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鼓樓遇險
黃簡人的所作所為讓宋遠航疑慮重重,曾經的冤家對頭竟然毫無緣由地對自己釋放善意?世界上最難測的是人心,不知道姓黃的又在包藏什麼禍心。
陵城老街行人稀疏,早已沒有了前幾日的繁華景象,而錦繡樓前大街拐角處的算命攤子下午的時候就被人給砸了。劉麻子不知道得罪了誰,哭天喊地嚎了半天,博得了路人少有的冷漠嘲笑之後,便忽的想起了昨日那個戴黑邊眼鏡青年人的預測,自認倒霉罷了。
宋遠航緩步走在鐘鼓樓大街上,冷風盤旋而過,回首才發現夕陽漸落。與可兒辭別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她希望有人陪她說話,宋遠航的心裡卻難於選擇:陵城的形勢變幻莫測,各方勢力行動不明,而且山寨還有諸多事情需要做,沒有任何時間陪她!
女人需要時間來陪,而宋遠航缺的便是時間。
街角處一個模糊的人影忽然閃過,高橋次郎和石井清川泰然地坐在茶樓對視一眼,放下茶杯扔下幾角錢便匆匆下樓。
「高橋君,我們的人已經埋伏好了,專等姓宋的入瓮!」石井清川緊張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低聲道:「為防止會發生意外,我命令他們一定要捉活的!」
高橋次郎淡然地點點頭:「但願不要讓我失望!有些人註定會成為籌碼,我不想要帶血的籌碼,最好的辦法是合作,就如藍掌柜的那樣。」
「您要跟一個小土匪合作?他的手沾滿了帝國軍人的血!」石井清川瞪一眼高橋憤然道:「二十多名優秀的突擊隊員便死在馬匪手裡!」
「那又能怎樣?倘若犧牲幾個軍人奪回支哪國寶,還需要我們用心良苦地潛伏在這裡?田中先生也無須付出沉重的代價軍功加身,你我更不用冒險!」
野田匆匆地從街角鑽出來,快步走到兩人面前低聲道:「三人行動組已經完成部署,請您下令!」
「馬上行動!」石井清川咬牙切齒地吩咐道。
高橋次郎擺擺手凝重地望著鐘鼓樓大街:「野田君,你確認三人小組能夠完成任務?任何一個行動都要策劃到位,不要因為很小的行動就掉以輕心,宋遠航是二龍山少寨主,不可能一個人出現在陵城!」
「您的意思是?」野田狐疑地看著高橋次郎:「卑職以為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用不著興師動眾。」
「輕敵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高橋次郎不滿地看著野田:「採取跟蹤術,等待我的命令!」
「是!」
石井清川不甘心地望著野田的背影,憤懣地發泄不滿:「與其被動的跟蹤,莫不如主動出擊!」
「那是愚人之見!」
鐘鼓樓地界緊鄰西城街區,乃是陵城的地標式建築,古樸而深沉。但對於陵城老百姓而言已經司空見慣,幾乎沒有人喜歡在那停留,大概是因為歷史的原因。西城區的流氓混子經常在鐘鼓樓附近滋事,曾經發生過多起命案,所謂的兇險之地。
宋遠航望著宏偉的鐘鼓樓,心裡不禁思緒泛起。鼓樓鐘聲似乎猶在耳邊,陵城人幾乎沒有人對此在意,卻不知那是一種隱含深意的聲音——父親說鐘聲是一種警告,所有聽到鐘聲的護寶人務必儘快上山。
他對這種說法倍加懷疑。且不說護寶人究竟在不在陵城,即便是在也是隱藏極深的,十年前軍閥混戰的時候他們也一定上山護寶了,父親為何不知道他們是誰?最關鍵的是究竟誰敲響了大鐘?他有先知先覺么?
世上沒有先知先覺之人,否則一切將變得簡單得多。就如藍伯父,如果知道與人合作舉辦賽寶大會加快了聚寶齋的隕落,他能那麼做么?
宋遠航心死沉沉地望著鐘鼓樓心思煩亂,藍笑天又要與人合作開醫院,而那個合作者竟然又是上海來的古董商!一個做了幾十年古董生意的人改換門庭當起了郎中,而上海古玩同業協會田老闆卻與之一拍即合,難道僅僅是逐利之舉?
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宋遠航早就懷疑兩個古董商是日本特務,但沒有直接的證據——唯一的證據便是那兩把日式手槍,但並非是從兩個古董商的手裡繳獲的,不能證明他們是日本人。
宋遠航相信自己的直覺,能夠拿出國寶清單的沒有幾個人,除了恩師和自己之外,唯有國府之內經辦此事的官員知道,但他們幾乎都遠在北平,他們是從什麼渠道獲得的國寶清單?
日本特務無處不在,尤其是在南京和北平。宋遠航嘆息一聲,國寶文物顛沛流離命運多舛,日本人不惜一切代價奪寶,足見他們對這批文物早已覬覦已久。不禁如此,黃簡人、藍笑天之流也是爭奪勢力之一,而現在他們都明裡暗裡的合作,對文物形成很大的威脅。
他沒有把自己的猜測告訴藍笑天,原因很複雜。日本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藍笑天、黃簡人之流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對於藍笑天而言,他們任何一人又何嘗不是棋子?今日黃簡人之所以沒有抓捕自己,其內在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黃簡人轉變了策略,或者是受到了某種打壓?
