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闖青樓
逍遙樓老鴇正在櫃檯里理賬,忽然迎面刮過一陣冷風,不禁哆嗦一下,抬頭一看進來兩位客人,慌忙迎了出來:「哎呦,二位爺今兒來的好晚……」
話音未落,冰冷的槍管已經頂在他的腦袋上:「黃雲飛在哪?」
侯三心裡「砰砰」亂跳,大當家的這是找人嗎?簡直是土匪作風!對了,他就是個土匪——而且是土匪頭子。
老鴇嚇得面如土色雙腿發軟,褲子立即濕了一片:「爺,饒命……誰是黃雲飛啊,我不知道……」
「你他娘的給老子老實點,動一下讓你見閻王爺!」宋載仁「啪」的一聲打開保險蓋:「聽說他老相好的就是逍遙樓的娘們,你他娘的竟然不知道,找死!」
老鴇嚇得臉上的胭脂直往下掉,冷汗立即流下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有點面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正要耍奸溜滑套近乎,一聽到保險打開的聲音,立即嚇坐在地:「大……爺……今兒只有兩桌酒席……吃完都走了……真不知道那位爺是您要找的!」
侯三賤笑道:「這位可是二龍山宋大當家的,你說一句假話腦袋就得打一個窟窿,你想要幾下?」
老鴇子如夢初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原來是大當家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這就招呼所有姑娘迎接您來……隨便……」
宋載仁綳著老臉把槍別在腰間:「二當家的在哪間屋?給老子帶路!」
老鴇子哪兒敢違抗?擦了一把花臉戰戰兢兢地起來:「原來您是找二當家的——跟我來,二當家的在樓上呢!」
宋載仁看一眼侯三,臉上露出一抹狠色。
「大當家的,您千萬別生氣!」侯三生怕宋載仁一槍斃了黃雲飛,這事兒要是傳揚出去二龍山的牌子可就砸了。
兩人跟著老鴇上樓,在一間繡房前停住,老鴇指了指房門,宋載仁擺了擺手,老鴇子不敢說話,退到旁邊嚇得體似篩糠,心裡念著阿彌陀佛,老臉卻成了紫茄子色,生怕一言不合血濺五步!
侯三搬來椅子,宋載仁一臉怒氣地坐下,翹著二郎腿盯著房門,裡面傳出一陣浪笑之聲。老臉不禁陰沉下來。對於二當家的三方五次進城會老相好的事,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知道他好這一口。只要不耽誤山寨大事,怎麼鬼混都不以為意。
但眼下是什麼形勢?二龍山周邊虎狼環嗣,黑狗子黃簡人恨不得一口吃下二龍山,暫編團的馮大炮雖然沒有直接動手,但耿精忠已經跟黃簡人聯合圍剿兩次了,還有日本人虎視眈眈。
他受了點委屈就進城鬼混,把老子當成什麼了?!
