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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 血腥暗戰(四)

  山寨崗哨一如既往地忠於職守,讓宋遠航多少有些心安下來。百步階前的寨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裂了,顯得破敗不堪。借著夜色眺望連綿起伏的山影,心下卻油然而生起莫名的焦慮。


  南運國寶在陵城耽擱了兩個多月,期間發生的林林總總都讓宋遠航驚心動魄,尤其是賽寶大會期間失而復得的兩件珍貴文物,讓他嘗遍了世間冷暖。如果再不及時轉運的話,這批文物將會葬送在自己的手裡,而當前並不是轉運的時機,周圍虎狼環嗣啊!

  宋遠航落寞走到後山百寶洞,剛要開門,忽然後面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大少爺啊,你這是鬧咋樣嘛,嚇得我一身白毛汗!」蠻牛抱著槍打著哈欠抱怨道:「還以為您不辭而別轉運寶貝去了呢,沒想到在在百寶洞。」


  宋遠航無奈地苦笑:「蠻牛,你在門前看一會,我進去看看。」


  「看什麼?裡面就九口棺材!」


  「幾天沒上香了,爹會怪罪的。」宋遠航打開白寶庫大門,進入裡面點燃火把,走過幾級石階,庫房裡面早已經沒有了黒木棺材,空空如也的庫房內唯有一座神龕和香爐。


  香灰已冷,靈位安然。宋遠航點燃一捆香插在香爐之中,跪在軟墊上磕了三個頭,盯著靈牌發獃。忽而又嘆息一下才寂寥地起身,轉動牆壁上的機關,洞內傳來一陣「轟隆」的震動,石門打開,露出完整的青石台階。


  百寶洞乃是「洞中洞」,先前方棺材的洞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真正的百寶洞卻是另有入口。也就是宋載仁經常進出的之處,在書房裡還有一處洞口。乃是久遠之前的盜洞,直達百寶洞內。


  一股發霉的味道撲面而來,地面上累積了一層薄灰。宋遠航舉著火把轉過三道彎,才抵達百寶洞入口迴廊,迴廊之下便是寂寞的空間,現在不止是寂寞,還分外深邃。


  站在迴廊之上望著下面空空如也的古墓,宋遠航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當初這裡是他最喜歡探尋的地方,父親在百寶洞內藏了大量的古董文物,雖然有不少都是贗品,但還是有一些「土生土長」的寶貝的,比如青銅器殘片。


  古董架子上已然被搬空,上面落了一層灰塵。角落裡依然散放著各種各樣的盆盆罐罐和殘損的瓷器,這些都是二龍山的寶貝——真正的寶貝——卻被父親棄之如弊履,而那些表面光鮮的贗品大多數已經被挪走了。


  對面擺放著十多隻木頭箱子,很顯然與南運文物的箱子一模一樣。老夫子心思縝密,這裡已經布置好了一切,但不知道這種誘敵之計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宋遠航的目光望向古墓盡頭。其實古墓並不大,但似乎沒有盡頭——目之所及便是火把所照射的幾步遠地方,前面便是一片黑暗,黑得深邃而遙遠。


  一種奇怪的聲音從深邃之處傳來,是呼吸聲!


  「大少爺,您怎麼來了?」蒼老的聲音裡面夾雜著某種不安,一個佝僂的背影忽然出現。


  宋遠航的心一沉,鼻尖沁出了冷汗,卻舉著火把走向那個人:「吳先生,您參悟得怎麼樣了?」


  是吳印子——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在這個時候還呆在陰氣森森的百寶洞里。


  宋遠航將火把安放在壁龕上,轉身向吳印子看去,借著微弱的火光能夠看到他溝壑縱橫的老臉,也能夠感受到那種疲憊不堪。


  「也許這裡有我要找的答案,但不確定。當初宋大當家的曾經說過,這裡是百寶洞,是山寨的氣脈之所在,這句話很在理!」吳印子輕嘆一聲:「二龍山這塊風水寶地很特別,而且這裡在百年前就已經成型了,宋氏家族守了十幾代,直到大當家的,未曾有過半點閃失。」


  宋遠航漠然地點點頭:「您說得不錯。」


  「山寨正處在二龍山的軸心線上,九鎖十八彎就是軸心,周圍有八卦林、九龍嶺、九瀑溝和百丈崖拱衛,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得天獨厚啊!」吳印子感慨不已地看一眼宋遠航:「大少爺,您知道我為什麼要在百寶洞里參悟洛書牌嗎?」


