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暗戰竟夜(三)
二龍山後堂客房內,微弱的燈光閃動幾下便暗了下去。高橋次郎的背影在地下拉得老長,瘦削的臉上露出一抹興奮之色,握緊拳頭的雙手鬆開又握緊,內心的激動得幾乎讓他難以自恃!
野田組終於炸掉了鐵路隘口!如果猜的不錯的話,以暫編團目前的兵力絕對打不過突擊隊,高橋次郎相信一支三十人的強力突擊隊足可以消滅暫編團一個營。
也許馮大炮早就成了喪家之犬,鑽進八卦林的一個營兵力絕對無法全身退出來,更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形成戰鬥力而威脅野田的行動!如此看來這招「調虎離山」之計大獲成功,而自己卻沒有費吹灰之力。
高橋次郎感到喉嚨忽然暢通了許多,積鬱在胸中的一口悶氣終於衝破了禁錮,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高橋先生您哪裡不舒服?」劉麻子如奴才一般賤笑道:「是不是以為馮團長在炸八卦林九宮八卦陣那!」
「你認為他敢動二龍山的禁地?」高橋次郎冷笑不已,馮大炮估計現在早就嚇得屁滾尿流,正趕往增援的路上。即便他插翅飛去也需要時間,屆時野田組將會全身而退,留下爛攤子收拾去吧。
也許不日之後參謀本部的嘉獎令就會下來,田中先生亦會再次蒞臨陵城,而帝國的軍隊將會勢如破竹,徐州之戰即將上演——誰會想到今晚的行動將對帝國在華的戰爭形勢產生如此深遠的影響?!
劉麻子賤笑道:「八卦林是不設防的禁地,不要說是進去一個暫編營,就算暫編團進去也未見得尋得堪合印信!這世界上估計也只有有頭無腦的馮大炮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鑽進八卦林尋寶,簡直是找死!」
「劉先生,依你之見龍山帝王陵最有可能在何處?八卦林,九瀑溝和九龍嶺,三選一你會選擇哪裡?」高橋次郎心情大好,正要轉身之際,忽見窗外閃過一條人影,心裡不禁警覺起來:二龍山的探子真是無處不在啊!
「這個……高橋先生可是明白人,王陵寶藏怎麼可能在這三個地方?」劉麻子摸著下巴煞有介事地思索道:「宋老鬼既然敢對各路英雄好漢開放此三處地點,充分說明他早就知道王陵之所,他們有些玩火的意思!」
高橋次郎陰鬱地點點頭,眉頭緊鎖道:「您的意思是宋載仁在玩弄伎倆相讓覬覦寶貝的人死心?」
「有這個意思,但不是最關鍵的!您不是說最後鑒寶那關是青銅器殘片么?足以證明二龍山絕對有貨,而且您還收了兩個青銅小鼎不是!」
「我想聽一聽你的意見!」高橋次郎微眯著眼睛看一眼劉麻子:「劉先生,此事若成,您功不可沒。」
劉麻子瞪著三角眼賤笑不已,這段時間他沒少給這個日本人當狗頭軍師,最露臉的便是破解洛書牌,儘管莫名其妙地鑽了二龍山做的局兒,但他卻心安理得,而日本人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有苦難言。
「您說過,我們的目標是百寶洞,宋老鬼經營二龍山幾十年,所有收藏都在百寶洞里!」
高橋次郎陰陰地點點頭,最難的便是進入百寶洞啊,連二當家的黃雲飛都不知道百寶洞的所在,我如何能找得到?這是個不小的問題,而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三天之後必須有結果。
鐵路隘口方向大爆炸剛過,耿精忠便立即抽調鎮守軍火庫的警衛連火速增援,生怕去晚了掉腦袋似的。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如此急切,鐵路巡邏隊還沒有回來,而抽調警衛連將造成更嚴重的失誤——軍火庫的守兵立即促襟見肘。
所以說耿精忠這號地痞流氓根本就沒長頭腦,當個土匪都不合格還能幹什麼?倒賣軍火被藍笑天玩得體無完膚,偽裝成土匪進城砸藍家商行卻弄回來一大車破盆爛罐——唯一讓他臉上有光的事情便是前晚瞎貓碰死耗子打了個小勝仗!
現在耿精忠的氣勢正盛,儼然沒把馮大炮放在眼裡,率領一個連的兵力緊急趕往鐵路隘口。
「兄弟們,都給老子精神著點,要是二龍山的土匪搶劫軍需車的話給老子往死里打!」耿精忠瞪著猩紅的眼珠子舉著火把嚎叫道:「抓活的賞銀元五塊,打死一個賞二十……」
「耿營長您說錯了吧?」
「少他娘的廢話,凡是土匪格殺勿論!」耿精忠拔出手槍一馬當先,後面掀起一陣煙塵。
夜色漆黑,烏雲厚重。耿精忠的馬隊瘋狂地壓向鐵路隘口,氣勢洶洶不可阻擋!鎮守軍火庫的警衛連是暫編團戰力最強的存在,可謂是暫編團精銳,而這些人平時幾乎沒有機會出軍火庫防區半步,今晚終於有了個「賺外快」的機會,人人奮勇當先,恨不得飛到戰場——一個人頭二十塊大洋啊,這種誘惑誰能禁得住!