侯三凝重地看一眼宋載仁,見他面沉似水一言不發,知道這是在運氣呢,稍有不合意的就會殺人。
「大當家的,您先消消火!」
宋載仁使了個眼色,侯三立即會意,讓老鴇之上前敲門,片刻后裡面傳來叫罵聲。
「砰!」還未等老鴇子反應過來,門被一槍打破,嚇得老鴇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啞然失聲。
黃雲飛嚇得魂飛魄散,光著上身把槍便沖了出來:「他娘的找死!」
「二當家的,別動!」侯三的手槍頂在黃雲飛的腰間,梆硬,冰冷,身體僵硬,手槍被侯三一把搶過去,扔給宋載仁。
黃雲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當家的,我……」
宋載仁看都沒看他一眼,把玩著手槍:「老二,這槍是我給你的吧?」
「大當家的我一時糊塗!」黃雲飛「啪啪」打了自己四五個嘴巴子,痛哭流涕。
侯三收起槍站在旁邊,面色冷若冰霜。看著黃雲飛像狗一樣的可憐勁,心裡不禁悲涼起來。他想起了山神廟裡的同志們,想起了隊長齊軍和孫政委。
所謂道不同不與為謀。二龍山的兄弟都是好兄弟,大當家的宋載仁義薄雲天誠信如一,軍師老夫子雖沉默寡言卻也良善隱忍。唯獨二當家的黃雲飛姦邪成性,跟他一起混的那些人大多此類。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把槍打過鷹和雁,也打過瞎家雀,我用它幾十年,打死的人卻有數。」宋載仁依舊不理黃雲飛,自言自語道:「自從跟了你,它也立下汗馬功勞吧?燕子谷一戰你用它擊退了黑狗子,打得耿精忠落荒而逃!」
「大當家的,您別說了!」黃雲飛擦了一把眼淚:「我知錯了。」
「你沒錯啊,兄弟!食色性也,哪個大老爺們不嫖女人?但得明白輕重緩急啊!」宋載仁把槍扔到地上:「那天我很生氣,你私自打秋風碰到了中央軍,老夫子震怒啊!三子,這麼多年你看過軍師那樣過嗎?沒有吧!」
侯三兀自點點頭。
「老二,按照山規該如何處置你心裡明鏡似的,軍師震怒也是因為此,山寨的兄弟們都看著呢,咋辦?你是我的大炮頭啊!」宋載仁一字一頓地切齒道:「二龍山正值存亡之秋,沒有人願意看到分崩離析啊!」
「大當家的您就別說了!」
「老徐昨晚被殺了。」宋載仁嘆息一聲起身拍了拍衣襟:「我是急火攻心瞞著軍師單槍匹馬闖陵城,現在就去報仇,你……好自為之吧。」
宋載仁在侯三的保護下下樓,黃雲飛瞪著猩紅的眼珠子一把抓過手槍,望著宋載仁的背影,忽然打了自己兩個嘴巴子,轉身進屋。
冷風嗚嗚,夜色深沉。
宋載仁望一眼陰陰的天空,淚水竟然奪眶而出。他不想一槍斃了黃雲飛,畢竟是在一起出生入死十年的兄弟,也不想再看他那頹廢的熊樣!他對黃雲飛的性格極為了解,雖然有些心胸狹窄,但為人還是比較義氣的,關鍵是他放不下的東西太多,雜念更多。
他想坐頭把交椅,除非是我死!
「大當家的,您確定他能回心轉意?」侯三凝重地看一眼宋載仁,心裡也不是滋味。雖然只跟了他兩年多,但深知他是那種重情重義之人。之所以這麼做,宋載仁自有更深的考慮。
宋載仁搖搖頭。
黃雲飛一腳踢開門,滿臉煞氣地望一眼巷子里的兩條黑影,咬了咬牙。本想就此離開山寨這輩子恩斷情絕,現在卻又割捨不下了。
所謂人性是有弱點的,人無完人。黃雲飛的弱點就在於「濫情」!表面上貼著「無情」的標籤,做事卻畏手畏腳,骨子裡藏著奸詐卻不能當機立斷。每個人都有私心,私心有時候是動力,有時候卻是禍害。
「大當家的,刀山火海全憑你一句話!」黃雲飛滿臉煞氣,聲音有些沙啞。
宋載仁哈哈大笑:「老二,還記得當年你我雙槍大鬧陵城不?」
「當然記得!」黃雲飛苦澀道:「今晚是不是找黑狗子報仇?」
「不是黑狗子,是日本人!」宋載仁陰冷地看一眼黃雲飛:「昨晚老徐夜探孫家大院,中槍不治,老子要報仇。」
侯三倒吸一口冷氣:「大當家的,孫家大院里有日本人?」
宋載仁點點頭沒有說話。航兒的判斷是準確的,大批日本特務已潛入陵城,攪亂賽寶大會,假法幣事件,夜襲八卦林,侵吞聚寶齋,火燒鼓樓等等事件,他們都逃不了干係!
