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仙人跳(一)
雅間之內,耿精忠兩杯燒酒下肚便已承受不住,醉眼朦朧地望著外面待門迎客的姑娘,色眼迷離腦洞大開,淫邪地笑著剛要出去騷擾,便被黃簡人一巴掌給打住!
「你他娘是滿腦子精蟲啊?」黃簡人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方才進來的那群人是幹嘛的知道不?」
耿精忠氣惱已極卻不敢發作,無辜道:「姐夫,方才我一直喝酒了,誰知道是幹啥的?再者說老子也不是警察,沒有你那麼敬業啊!」
「是穿山甲!」
「我還是鑽天猴呢!」耿精忠翻著白眼苦澀道:「我在城外憋悶了大半年,早已淡出陵城江湖了——姐夫,今晚就成全小舅子一次不行?兩個月沒撈著女人了!」
「你再說!」黃簡人抬起手嚇唬道:「前幾天你小子去聚寶齋賣寶貝以為老子不知道?狗肚子裝不了四量豬油的玩意,有了點土鱉錢就到處跑騷——你知道錦繡樓鬼混一晚多少銀子不?」
耿精忠進城泡女人很少上錦繡樓,原因便是囊中羞澀。一個月的軍餉加上卡油水的銀子都不夠玩半宿的。但那次卻開了葷,揣著兩千大洋狠狠地瀟洒一把,早上出來的時候兜里還剩一千多元,也沒感覺花多少銀子啊!
所以今天酒壯色人膽,又想享受享受紅英那娘們的溫香軟玉銷魂胴體了。自古男人誰不喜歡酒色財氣?不喜歡才是十足的混蛋!耿精忠不屑地笑道:「姐夫,有你在我怕啥?錦繡樓的白老闆還不給你面子!」
「滾蛋,老子來錦繡樓都是正經八百地公幹——懂不?」黃簡人冷哼一聲,端起酒杯仰頭喝下:「不懂?你他娘的給我長點記性,自古紅顏禍水,酒入愁腸,武松怒殺西門慶魯智深醉打蔣門神——都是女人和酒惹得禍!」
耿精忠嗤之以鼻,卻殷勤地給姐夫加菜,笑道:「跑題了跑題了,方才你說上樓的那幫人是什麼穿山甲,是些什麼人?」
黃簡人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耿精忠,「穿山甲」乃是陵城江湖中人送給的諢號,估計是干盜墓倒斗之類斷子絕孫活計的,這個行當相當神秘,傳承有序技藝了得,是聚寶齋寶物的主要來源。
但這些也只是黃簡人的猜想,沒有接觸過這幫人,更沒有人到警察局報案說祖墳被挖了——至於盜古墓之類的案件,一年也不可能接到一宗,原因很簡單:陵城無墓可盜!
正在此時,夥計老七端上兩盤甜點和一壺西湖龍井進來:「二位大爺,白老闆的贈品到了,請慢用!」
「你手裡的是啥玩意?」黃簡人醉意朦朧地看著老七手裡的那張粉色的宣傳單笑道:「跑堂的夥計不好好伺候客人還他娘的學習?」
老七把宣傳單恭敬地放在桌子上苦笑不已:「黃局長,我大字不識一籮筐,這玩意上面寫的是啥都不知道——外面大街鋪天蓋地的都是這玩意,說是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要提前召開了——跟小的沒有半毛錢關係!」
黃簡人抓過宣傳單看了幾眼,不禁眉頭緊蹙:聚寶齋要和外人聯合舉辦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這豈不是天賜良機!如果藍笑天的賽寶大會引來八方豪客的話,老子手裡的貨豈不是成了稀缺資源?現在聚寶齋的名聲已經被弄臭了,陵城老百姓哪個還相信你藍笑天!
就如同餓狼嗅到的獵物一般,黃簡人的感知力的確非凡,一看到「上海市古玩同業會」幾個字,他便心花怒放——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子在陵城深居簡出,外面世界紛亂不堪,坐在金山銀山上喝西北風,豈不是愚蠢之極?