遠遠望見鐵路隘口處火光衝天,空氣中飄散著濃重的硝煙味道,耿精忠嚇得面如土色:隘口防禦點被端了!
國民黨為加強鐵路線各處隘口的安全防禦,在沿線設有防衛部隊,每支部隊負責一段鐵路安全,而在每處隘口又設有一定數量的兵力常規駐守。駐守的兵力大多是一兩個班,在戰事緊張之際增設巡邏部隊進行流動巡查。
耿精忠營的巡邏隊不間斷地巡查便是臨時之舉,更多時候主要依靠駐守兵力確保隘口安全。而這處鐵路隘口正是耿精忠營負責的路段,駐紮了兩個班——耿精忠嚇得屁都涼了,按照他的經驗判斷,發生如此規模的大爆炸,守兵估計得全軍覆滅。
最關鍵的是爆炸之前竟然沒有收到隘口發出的警報!
槍聲忽然大作,耿精忠慌忙勒住戰馬揮動手槍:「給老子壓住……」
警衛連用的是馬槍,中正式38步槍改裝而來的騎兵專用步槍,子彈比較輕,射程也不遠,但突擊速度很快,一個衝鋒便到了防禦外圍,槍聲爆豆一般炸響,子彈在空中頃刻間便形成了一張火力網,一下便把對面的火力給壓制住了。
耿精忠飛身跳下戰馬找好指揮位置,驚懼地盯著衝天而起的黑煙,心差點沒吐出來:駐守隘口的營地早已被炸成平地,對面零星的槍聲稀稀疏疏,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營長……耿營長!」對面突然傳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叫聲,嚇得耿精忠一縮脖子。
後面警衛連副連長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耿營長,好像不對勁,自己人!」
「別他娘的打自己人啊……你們瞎了狗眼!」耿精忠氣急敗壞地衝天放了兩槍:「對面的是哪部分的弟兄,快喊號子!」
「耿營長,我們是巡邏隊……」
耿精忠氣得一跺腳,好在火力接觸時間短,否則就釀成大錯了!兩面人馬都熄了火,相互對峙半天才發現是自己人,不過方才猛烈的火力網已經打死了十多個弟兄,錯誤已無法挽回。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土匪劫營!」耿精忠一把抓過一個巡邏兵吼道:「隘口怎麼炸的?守衛兵都他娘的哪去了?」
「我們也是剛突擊到這……隘口營房全部被摧毀,一個活氣的都沒有,全炸死了!」巡邏兵沙啞地喊道:「耿營長啊太慘了!」
耿精忠瞪著猩紅的眼珠子衝到隘口營房附近,才看清楚幾十米長的鐵路被徹底摧毀,不要說是鐵軌,就連路基都被炸了一個大坑,而營房所在的位置一片狼藉,殘值斷臂隨處可見。
「誰幹的?」耿精忠氣得火冒三丈,戰場的慘烈程度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軍人特有的血性忽然被激發出來——儘管這小子平時弔兒郎當貪生怕死,但面對如此慘烈的境況也不禁「怒髮衝冠」,血往上涌:「是不是二龍山土匪幹的?老子跟他們拼了!」
「拼了!給兄弟們報仇……」
憤怒瞬間被點燃,矛頭直指二龍山土匪!
耿精忠把軍帽摔在地上:「兄弟們,二龍山土匪詭計多端啊,這招叫什麼?聲東擊西!大家還記得前兩次炸軍火庫和營部的事兒吧?那幫孫子最擅長玩陰謀詭計,有種的給老子站出來,扛槍殺上二龍山!」
「耿營長,您一句話,兄弟們萬死不辭!」
「好!」耿精忠瞪著猩紅的眼珠子飛身上馬:「留一部分兄弟看著現場,警衛連和巡邏隊跟老子走!」
怒火一旦被點燃,理智便不受控制。幾乎沒有人思考究竟是誰炸了鐵路隘口——在他們的思想之中,唯有膽大妄為的二龍山土匪敢做這件事。
汗水不斷地流下來,耿精忠陰沉地望著漆黑的夜,心卻翻滾不已。鐵路隘口被炸毀無疑是天大的事件,若是馮大炮知道這種情況立馬就得瘋了。上面三令五申要確保第五戰區側後方鐵路線安全,更不惜重兵防守鐵路沿線,今天卻是大意失荊州!
二龍山土匪何以有這麼大的膽子偷襲隘口?防禦營地沒有值錢的玩意,那些臨時的防禦設施也根本起不到防禦的作用,而巡邏隊也沒有防住土匪——退一萬步而言,二龍山土匪肯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
耿精忠雖然是兵痞,但認識問題還是有一定水平的,縱馬飛馳的當口便想起了許多——二龍山現在正在給宋老鬼大操大辦喜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上了二龍山——宋載仁有多大膽子來炸鐵路隘口?
二龍山土匪又玩了一個聲東擊西的詭計,背後捅刀子。早就勸姐夫不能輕信土匪,宋老狗不按常理出牌是出了名的。耿精忠正在胡思亂想,團部方向傳來一陣轟天炸響,心差點沒嚇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