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巧設迷局
陵城警察局內,黃簡人叼著雪茄靠在太師椅里,兩條腿搭在桌子上閉目養神,眼見著雪茄的青煙直冒,肥手一抖,煙灰掉落。黃簡人睜開眼冷冷地望一眼窗外,夜色闌珊,深沉而詭異。
現如今局面愈加複雜,局兒做得越繁瑣隱藏得就越深!藍笑天押運糧食去徐州賣圖的是什麼?難道他就缺那點兒小錢?非也非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聚寶齋說敗了就敗了?憑藍笑天的奸商底子能輕易讓聚寶齋就這麼沒了?美其名曰聯合開設醫院,他既不是郎中也不是藥販子,開哪門子醫院——退一萬步而言,開醫院不要銀子嗎?
還有一件更讓黃簡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藍笑天跟姓田的攪合在一起,先是聯合組辦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鬧得陵城雞犬不寧,如跳樑小丑一般收場,遮羞布都不要了!
這次又和姓田的聯合開醫院,正所謂賺錢不要命的節奏。陵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過幾日會更加熱鬧,若查清了姓田的真實身份,我就不怕什麼軍統調查組了。
「報告!」
「進來。」黃簡人思慮過甚,以至於門外二狗子的喊聲嚇了他一跳,不滿地瞪一眼門口,二狗子閃身進來。不滿道:「下次你他娘的小點聲!」
二狗子驚魂未定地點點頭:「局座,出大事了!真是應了那句話,不做死是不會死啊,藍笑天的押糧隊在黑松坡被二龍山的馬匪給劫了!」
「什麼?!」黃簡人驚得目瞪口呆:「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藍笑天的糧食被二龍山給打劫了,現在傳得滿城風雨,那些腳夫們全都跑回來了,說是死了不少人!」二狗子添油加醋道:「明兒咱又有活幹了,如果是真事的話又給二龍山舔了一條罪證!」
黃簡人舉著手裡的雪茄,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這是局?你他娘是還沒看出來這是個局!」
「局座,咋能說是局呢?千真萬確啊!我得到消息後分析了七七八八,所有情況顯示這就是事實。您認為藍掌柜的和二龍山的關係非同一般,中間又有宋遠航和藍可兒的婚事,就以為是設局吧?」二狗子神秘的問道。
黃簡人點點頭:「難道不是?」
「如果您這麼想就錯了!局座,藍笑天跟宋載仁的關係的確不一般,但您得看清楚事實再下判斷,宋遠航和藍可兒五年前訂的婚,姓宋的逃婚遠走高飛,藍掌柜的臉被打得啪啪的。」二狗子賤笑道:「聚寶齋在幾天內就敗家了,二龍山功不可沒啊,錦繡樓的白老闆兩件寶貝被打劫,您猜猜誰那麼大的膽子?還不是二龍山的土匪!」
「你他娘的用腦袋好好想想——那會宋老鬼早就出城了。」黃簡人雖然氣不打一處來,但二狗子的分析也在理,至少沒有足夠的理由懷疑。
「局座您怎麼又糊塗了?宋老鬼出城了還有個宋遠航那,他設計搶走了寶貝嫁禍於人,否則哪有您……」二狗子想說的是如果沒有宋遠航設計,哪有他被當做人質護送宋遠航出城的那檔子事!
黃簡人狠狠地瞪一眼二狗子:「還有呢?」
「聚寶齋一敗塗地,藍笑天最記恨的是誰?不是錦繡樓也不是咱,而是二龍山的馬匪!藍掌柜的一轉眼珠子有八個心眼,他能忍下嗎?這次又興師動眾地押糧去徐州發財,他以為宋載仁不敢打劫,卻沒想到那傢伙可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傢伙!」
「姓藍的打掉牙往肚子里咽?」黃簡人冷笑道。
「對頭,除非……」
「有屁快放,別憋著!」
「除非他給您送來一大筆銀子,寄希望與您發動大規模剿匪!」
黃簡人凝重地搖搖頭,在屋中踱步,心裡卻乍起波瀾:形勢又複雜了許多啊!白老闆的寶貝在聚寶齋門前公然被搶,藍笑天也報案了,但頂個屁用?護寶花轎找到了,寶貝卻沒了。導致賽寶大會無法繼續。
這件事藍笑天要恨誰?當然是宋老鬼!我黃簡人在關鍵時候還參與了暗自的偵緝,雖然沒有找到劫匪的身份證據,但稍加分析不難看出,二狗子說得有道理!
