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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痛失知己

  黃簡人氣得七竅生煙,他所仰仗的警察精英別動隊損失慘重,毛都沒得到。當二狗子稟報說暫編團炮轟二龍山的時候,黃簡人預感到軍統調查組此次來陵城不是調查什麼黑松坡案子的,而是藉機奪寶!


  陵城是我黃簡人的天下,即便是奪寶也輪不到軍統局的人,但他們掌握暫編團雜牌軍,實力不可小覷。黃簡人如坐針氈思索該如何破局,為今之計只有等待一途,若是率領警察隊和縣民團強行攻打二龍山幾無把握,錢斌那個老東西能坐視不管嗎?

  「局座,暫編團打日本人沒有能耐,炮轟警察隊太陰狠,不教訓教訓他們不知道誰是陵城的地主!」二狗子添油加醋地罵道:「當初軍統局求您的時候跟孫子似的,現在倒反客為主六親不認,死了那麼多弟兄不能就這麼完事……」


  黃簡人翻了一下眼珠子:「你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軍統局掌控暫編團,一次拉練就把二龍山給平了,難道咱們也要攻打二龍山把他們攆走不成!」


  警察隊和縣民團這點兒人還不夠人家一通炮轟的呢,若要是真起來絕對吃虧,弄不好頭上的烏沙都得丟。黃簡人老謀深算地思索片刻:「耿精忠信誓旦旦地說回陵城,有了他的助力想必會更有把握。」


  二狗子冷哼一聲:「局座,耿營長回來能怎麼樣?無槍無炮還不是指望您給他撐腰?現在這世道是實力說了算,甭管誰當政,槍炮才是祖宗!」


  黃簡人深呼吸一下點點頭,二狗子所言不虛。二龍山苟延殘喘,絕對不能讓他們還陽,更不能讓暫編團和土匪聯合起來,否則真就要大勢已去了。


  刺耳的電話鈴聲嚇了黃簡人一大跳,抓起電話剛想罵娘,裡面忽然傳來耿精忠的聲音:「姐夫,老子過三天就揮師陵城,你出門二里地接老子進城……」


  黃簡人氣急敗壞地把電話摔在桌子上,這個混蛋玩意竟然敢在自己面前稱「老子」!

  為今之計只能釜底抽薪,讓軍統局知難而退。而要安撫手下勢必一件棘手的事,那幾個死鬼的撫恤金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不過再心疼也得出。


  黃簡人陰沉著老臉:「每人一百大洋的撫恤金,這就去辦!」


  「局座,有點多吧?」


  「你他娘的要是掛花了老子給二百!」


  二狗子賤笑不已,轉身出了辦公室。黃簡人小心地把房門關嚴落鎖,從保險柜里拿出一支銀色鑲金邊的盒子放在案頭,這是他的「小金庫」,幾十根搜刮來的金條和珠寶首飾,擺弄半天才心疼肝疼地選了五根金條和一對翡翠鐲子。


  軍統局姓錢的就是一隻喂不飽的白眼狼,東西收了不辦人事,到頭來槍口往裡打六親不認。是該好好地教訓一下他們了!但究竟怎麼教訓軍統調查組,這事兒得好好策劃一下,軍統局是專門設局的,要想弄倒他們一定要高人一籌才行!

  錦繡樓門對面的街頭拐角之處,一個身穿青灰色道袍的女人在風中瑟瑟發抖,目光獃滯地望著錦繡樓大門上的封條,久久沒有反應。蓬亂的頭髮遮住了清瘦的臉龐,那雙曾經清澈無比的眸子里充滿了憤怒和無奈,冷冷的眼神盯著錦繡樓,蒼白的臉色露出一抹難以名狀的痛苦和沒落。