宋遠航靠在鐘鼓樓下的石欄旁,放鬆了心情點燃一支煙,正自欣賞著夕陽的餘暉,卻發現遠處閃過一個模糊的人影,一種不詳的預感忽然湧上心頭:黑狗子!
的確是警察,不過是便衣。
宋遠航的眼光和記憶力是極其敏銳的,職業敏感性極為獨到,只看一眼便認出為首的那個傢伙很眼熟——「二狗子」警察。他不止一次跟「二狗子」打交道,最近的一次便是賽寶大會當日,白老闆的護寶花轎被打劫,「二狗子」非但不指揮抓捕劫匪,反而圍攻自己。
一聲尖銳的哨音憑空炸響,幾個混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鐵棍圍了上來。宋遠航迅速轉身,敏銳的掃一周邊環境,心下不禁一沉:對手早已埋伏在此了!
「宋專員,跟我們走一趟吧?」二狗子拍了拍腰間的槍庫陰笑道:「有人想見您!」
宋遠航叼著煙,手搭在槍把子上,腦袋飛速思考著。看來這次免不了一場惡鬥了,但左臂有傷在身,一動便疼痛難忍,加上沒有什麼功夫,怎麼能逃掉?!
「你們局長是屬豬的嗎?」宋遠航冷哼一聲罵道:「下三濫的伎倆玩得輕車熟路,看來沒少幹這種事吧!」
二狗子瞪著三角眼乾笑兩聲,面帶不善地揮手:「局座找你敘舊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幾個便衣拉開架勢,擋住宋遠航的退路。
宋遠航拔出手槍打開保險,觀察形勢,看來今天要想全身而退得頗費些周折了!
二狗子嚇得倒退兩步,聲嘶力竭地嚎叫兩聲:「國府要員私通馬匪,持械拒捕罪大惡極,給我拿下!」
「砰!」一聲槍響,子彈打在二狗子腳下的青石地面上,碎石飛起,嚇得二狗子差點沒趴下。
宋遠航一個翻山越過欄杆,頭也不回拚命向鼓樓後面狂奔。此處的地形他並不熟悉,只知道過了鼓樓大街便直達西城貧民區,從那裡可以出城。
尖銳的哨音突然炸響,伴隨著二狗子的狂叫之音,幾個便衣警察直追下去。二狗子氣急拔出手槍:「給我抓活的……」
姓宋的手裡有槍,你他娘的讓抓活的?腦子進水了嗎?幾個便衣警察的追擊速度立馬慢了下來:「二狗子,你他娘的吃藥了病的不輕!一個小馬匪用得著這麼對付?一槍打斷他的腿不就全完事了!」
「放屁!局座要請姓宋的小兔崽子,你他娘的傷了他一根毫毛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二狗子的話音未落,突然傳來幾聲沉悶的槍響,嚇得幾個警察立即趴在地上,驚懼地望著鼓樓後面,竟然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混蛋!給我追啊!」二狗子狂吹哨子,幾個傢伙也爬起來,舞動著鐵棍想宋遠航逃跑的方向追下去。槍聲又響起來,子彈呼嘯著飛過耳邊,打得石屑亂飛,幾個便衣立馬伏倒在地,嚇得魂飛魄散。
子彈呼嘯著從耳邊飛過,嚇得宋遠航滾到鐘鼓樓後面的圍欄下隱蔽,觀察著周圍環境,才發現二狗子和幾個手下正趴在遠處的地上,槍聲不絕於耳,打得幾個傢伙毫無還手之力。
「宋先生,快走!」正當宋遠航尋找時機想要突圍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一個漢子閃身出現的面前,一把抓住宋遠航的胳膊:「跟我來!」
一陣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漢子正好抓在宋遠航受傷的胳膊,疼得宋遠航驚叫一聲,冷汗「唰」的流下來。
「你受傷了?」齊軍遲疑一下驚訝地看一眼宋遠航蒼白的臉,鬆開了有力的大手,回頭沖著鼓樓破爛的樓道低吼:「苦娃,掩護!」
宋遠航聽聲音才辨認出正是在黑松坡拔刀相助的「獵戶」,不禁一愣:「齊大哥,怎麼是你……」
「怎麼就不能是我?!」齊軍望一眼欄杆外面,幾個黑狗子還趴在地上,便拉起宋遠航快速後撤,順勢打出兩槍:「讓黑狗子多趴一會!」
夕陽漸落,血色餘暉灑在古舊的鐘鼓樓上,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三人跳出圍欄拚命想鼓樓對面的巷子里飛奔而去,一晃便消失不見。
鼓樓街角,高橋次郎凝重地望著鐘鼓樓方向低聲呵斥:「八嘎!沒有我的命令為什麼提前行動?」
「高橋君,難道你不認為這裡是最佳的動手之地?過了鐘鼓樓就是西城區,那裡閑雜人員更多!」石井清川梗著脖子望著鐘鼓樓應道。
高橋次郎氣急敗壞地瞪一眼石井,恨不得一槍崩了他,原計劃想悄無聲息地抓住宋遠航,然後以他為籌碼逼二龍山馬匪就範,可這傢伙卻擅自獨行打草驚蛇,抓住人質還好,抓不到的話定然拿他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