精忠調兵的意圖十分明顯,而且……我們的手上有最好的籌碼!」


  蘇小曼冷哼一聲:「黃簡人抓了耿精忠的老婆送來,無外乎是嫁禍於人,耿精忠若是知道人質在我們的手裡該如何反應?這可不是什麼最好的籌碼,而是燙手的山芋!」


  「即便如此我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黃簡人想要掣肘耿精忠,而我們需要他的策應。黃是善於算計的,而宋遠航顯得更靠譜一些!」錢斌陰測測地望一眼二龍山方向:「只要再忍耐一些時間,徐州方面的增援抵達陵城之後,此間的一切都將改變。」


  「我倒是希望不要有增援!」蘇小曼摸了一下冰冷的槍把,快步走出草堂,燈光熄滅。


  錢斌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在院子里等得著急上火的趙國誠立即率領憲兵保護兩個人向九瀑溝方向撤退。


  扼守山寨的戰略要地燕子谷在一夕之間便成了棄子。


  二龍山上空瀰漫著森然的氣息,誰也不知道今夜將會發生什麼,更沒有人知曉今夜之後的明天將會是什麼樣的色彩。


  一切都淹沒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唯獨兩處地點有些光亮:一處是山寨百步階前,另一處則是八卦林邊緣地帶。


  百步階前,宋遠航憑欄而望,冷風過眼,似乎要吹散心裡的寂寞和悲涼。


  「吳先生,您真的解開了洛書牌?」宋遠航回頭看一眼吳印子苦楚不堪地問道。


  吳印子披頭散髮地站在宋遠航的後面,眼中卻閃過一抹精光,抱著日月乾坤盤和山河定星針興奮不已地笑道:「夫子一語道破天機,日月乾坤所繪製的星圖正是二龍山的山脈水相,而山河定星針的妙用卻需要一個特定的時辰,便是月圓之夜!」


  「今天是十四,無月!」


  「但再過幾個時辰便是月圓了……當初我以為八卦林里的九宮八卦陣才是日月乾坤盤的定位之眼,其實那裡不過是其中一處,真正的墓道就在百寶洞,那塊巨大的封石與九宮八卦陣里的如出一轍……」


  宋遠航疑惑地看一眼吳印子:「你的意思是古墓里有地下河保護?」


  「也許!」吳印子興奮地點點頭:「此為墓中墓的格局,連大當家的也不會想到,當年無意之間發現的古墓裡面竟然還有機關墓道,而墓道口就在百寶洞內!」


  宋遠航長出一口氣:「現在不是開啟的時候,我們走吧!」


  吳印子跟著宋遠航悄然向後山而去。


  聚義廳內、百步階前依然燈火通明,而整個山寨里除了火把燃燒的霹靂聲音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熱鬧了百年山寨,第一次陷入沉沉的死寂之中。


  黑松坡土路上,一條蜿蜒的火把隊伍逶迤蛇形。黃簡人坐在馬上死死地攥著韁繩,老臉陰沉不定地望著二龍山方向:「放慢速度,緩行進山!」


  「局座,我們真的要剿匪?」方坤一臉的奴才相,跟二狗子沒有任何區別。


  黃簡人狠狠地瞪一眼:「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要是再問軍法處置!」


  方坤嚇得一縮脖子,小聲嘀咕:總得給兄弟們一個說法吧?


  「帶你們去發財,有人信嗎?」黃簡人冷哼一聲:「耿精忠的暫編團分兵行動,把老子的警察隊當成了透明人,以為陵城只有中央軍?狗腦子怎麼用都是狗腦子!」


  方坤心裡明白,黃.局長跟他小舅子杠上了!如果耿精忠此刻還屁顛屁顛地跟在黃簡人後面剿匪,今天的警察隊應該和暫編團兵合一處剿匪,而事實是耿精忠一人得道之後踩著黃簡人,根本不把這個姐夫當回事。


  兩個混蛋玩意之間勾心鬥角也就罷了,讓他們當炮灰?沒門!方坤從來就沒有相信過黃.局長能好心帶兄弟們發財——當初成功打劫兩車古董就是很好的例子,他只得到了五塊大洋而已。


  「二龍山上的寶貝都是咱們的,就看你有沒有能耐搶過來!」黃簡人從鼻子孔里發出聲音來,跟放屁一眼悶響。不過這句話不禁讓方坤有些難以抑制驚慌,竟然愣了半天。黃簡人上去就是一鞭子:「你他娘的沒聽到老子說話?告訴兄弟們緩行為要,一會好上山撿便宜!」


  「哦……」方坤摸一把臉上的汗水:「您的意思是兄弟們真發財了?」


  黃簡人舉起鞭子,嚇得方坤立即逃開。


  今天的確是個發財的好機會!

  喧囂了一天的陵城終於安靜下來,東城大街土匪打劫事件在坊間流傳甚廣,而最新的事態是黃簡人親率警察隊進山剿匪。


  藍笑天凝重地望著茶樓對面的錦繡樓招牌,耳邊忽然傳來輕輕的嘆息,心下不禁一顫,回頭看一眼身穿紅色旗袍坐在椅子里的白牡丹,臉色略顯緊張:「白老闆,你有心事?」


  「如果黃簡人是沖著那批貨去的,事情就有些麻煩了。當初剿匪無非是做戲給別人看的,現在卻不同,軍統局的人請他出馬幫襯,他肯和耿精忠鬧翻臉嗎?畢竟是一丘之貉!」白牡丹臉色蒼白,聲音有些落寞。


  藍笑天微微搖頭:「黃簡人不是耿精忠,他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軍統局不足為患,耿精忠更不值得憂慮,一個胸無城府的人即便統率千軍萬馬也不可能有大建樹。」


  「那也未必,耿精忠從前依附黃簡人,忘了老耿家的責任,不擇手段地當上了團長之後,私慾膨脹以極,其籠絡馬逸的籌碼無非是利益二字,否則怎麼會得到器重?馬逸是什麼人您比誰都清楚,之所以率兵駐紮陵城,無非是保存實力,又有利益勾搭,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白老闆擔心遠航會有危險?」


  「幾方勢力齊聚二龍山,誰都想分一杯羹,耿精忠如是,日本人如是,軍統局如是,而黃簡人亦如是——他只會對山寨不利!」


  「您沒想過他也是七大姓氏中人!」藍笑天深呼吸一下,坐在椅子里端起茶杯:「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黃簡人想利用軍統局的招牌壓制耿精忠而已,但黃雲飛卻壞了事,綁架了耿精忠的家眷將會觸怒於他,不利於黃簡人的行動啊。」


  白牡丹眉頭微蹙地搖搖頭,此間的事情太過複雜,任何判斷都顯得蒼白無力。當務之急並非是馳援二龍山,而是要釜底抽薪,但究竟如何做卻莫衷一是。


  「山寨危機一觸即發,還請藍掌柜的做好應對準備。」白牡丹輕輕起身:「我要去對面,此間的事情請安排妥當吧,貨必須提前運抵山寨,而且要快!」


  藍笑天苦楚地點點頭:「貨已經準備齊全了,只等白老闆的東風!」


  「好吧!」白牡丹深意地笑了笑。


  一縷香風飄過,紅影婀娜而去。


  藍笑天回頭望一眼窗外燈火輝煌的錦繡樓,抓起禮帽轉身下樓。樓下卻沒有看到白牡丹的影子,兩人相隔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而已。驚詫之餘才發現錦繡樓裡面忽然一陣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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