  「為什麼?」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經過我測算……」


  宋遠航猛然警醒:「此處是洛書牌和定星針所顯示的王陵龍穴之位?」


  「嗯!」吳印子苦澀地應道:「您還記得那首詩嗎?」


  「當然記得。」宋遠航長出一口氣微微點頭:「玉落晨溪枕陰陽,日月乾坤帝王鄉。山河永固星斗轉,千年一嘆歸寒塘!」


  「大少爺知書識禮滿腹才華,悟透了這首詩寫的是什麼嗎?」


  「重點在於千年一嘆之句!」


  「為什麼?」


  「我上次進城跟藍伯父聊起過七大姓氏護寶的傳說,兩百年前的故事,明末清初之際,才有陵城。」宋遠航眉頭緊蹙地看一眼吳印子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七姓世家為了古鎮復興而分開,各執一業,米家從文教,陳家從商貿,姬家從醫館,耿家從團兵,白家為酒肆,楚家從農牧……而宋家……世代為匪!」


  宋遠航的聲音顯然有所變化,臉色也略顯蒼白。這種現實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也許當年七大家族所秉承的便是各業而已,偏偏宋家為匪這點讓他想不通。


  「您說得對,但不要忘記宋家乃是各家之首。只是到了宣統年才逐漸分崩離析,他們達到了最初的目的,陵城自此繁華,知道目下。」吳印子正色道:「所以您認為千年一嘆乃是當初知道內幕的家族所做?當然,也只有他們才知道恪守千年的約定到最終並沒有山河永固,終成千年一嘆爾。」


  「時空輪迴而已!」


  「您又說對了,此詩上闋乃是空間之輪迴,無論是陰陽還是日月,都在乾坤之中;而下闋寫的卻是時間——關鍵就在於此——星辰斗轉之間千年已過,願望成空就如歸入寒塘一般讓人唏噓。」


  宋遠航冷然地點點頭,心裡如同堵了一塊棉絮一般,所謂的王陵秘藏不過是過眼雲煙,任何事物在時間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更遑論什麼「山河永固」之語?

  吳印子轉身走進黑暗之處,落寞的身影忽然消失了一般,一聲幽幽的嘆息傳來:「大少爺,這裡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就如同陵城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那樣,都是真實的。古墓的石頭上記載了一些東西,你一定會感興趣。」


  黑暗盡頭忽然閃亮起來,油燈如豆,石壁上映著吳印子佝僂的影子。宋遠航微微皺眉,也走進了黑暗之中。


  「吳先生,傳說七大姓氏所護衛的是大周古墓,其實在我看來不過是無稽之談。周朝的喪葬制度極為嚴謹,按照周禮法度,任何王陵都不會依山而建。據我所知,唯有明朝有這種喪葬制度,明太祖朱元璋的陵墓便是一個例子。」宋遠航緩步走到吳印子近前:「南京紫金山獨龍阜玩珠峰下,而依山而建的陵墓最早始於漢朝。」


  吳印子舉著油燈不住地點頭:「您說得不錯,不過我發現這座古墓之所以特別,是因為這裡的石頭顏色,是斑駁的紫黑色的!」


  「那能說明什麼?」


  「這種石頭是經過特殊處理過的,紫黑色的物質我曾經研究過,是血!」


  「我……不明白。」


  吳印子乾笑一聲:「也許是某種需要才會這樣,譬如是古老禮制或是……這裡曾經經歷過慘烈的殺戮。當年大當家的發現百寶洞的時候,從裡面挖出不少白骨。」


  宋遠航兀自搖頭苦笑,恐怕不久之後,此處仍會再現血雨腥風,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死在這裡。不過他知道,讓狗.日的鮮血弄髒了這座古墓實在是對先人的大不敬!