  白牡丹的手裡拎著破爛的菜筐,在錦繡樓前面駐足了十幾分鐘后才離開。幾天的功夫,曾經是陵城最繁華的錦繡樓變迅速衰敗,毫無徵兆也毫無理由。


  街頭瘋傳著二龍山各種傳聞,最離奇的便是錦繡樓白老闆以身殉情的段子——各種版本的消息滿天飛——白牡丹這才意識到,世上早已再無白牡丹,她已經被死亡了。


  堂堂陵城一枝花的白牡丹已經成為街頭的笑話,註定會被所有人遺忘。或許看到錦繡樓的時候會想起裡面的姑娘如何水靈和善解人意,飯菜是如何的精緻和美味,白牡丹是如何的凄苦云云。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但在白牡丹看來,這一切宛如浮雲過眼,不會在世間留下一點痕迹。


  二龍山百步階前停放著一口朱紅棺材,神龕上供奉著靈牌和香爐,還有血淋淋的豬頭和三色供果及面點。宋遠航蹲在棺材頭前燒著紙錢,蒼白的臉上鬍子拉碴,瘦得脫了相一般,眼中布滿血絲,沉默之中透著難言的痛苦和沉默。可兒躲在人群之中忽然一陣心痛!

  齊軍的手裡捧著一捆點燃的香插在香爐之中,因悲傷憤怒而變形的臉陰沉冷肅:「老孫,此仇不報我齊軍枉為游擊隊隊長!」


  一年多時間的朝夕相處讓齊軍和孫鶴山結下了深厚的感情,他是一位堅定的共產.黨人,是一位足智多謀的游擊隊戰士,更是一位重情重義的長兄。在孫鶴山的率領下,這支隊伍贏得了當地老百姓的尊重,不斷加入的百姓子弟成為游擊隊員,隊伍不斷地壯大,實力不斷增強,成為一支遠近聞名的抗日力量。


  在艱苦卓絕的環境下,孫鶴山成為這支隊伍的靈魂人物,更是不可多得的指揮者。為協助二龍山保護南運國寶文物,他率領游擊隊與各種反動勢力做堅決的鬥爭,伏擊進犯之敵,阻擊鬼子突擊隊,卻犧牲在暫編團的炮火之下!

  宋遠航痛苦不堪,淚水不由主地傾瀉而下。他想起在落馬坡王莊與孫政委朝夕相處的一幕幕,想起老孫教他游擊戰法的音容笑貌,也想起昨夜驚心動魄的鏖戰。


  孫政委在強力狙擊敵人的兩面夾擊之時遭遇暫編團炮轟,臨時營地被炸平,防禦工事所在的半個山坡被夷為平地,游擊隊及時跳出了火炮攻擊範圍,又迂迴攻擊進犯老虎峪的日軍,血戰到黎明才撤回二龍山!


  慘烈的戰鬥持續了一夜,宋遠航率領游騎隊途徑燕子谷的時候才發現游擊隊的營地遭到暫編團的炮擊,斷壁殘垣狼藉不堪的營地已經完全被摧毀,游擊隊遭到重創。


  暫編團只打到了燕子谷便停止了進攻,日本鬼子在老虎峪接火之後便逃之夭夭,途中遭遇游擊隊的狙擊和游騎隊的偷襲,狼狽鑽山而逃。


  「少寨主,吉時已到,起靈吧。」老夫子面色悲戚地沙啞道「後山俊秀鍾靈,孫政委一定會得到安息!」


  宋遠航瞪著猩紅的眼睛望著連綿起伏的遠山,心如刀絞。


  「一定為孫政委報仇雪恨……今夜突襲黑松坡,打爛暫編團!」


  二龍山的上空響起一陣劇烈的槍聲。齊軍摘下軍帽向老孫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清淚潸然而下:「老孫,待消滅了鬼子我再來向您彙報,你安息吧!」


  黑松坡暫編團臨時營地,錢斌愁容滿面地坐在凳子上,手裡掐著半截煙頭,黑著臉瞪一眼營參謀:「二龍山不收信?什麼意思!」


  「錢專員,昨夜都打亂套了,送信的一過三道彎便被打死了——二龍山的土匪不講規矩,不給任何解釋的機會,信根本送不出去啊!」營參謀苦著臉埋怨道:「再者昨夜的訓練打得太激烈,步兵營想要突破老虎峪易如反掌,上峰怎麼下令撤退了?」


