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野心勃勃
黃簡人成為陵城縣代理縣長並不出乎老夫子的意料。縱觀陵城各方勢力,黃簡人是出類拔萃的。如果大當家的在的話,黃簡人忙到死也輪不到他主政陵城。
但事實很殘酷!
二龍山聚義廳內,錢斌和黃簡人畢恭畢敬地拜謁宋載仁的靈位,洗手敬香完畢落座,老夫子和藍笑天陪在左右。不管這兩個傢伙安的什麼心,老夫子不能把人家趕出去,本來想謝絕拜謁,考慮到錢斌的身份和勢頭正勁的黃簡人,老夫子還是笑臉相迎。
藍笑天面沉似水,二龍山風雲突變讓他一度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宋載仁之死第一個遭到沉重打擊的是宋遠航的話,藍笑天無疑是第二位!
他捨棄的太多,雖然都是身外之物。除此之外,還有埋藏在心底最隱蔽之處的痛苦——十年前夫人慘死二龍山,十年後女兒追隨宋遠航而來。
一切都如冥冥之中早已註定的一般,讓他疲於應對。藍笑天設局兒主動敗了聚寶齋,親手葬送萬貫家財,畢生所累積的藏品全部變賣,所得錢財全部給了宋遠航——幾萬大洋存款和數萬大洋的糧食藥品武器彈藥!
這些是二龍山翻身的本錢,也是藍笑天送給女兒的嫁妝。
「二龍山遭此橫禍讓我始料未及啊!」錢斌面色沉痛地嘆息道:「雖然與大當家的交往不多,但接到調查任務之後便對大當家的敬佩不已,身在荒山鼎力抗日,殲敵數十而不張揚,反觀暫編團那幫混蛋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在犯罪!」
黃簡人的老臉紅一陣白一陣,這話該不是說給老子聽的吧?此前曾經聯合耿精忠數次剿匪,賽寶大會設計捕殺宋載仁,好在都沒有成功,否則豈不成了殘殺抗日英雄的罪人?
錢斌這句話當然是說給黃簡人的!馮大炮和耿精忠畏罪潛逃,暫編團分崩離析,宋載仁一死只剩下警察隊和縣民團武裝最為強大。加上又被選為代理副縣長,黃簡人的野心勢必膨脹,變著法的打壓他才是錢斌的所想。
拉攏黃簡人是穩定陵城之首選,不斷敲打乃是提醒他不要忘乎所以。一拉一打的法子實在高明,作為軍統南昌特訓站戰術教官的錢斌,應用起來駕輕就熟。
黃簡人跟錢斌比起來自然是小巫見大巫,他一撅屁股拉幾個糞球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錢專員,黃縣長,二龍山遭此不幸實在匪夷所思,大當家的為人義薄雲天有勇有謀,就是因為滅了一支日軍突擊隊便惹禍上身遭遇陰謀暗算!」老夫子眉頭緊鎖,話音沉重道:「高橋次郎和石井清川一手策劃了陰謀爆炸案,此仇不報枉為兄弟。」
錢斌不斷地點頭,暗中觀察老夫子,這位宋載仁的左膀右臂絕非等閑之輩,整個山寨的運作全在他一人。錢斌想起前幾日的尋寶大會,估計也是出自老夫子的手筆,只玩了個「三關定寶圖」的把戲,便把所有心懷不軌的勢力玩得團團轉!
暫編團的馮團長受困八卦林,導致鐵路隘口和軍火庫被日本人摧毀,耿精忠畏罪狗急跳牆,以下犯上逼走馮團長,暫編團成了沒有牙的老虎。而黃簡人似乎也沒有討到便宜,警察隊止步於九瀑溝而不敢造次,晾了小半夜才去馳援耿精忠。
此乃不戰而屈人之兵。
黃簡人伸出大拇指唏噓短嘆:「夫子重情義,宋兄九泉之下瞑目矣!前日突聞噩耗我慟傷不已,宋大當家的前程似錦之時竟然慘遭陰謀,我立即請求錢專員和蘇長官派員上山弔唁,勘驗兇案現場,找出真兇緝拿歸案,也算我不枉與大當家的相識一場。」
藍笑天的心下大罵黃簡人八輩祖宗!如果姓黃的有這個好心的話太陽會從西邊出來,數月以來黃簡人三番五次圍剿二龍山,設下陰謀搶了人家兩車古董,賽寶大會使出渾身解數誅殺宋載仁,現在又上山假仁假義地拜謁,果然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黃簡人早已注意到山寨土匪紀律鬆散,望樓上都沒有人站崗了,百步階周圍也沒看到幾個人,與之前舉辦「尋寶大會」之時大相徑庭,此所謂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二龍山在幾天之內就衰敗如斯,可嘆,幸甚!
此乃示弱之舉。
黃簡人的特別行動隊一進黑松坡山寨就已經知道了,老夫子思慮再三決定採取內緊外松的策略,撤掉九曲十八彎的流動哨卡,拿掉望樓的觀察哨,隱藏實力迷惑黃簡人,目的是讓姓黃的放鬆警惕之心,暗中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只要黃簡人動手,老夫子就先下手為強——先發制人總比受制於人強得多!