  「也許再過幾日我便能解開一切秘密了……」吳印子忽的劇烈地咳嗽起來,似乎要把心肺都吐出來一般。


  宋遠航冷靜地看一眼石壁,果然是斑駁的紫黑色,就如鮮血凝成的咒語,在昏黃的油燈下發出一種詭異的形狀。


  還有一個時辰就要兩天,而此時則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山寨聚義廳內昏黃的燈光下,十幾個兄弟神色肅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看著坐在寨主之位的宋遠航。


  「都到齊了?」老夫子陰沉地掃一眼大炮頭彪子問道。


  「回稟軍師,兄弟們都想參加咱敢死隊,我橫挑豎撿地精選了十條快槍手,全在這了!」彪子拱手瓮聲瓮氣地應道。


  李龍彪——人稱彪哥。原來是山寨的二炮頭,自從二當家的黃雲飛被「炸死」之後,便成了山寨四梁八柱中的「狠心梁」,但由於宋遠航是共產.黨游擊隊的副大隊長,山寨的建制結構也發生了變化。彪子被委任為突擊隊副隊長,但兄弟們依然視他為「大炮頭」。


  突擊隊隊長是宋遠航。


  老夫子微微點頭,看一眼宋遠航:「少寨主,您說兩句吧!」


  宋遠航眉頭微蹙,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面孔,心下卻百感交集。目前山寨的情況有目共睹,武器彈藥和醫藥尚能用一陣子,而糧食卻所剩無幾,如果再不想辦法擺脫困境的話,很有可能全軍覆滅。


  任何人都無法承擔這個責任。南運國寶有任何閃失,他都將成為民族的罪人!

  「這次的任務,很危險,要做好心理準備。」宋遠航漠然地望著眾人:「大道理不多說,暫編團嘩變退守黑松坡外,狗.日的在九瀑寒潭投毒,意在削弱甚至消滅二龍山這支隊伍,之所以沒有遲遲行動,是因為他們在等待最佳的進攻時機。」


  老夫子微微頷首:「日本人很狡猾,想用投毒的法子擾亂咱的軍心。少寨主昨日用了一招誘敵之計,讓日本人以為山寨這幾天傷亡慘重,以此蒙蔽敵人。這個時機便是現在!」


  「少寨主,您就下命令吧,兄弟們都等不及了!」彪子挽起袖子急切道:「不就是鑽山打鬼子嗎?兄弟們的心裡都憋著一股氣呢,只要能貓到狗.日的秘密營地,今天就是他們的死期!」


  眾人群情激奮地議論著,恨不得馬上就出發。


  「現在大家準備好傢夥,帶一挺輕機槍,一支擲彈筒,三枚火箭彈,所有槍械都要德國造的,每人三枚手雷,五顆手榴彈!」宋遠航起身肅然地看著眾人,臉上浮現出深沉之色:「十分鐘后出發!」


  彪子應了一聲,立即帶領兄弟們湧出了聚義廳。


  「少寨主,這次您就別去了吧?」老夫子不安地看著宋遠航低聲道:「日本人對山寨的情況十分了解,我判斷這幾天定然有一場惡戰。山寨的部署和指揮都需要你。」


  宋遠航決然地一笑:「夫子,一切都按計劃行事!」


  「那……」


  「我不能讓兄弟們去做無謂的犧牲,日軍要等待的時機很有可能是明后兩天,或許他們在等待增援力量,否則早就動手了!」宋遠航苦笑一下:「山寨前後山沒有問題,但要小心九瀑溝方向,那裡是我們的軟肋啊!」


  老夫子深知此時再規勸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宋遠航的性格與大當家的當年極其相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夜風清冷,天色漆黑。


  空氣中瀰漫著肅殺寒意,後山寨門開啟,敢死隊在宋遠航的率領下悄無聲息地出了山寨,加上游擊隊偵查員小劉,十二人的隊伍一頭衝進黑暗之中。


  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死戰行動,沒有人去預想戰果如何,更沒有人想過將要面對怎樣的對手。渾身的殺氣的敢死隊就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撲九龍嶺的密林深處!

  而此時,在燕子谷後山的密林之中,蘇小曼卻面臨著痛苦而艱難的抉擇:暫編團殘部嘩變之後她已經完全喪失了優勢,身邊唯有軍法處憲兵連可以信賴。而眼下卻陷入了比二龍山還要險惡的處境,如果陵城警察局不施援手的話,陵城的任務幾乎是無法完成的。


  沒有糧食彈藥,沒有後援支持,也沒有穩固的天線防禦。這支隊伍已經成了羸弱的孤軍,在這場生死較量之中處於據對的弱勢——蘇小曼甚至認為,戰鬥只要一打響,這支隊伍將難逃覆滅的命運。


  這是異常沒有血腥的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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