「現在已經傳得滿城風雨了?」
「千真萬確!」
黃簡人思索半天,今夜絕對不同以往,所發生的事兒就不是簡單的存在,而是有內因的。
「你去聚寶齋和藍家商行打探一番,回來再研究是怎麼回事。」黃簡人冷靜道:「還有,姓田的和那個姓金的底細摸清沒?」
二狗子低聲賤笑:「局座,這件事我交給偵訊科了,他們說儘快落實。」
黃簡人不滿地瞪一眼二狗子:「催他們快點,抓一個臭書生都費盡的一群混蛋們,還指望他們能調查出個啥?這件事不但要隱蔽些,更不能打草驚蛇——好好查查姓田的在陵城有沒有其他落腳的地方,而且有沒有其他同黨。最好是找到直接證據證明他們是日本人潛入的特務!」
二狗子凝重地點點頭:「您放心,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我就要第一時間通知您,瞧好吧!」
黃簡人揮了揮手:「最近鼓樓大街的史家糧店少東家史進財跟姓田的走得很近,你也一併查實。人手不夠就讓偵訊室的人做,懂?」
「我明白!」二狗子轉身退出去。
藍家押糧隊在黑松坡遭遇土匪打劫之事幾分鐘就傳遍了全城。這可是天大的消息!
藍笑天近段時間註定成為陵城人的飯後談資。從賽寶大會無疾而終開始,到白牡丹的參賽寶貝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打劫,再到目下二龍山打劫了藍家的貨物,所有的這些花邊新聞對於陵城百姓而言如走馬燈似的,高襙迭起。
二龍山現在是真的犯了眾怒!看來又到老子出馬的時候了。我就不信藍笑天能吃下這個啞巴虧——除非這一切都是設好的局!黃簡人望一眼夜色,今天果然不同尋常,但願精忠的行動能順利。
電話鈴忽然響起,驚得黃簡人一哆嗦,抓起電話:「誰?我是!藍掌柜的?你打錯電話了吧!」
黃簡人放下電話,狐疑地望一眼窗外的夜色,藍笑天竟然報案?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前幾天你不是和二龍山的馬匪好成一個人似的么,現在被宋老鬼反咬了一口感覺到疼了?!
錦繡樓內冷冷清清,早沒有了往日的繁華熱鬧。黃簡人大搖大擺地走進樓內,夥計們慌忙迎上來,接過風衣跟在後面:「藍掌柜的等您好一會了!」
「你怎麼知道我要會藍掌柜的?」黃簡人陰沉著老臉不屑地瞪一眼夥計:「白老闆近幾日可好?」
「回黃句長,我家掌柜的進山還願去了!」
「進那座山?去了哪個廟?還哪門子願?」
夥計尷尬地笑道:「小的真不知道!」
黃簡人冷哼一聲,走進雅間迎面正看見孫又庭孫縣長,藍笑天陪坐在旁側,田老闆則在孫縣長對面。藍笑天見黃簡人進來慌忙起身拱手迎接:「黃句長駕到,您真準時啊!」
黃簡人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藍笑天,卻沖著孫縣長拱手乾笑:「孫縣長,好久不見啦!」
藍笑天碰了一鼻子灰,老臉憋得通紅,心裡卻冷笑:現在不過這是個開局兒,你那麼囂張幹什麼?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後悔!