「姐夫,您就行行好,讓我在錦繡樓瀟洒一晚可否?」耿精忠舔著臉哀求道。
「好吧,看在你姐的份上我就允你這一次——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耿精忠如同發情的公狗一樣,立即興奮起來:「只要老子能做的一定做到,您說!」
「給我查查錦繡樓的賬房,看看最近有沒有遠道而來的貴客……」
二樓秋之雅間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高橋次郎正襟危坐在主位,旁側是石井清川,後面站著四名護衛,兩個面朝窗戶,兩個面朝房門;高橋次郎的對面則坐著一個黑臉的漢子,穿著青色麻衣,後面站著四名壯漢。
桌子上擺著大小四件兒青銅器:小鼎兩個,甑一個,酒尊一個。銹跡斑斑的青銅器顯得古樸而敦實,透著一股渾厚勁兒,一看便知是明貨。
高橋次郎拿著放大鏡仔細觀看小鼎,不斷地點頭:「這物件兒可是稀罕玩意!」
「你的眼光不錯!」黑臉漢子冷哼道:「此物乃陵城獨有,舉世估計只有陵城產這種小鼎。」
「東西不錯,話太多!」高橋次郎放下小鼎又拿起酒尊,酒尊外壁雕刻著精美夔龍紋,內壁光滑銹跡均勻,把盞之處還留有使用過的痕迹,應該是一件兒實用器。
黑臉漢子瞥一眼高橋次郎後面的守衛,冷笑道:「您看夠了沒?看夠了就開個價兒,兄弟們這邊還沒吃飯,女人們可等著急了!」
「四件兒一起,一千大洋!」高橋次郎放下鏡子揉了揉眼睛:「怎麼樣?」
「不怎麼樣!這些玩意可是貨真價實的西周明貨,一件兒都不止一千大洋!」
「貨賣識人家,別逗我說這是西周青銅器——南京博物館的西周銅酒禁知道不?個頭比這個大數倍,刻有銘文若干,價值二十萬大洋!」高橋次郎沉穩道:「而這幾件兒玩意沒有銘文,也沒有出處,您開個價我聽聽。」
兩個人衣袖相交,暗中出價,外面的人神態各異,不知道這四件兒青銅器到底價值幾何。尤其是石井清川,陰沉著老臉盯著青銅小鼎一言不發,對面黑臉漢子身上傳出一股腥臊的味道,著實讓他難以容忍。
「這個數吧,對得起你們鑽山越嶺打洞流汗的!」
黑臉漢子不禁一愣:「田老闆,你該不是第一次做古董生意吧?四件兒剛出土的珍品您就給這價兒?你信不信我去聚寶齋立馬翻三倍都不止!」
高橋次郎深意地看著黑臉漢子:「你有權利選擇跟聚寶齋做生意,藍掌柜的眼光刁鑽是出了名的,不像我這個過路客這麼厚道——如果他出三倍於我的價錢,我會按價翻倍賠償,若出不了那麼多的話按這個價給我,如何?」
黑臉漢子陰沉地盯著高橋次郎,方才說的話有些託大,聚寶齋的藍笑天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死人都不願意跟他討價還價!二龍山的土匪宋大當家的牛不?被姓藍的忽悠得團團轉,到頭來所有明貨都是先貨后錢,而且還不保證是現大洋。
「我只做生意,不賭氣!」黑臉漢子呲牙著抓起茶杯豪飲笑道:「若田老闆誠心實意,這一單買賣只是開始,出彩兒的東西在後面!」
「誠信是積累起來的,你我都是生意中人——再者說這幾件兒玩意來路不明,看著像明貨——僅僅是像而已,如果有高人擅做活口的話,埋在地里十年八年的也就這個成色。」高橋次郎冷笑著放下袖子:「我遠道而來,這點兒東西遠遠滿足不了我的胃口,可懂?」
黑臉漢子顯然有些手軟,陰晴不定地看著高橋次郎,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可以給你高一倍的價格收其他的貨——前提是時間有點緊,生意人最怕被放鴿子,如果你答應的話就要辦到,怎麼樣?」高橋次郎步步緊逼志在必得,尤其是口氣太大,氣定神閑的模樣讓人感覺莫測高深。
「我穿山甲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碰到您這樣的生意人,不愧是大上海來的豪富古玩商,見笑見笑!」黑臉漢子乾笑著拱拱手,正要舉杯喝茶,忽然房門被一下子踢開,茶杯差點沒嚇得扔到地上!
高橋次郎和石井清川卻紋絲未動,陰鷙的目光盯著闖進來的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
誰都沒有想到就在雙方快要達成交易的時候突發變故,黑臉漢子連頭都沒回,從腰間「唰」的拔出匕首:「你們不守規矩?!」
生意場上的規矩就是利己主義,沒有第二條成規。高橋次郎託大出大價錢買貨,黑臉漢子「穿山甲」貨賣識人,雙方是矛盾共同體,不存在其他的規矩——你出錢我出貨,天經地義——而現在卻不同。
闖進來的女人二話不說,便撕開了本已破爛的旗袍,露出雪白雪白的皮肉——甚至都沒有看清屋內有多少人,更沒有看清都是什麼人——秋之雅間內只有兩支肥羊!
衣服片片零落,雪白皮肉寸寸湧出,看得在場所有人都心驚肉跳,尤其是石井清川,眼珠子都掉進紅英胸前波濤洶湧的兩塊尖挺豐腴的肉裡面——昨晚他便見識過的東西突然暴露在眾人面前,讓這傢伙獸血早已沸騰,老臉憋得跟豬肝一樣顏色!
「強——奸——啦!」眾人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之際,聲嘶力竭的叫喊從女人的朱唇噴出——氣勢恢弘無匹,跟獅吼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