  「那是蘇長官的命令,與我無關!」錢斌不耐煩地冷漠道:「也許這是一個錯誤,我們始終想跟二龍山搞好關係,儘力避免與之發生直接衝突,但事與願違啊!」


  「真是婦人之仁!」


  「小心被聽到斃了你……」


  「錢專員,兄弟們苦戰一夜為的啥?還不是蕩平二龍山!馮團長當初或許與宋載仁有城下之盟,兄弟們才沒有進犯,現在與當初不一樣,唯有決絕攻擊才是正道,否則土匪們發起瘋來我們會吃苦頭的!」營參謀臉色蒼白地說道。


  錢斌正要開口,蘇小曼緩步走出帳篷盯著營參謀:「你說馮團長與二龍山有城下之盟?」


  「蘇長官,我說的是或許……」營參謀嚇得面如土色慌忙敬禮:「昨夜的炮擊炸了燕子谷游擊隊的臨時營地,特務連的兄弟偵查回來說是炸死了一個當官的!」


  馮大炮究與游擊隊到底有沒有約定不得而知,但他當權的時候的確沒有跟黃簡人聯合圍剿二龍山。至於耿精忠偷偷摸摸調兵協助他姐夫是另外一回事,馮大炮為此暴跳如雷,差點斃了耿精忠。


  錢斌緊皺眉頭猶疑不定,昨夜之戰打得有點太亂套,在不清楚敵人目標位置的情況下一通狂轟濫炸,眉毛鬍子一把抓,結果捅了馬蜂窩!


  蘇小曼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既然炸了游擊隊也就炸了,當務之急是控制二龍山,以免讓日本人捷足先登。但現在二龍山無疑對暫編團痛恨之極,送信的都給打死了,還怎麼溝通?

  「傳我命令,收縮防線堅壁清野,派人偵查日軍和二龍山情況,一有異常立即稟報不得有誤!」蘇小曼孤傲地望一眼二龍山方向漠然地下達命令,只要暫編團堅守黑松坡卡子口,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取得效果。


  二龍山土匪每日的吃穿用度是不小的開支,槍支彈藥也極其有限,待儲備用盡了定然會出山進城購置,機會隨時都會出現!想要奪寶也不急於一時,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整固防線,做打大戰的準備。


  孫鶴山壯烈犧牲顯然對游擊隊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尤其的大隊長齊軍,在老孫的墳前做了許久,直到天色將晚,才被宋遠航親自迎回聚義廳。


  「齊大哥,昨夜一戰凸顯山寨能力之不足,依託天險自保有餘但缺乏進攻反擊手段,長期以往山寨會陷入孤立之中,對扭轉局勢百害而無一利。」宋遠航巡視一番眾人凝重地嘆息道:「孫政委沒犧牲前,游擊隊扼守燕子谷之咽喉,本以為可以與山寨形成犄角之勢,相互支援配合痛擊敵人,但沒想到暫編團會在背後捅刀子!」


  齊軍沉默片刻,這就是當前的形勢。無論是暫編團還是日本鬼子,都對二龍山虎視眈眈,昨夜之戰不過是一個開端而已。任何堅固的防禦都不可能一勞永逸,尤其是面對火炮攻擊之時,簡單的游擊戰術將無能為力。


  齊軍沉默不語。


  「齊隊長,游擊隊與山寨兄弟兵合一處是最好的選擇!」二炮頭何富貴大大咧咧地說道:「山寨的糧食和彈藥儲備還有不少,足夠兄弟們對付幾天的。再者外圍的形勢千變萬化,讓他們先狗咬狗一嘴毛再說!」


  老夫子微微頷首:「富貴說的有道理,暫編團昨夜的轟炸撕開了臉皮,日本人也傷亡慘重,游擊隊營地被炮轟大多是因為二道溝的騎兵連遭到了不明攻擊,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關注。富貴說二當家的率領鬼子進攻後山九瀑溝,未見其人,不能辨明真偽,倘若真的是黃雲飛,他以觸犯了山規,任何兄弟都要見而誅之!」


  「軍師,一定是二當家的!」何富貴咬牙切齒,恨得牙根直痒痒:只有二當家的才能幹出這種忘恩負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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