高橋次郎起身拱拱手:「黃句長,別來無恙!」
黃簡人放下公文包,把禮帽掛在椅子上,撩衣服坐下,腰間露出槍把子,小心地遮掩好,才冷笑道:「田老闆,賽寶大會結束好幾天了怎麼還沒走?陵城這地方可不是養人之處啊,大財發不了,小財打破腦袋,難道你喜歡玩殘自己?」
高橋次郎淡然地看著黃簡人:「陵城是寶地,我怎麼可能輕易走掉?一個賽寶大會讓我賠了幾千大洋,回去要被人笑話死!」
藍笑天沉默不語。
「我跟藍掌柜的又聯合開一家醫院,既造福陵城百姓,又能把損失降到最低,還得請黃句長鼎力支持啊!」
黃簡人云淡風輕地搖搖頭:「我可是孫縣長的治下,保鄉為民是黃某的責任,吃的是黨幗俸祿,效忠的是三民"主義,千萬別和我談錢財!」
藍笑天心裡罵黃簡人八輩祖宗,但嘴裡卻不能說,只是點頭乾笑。
「簡人,藍會長和田先生找你可不是賄賂你的,聽他們怎麼說!」孫又庭微米著老眼,向藍笑天使了個眼色:「藍會長,有什麼話你儘管直說,大家都是陵城人,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
黃簡人翻著眼珠,心裡卻罵孫又庭這是充當和事老來了!老子三分五次圍剿二龍山,姓藍的的吃裡扒外通風報信,弄得我十年不得升遷,現在來求我嗎?我呸!
「孫縣長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與藍會長之間哪裡有什麼仇怨!」黃簡人不禁慍怒道:「前幾日為保護賽寶大會安寧,鄙人還調動全陵城的警力予以最大的支援,怎奈二龍山的馬匪實在是狡猾……」
黃簡人本來想說自己巧設「瓮中捉鱉」的計劃,心裡卻猛然一沉:自己首選壞了賽寶大會的規矩,置孫縣長的政令與不顧,結果鬧得滿城風雨,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黃句長,今天咱們不論往日是非,只談未來之合作!」藍笑天給各位斟茶,臉色晦暗道:「既然是未來之合作,就要先講好條件,是不是?」
「什麼合作?」
「當然是跟田先生合作開醫院啊,天賜發大財的良機您怎能視而不見?孫縣長也入了股,就看您的了!」
黃簡人微微一怔,三角眼掃一下孫又庭不禁疑惑重重。
「簡人,雖說是你我都食黨幗的俸祿,但現在哪裡還有黨幗?誰人能代表黨幗?我是一縣之長,都已經三個月沒有領工資了,你警察局能好到哪去!」孫縣長端起茶杯小飲一口:「藍會長邀請我當醫院的名譽院長,一來可以增加醫院的信譽度,二來能以此多一些進項,我不怕你笑話,,沒有俸祿拿什麼給老婆孩子父母大人?」
黃簡人低頭不語。
高橋次郎不失時機地看一眼黃簡人,淡然笑道:「黃句長,咱都是大寫的『人』,上孝敬父母,下撫育子女,而現在形勢逼人啊!東北淪陷華北危機,現在國民黨的首都南京也淪陷,徐州大戰一觸即發,天下哪有一方和平之地?我們不發國難財已經是對得起黨幗了!」
「還請黃句長三思。」藍笑天皺著眉盯著黃簡人,以姓黃的性格這種事不會思慮太多,有利益他一定會搶著占的,絕對不會拒絕。之所以故作矜持,不過是眼人耳目罷了!
黃簡人嘆息一聲:「各位所言我往心裡去了!但不知是什麼條件?我黃簡人可沒有銀子入股,老娘還等著我孝敬呢!」
「這就對了!」孫縣長長出一口氣:「今日下午藍掌柜的向我訴苦,十幾輛大車的糧食在黑松坡被打劫了,好在沒有傷及人命,二龍山的馬匪囂張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