黃簡人剿滅二龍山乃是既定方針,不以宋載仁生死與否為條件。剿滅二龍山不是目的,目的是奪寶。
「夫子,宋大當家的案子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以慰他在天之靈。」黃簡人苦楚不已地掃一眼神龕上的靈牌:「我與錢專員誠心實意上山拜謁,總得讓我們看看大當家的吧?」
老夫子心下冷笑,姓黃的這是不放心啊,以為二龍山在玩什麼陰謀詭計呢。
「此樁公案已有定論,爆炸現場與鐵路隘口使用的炸藥同為一種,均為日本人所為。當日在九龍嶺和九瀑溝發生了兩場激戰,日寇石井清川伏誅!」老夫子面無表情地看一眼黃簡人:「黃.局長,您有能力破案,不知能緝捕案犯歸案否?」
老夫子並不搭里黃簡人要看大當家的屍骨,卻拋出這個棘手的問題,黃簡人的老臉黑紅不定,日本人的嫌疑最大,甚至可以板上釘釘了,老子怎麼知道田基業和金智賢兩個混蛋玩意是日本人?倘若知道了早就先狠狠地宰肥羊,然後給扔進鐵牢里邀功請賞了!
「此案已經立下,不管是什麼人,陵城警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黃簡人義憤填膺地站起身,拱手怒道:「陵城數百警力,加之縣民團武裝,不日之內將兵發龍山,圍剿日軍突擊隊,一定要給大當家的一個交代,請老夫子和藍會長拭目以待!」
錢斌皺著眉頭,黃簡人信誓旦旦實在有些可笑。身為陵城一方治安大員,竟然對日本人的潛入無知無覺,孫又庭與日本人勾搭成奸你熟視無睹,賽寶大會上白牡丹的寶貝光天化日下被搶劫,明眼人一看就是日本人乾的,就你黃簡人不知道?!
老謀深算如錢斌之流,不管如何姓黃的曾經孝敬他三根金條和一對翡翠鐲子呢,有些事情是不能胡亂摻和的,這叫「規矩」。其實黃家人豈能不知道這個「規矩」?先期試探著給錢斌一些小恩小惠,不過是投石問路之舉,若是能取得他的支持更好,二龍山寶藏將會唾手可得。
利益面前無敵友,良心背後有陰謀。
「黃.局長……哦不,是黃縣長!」藍笑天老臉一紅,冷笑道:「國府專員錢先生給做個見證,黃縣長指燈發誓要緝拿日本人歸案,我藍笑天先替宋大當家的謝謝您的好意,這是您給二龍山開的空頭支票嗎?鐵路隘口是日本人炸的,暫編團軍火庫也是日本人摧毀的,馮大炮一個團的正規軍都拿日本人沒有辦法,以您的實力又能怎樣!」
這一嘴巴子打得響,讓黃家人猝然發矇。藍笑天說的句句實話,言外之意:黃簡人是在胡說八道!藍笑天的性格如此實在出乎老夫子意料,一向溫和向善的藍掌柜的沒想到是刀子嘴,一針見血,一語中的。
黃簡人陰險地冷笑:「藍會長的質疑很有道理,黃某人有點自不量力了!鄙人統領警察六百七十五人,槍不多炮沒有,手榴彈倒是有幾顆;縣民團治安隊一百五十人,武器裝備是老套筒加鳥槍,兵不強馬不壯,但有一點您別忘了,當前是全民抗戰時期,我一紙命令就可全民皆兵……」
藍笑天不屑地掃一眼黃簡人:「黃縣長有這個本事實在是臨城百姓之大幸,不管是全民皆兵還是草木皆兵,我想聽聽您的高見!」
「堅壁清野,圍剿案犯!」
錢斌有點聽不下去了,老臉陰沉不定:「黃.局長真的可以組織一千人的圍剿力量?」
「鄙人不才!」
「暫編團還有兩個營的兵力,如此看來還是有勝算的。」錢斌起身肅然道:「只是軍需給養用度是個大問題啊,如何解決?」
老夫子淡然地望著聚義廳外百步階前的旗杆,對黃簡人的話根本沒有上心,心下卻泛起波瀾。黃簡人可以調動的兵力的確有這麼多,他是在嚇唬二龍山嗎?這對二龍山的壓力不小啊!
沒有人相信黃簡人說的是真話,一個眼高手低的傢伙怎麼會成為將軍?
「我還可以透露一點私密消息,錢專員連續發出三封急電,徐州方面的確是坐不住了,據傳將會派第六十軍參謀馬逸前來陵城坐鎮,馬將軍的王霸之氣你們大概不了解!」黃簡人志得意滿地瞪一眼老夫子:「幾個日寇豈在話下?螳臂當車作繭自縛爾!」
錢斌的心猛然一震,眉頭微蹙心裡卻警覺起來。六十軍參謀長馬逸要來陵城?這個消息無疑是爆炸性的,三封加急電報沒有把徐州軍法處的給催來,倒是來了一個自以為是的地方軍閥。
錢斌不露聲色地看一眼志得意滿的黃簡人,臉上露出一抹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