「怎麼辦?您說句話!」黃雲飛咬牙切齒道:「白天我就聽聞西城穿山甲兄弟們無故被殺之事,原以為是黑狗子乾的,二狗子說都是一刀割喉致命,您猜我想到誰了?」
宋載仁疑惑地看一眼黃雲飛:「是不是田老闆那個保鏢?」
「對!他用的就是匕首刀!」黃雲飛曾經跟野田交過手,當然是暗中較量,賽寶大會期間黃雲飛負責聚寶齋的保衛,防止黑狗子下套,結果黑狗子倒是沒有什麼行動,倒是打傷了兩個陌生的偷襲者,繳獲兩把日式手槍,本來宋遠航要訊問兩個傢伙,結果發現被人割喉殺死。眼尖的兄弟說是田老闆身邊的保鏢乾的,把黃雲飛氣得七竅生煙。
宋載仁冷靜地望著漆黑的巷子:「今天咱們要大鬧陵城,火燒孫家大院,把小鬼子給逼出來!」
怡馨園茶樓。
錢斌漫不經心地喝茶,暗中看一眼略有些頹廢的藍笑天,心裡不禁狐疑不定起來。這位就是陵城商會會長?怎麼看都不像。不過黃簡人之所以把他請來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先聽他怎麼說。
「藍會長,這位是我朋友老錢,喜歡古董收藏。」黃簡人乾笑道:「方才去了趟聚寶齋,碰了一鼻子灰啊!果然如你所言,那幫混蛋有眼無珠……」
藍笑天拱拱手:「錢先生!」
錢斌還禮,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鄙人剛入門,啥都不會,還望藍會長多加指教!」
「不敢當!」藍笑天苦澀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都無法預料未來會怎麼樣,幾十年聚寶齋一朝傾倒,本以為醫院能賺大錢,現在卻知道風水已破,再無東山再起之可能。」
「藍會長千萬別如此心灰意冷!」黃簡人唏噓不已地勸慰道:「我這位朋友也是一樣,月前還是國府要員,現在卻無官一身輕,樂得優哉游哉,來陵城散散心也好。」
錢斌暗自冷笑:一局之長睜眼說瞎話的能耐可謂是出類拔萃,臉不紅心不跳,跟真事似的!
藍笑天苦笑不語,卻在揣度黃簡人的心思。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定然是有什麼事情有求於我,否則以他的個性怎麼會如此親近於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黃句長,有什麼事儘管直言,我不喜歡繞彎子。」藍笑天喝一口花茶,滿足苦澀。
黃簡人老臉憋得通紅,看一眼錢斌,若無其事的模樣。
「我這位朋友想做點小買賣……運糧去徐州,憑藉人脈關係賺點小錢……」
錢斌差點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姓黃的真有才!
藍笑天冷笑著看著黃簡人:「您是警察局長,還怕二龍山的打劫?」
「不是……誰都想順當地發財嗎,哪一個願意惹一身騷?」黃簡人懊惱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大當家的打得形同水火,城裡的事都顧不過來……笑天,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黃簡人這是給我下圈套吧!他三番兩次地聯合耿精忠圍剿二龍山,前幾日還信誓旦旦地跟孫縣長說立即揮兵圍剿呢,現在卻休兵重歸於好?這是鬧哪一出!
藍笑天深深地看一眼黃簡人,心裡掀起一陣狂瀾。
「藍會長,老黃說得沒錯,在國府那點人脈關係不用就過期作廢,賺點小錢養家活口才是正道,我想拜拜二龍山,將來路也好走些。」錢斌尷尬地笑了笑:「黃句長說他與二龍山形同水火,方才我還埋怨他,這年頭都是為了生活,甭管佔山為王還是統領治安,誰不是為了一口飯吃?」
黃簡人苦澀不已。
「我明白了,錢先生想做買賣順利通過二龍山,黃句長感到很棘手不能確保過路安全,您想拜山送點過路費,是吧?」
「藍會長是明白人!」
藍笑天冷然地看著黃簡人:「黃句長,這跟我有何瓜葛?」
「笑天啊你就別裝糊塗了!」
「那……醫院的事情咋辦?」
黃簡人咬了咬牙:「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兒!我已經命令狗子去辦了,明天就會有結果!」
藍笑天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