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安然無恙
二龍山聚義廳後堂卧房之內,老夫子從容地吐出一口煙霧笑道:「大當家的,我發現大少爺還真有您當年的風采,面對黃雲飛的無禮您猜他是如何應對的?」
宋載仁坐直了身子,肩膀的傷口疼痛已經有所緩解,不過是皮肉傷而已,尤其是聽到老夫子的問話,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興奮,陰沉道:「他有個屁反應?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料一塊,連女人都打不過的酸臭秀才而已!」
「非也非也,大當家的您小瞧少寨主了!」老夫子一撇嘴,用翡翠煙袋指了指掛在牆上的手槍:「少寨主立即拔出手槍砸在桌子上,我親眼所見把二當家的鎮住了,很少見啊!」
「我以為小兔崽子要跟他拚命呢!」宋載仁多少有些失望,如果倒退二十年,他會毫不猶豫地斃了黃雲飛,但現在卻沒有那份心思,也不希望小兔崽子萌生殺機。
老夫子苦笑著搖搖頭:「這比你預料的好許多,您說他會打退堂鼓,不會堅持太長時間就得逃掉溜走,事實是少寨主打理山寨大小事務井井有條,兄弟們對他的態度轉變了很多!」
宋載仁有些難以置信,難道兒子一下就轉變過來了?沒可能的事啊!人的性格養成是要經過風雨洗禮的,更需要時間來沉澱。也許小兔崽子離開多年也長進了不少,也許是他真看穿了二龍山潛在的危機,若想要確保那批貨物的安全必須放手一搏。
最直接的便是挪開二當家的這塊絆腳石!
「你的傷好很多了,臉色也不那麼蒼白,真是山寨之萬幸啊!」老夫子唏噓不已地笑道:「我是不是通知兄弟們這件事?讓他們也沾點喜氣兒!」
「不必了!軍師,我本來傷的就不重,加上陵城那位半仙似的老郎中著實厲害,兩副葯的效果不錯。」其實唯有宋載仁自己才知道到底傷得怎樣。
此次燕子谷被伏擊讓宋載人感到有一種潛在的危機在身邊縈繞,並非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山寨內部。二當家的率領五人小組作為探路先鋒,竟然沒有發現燕子谷中的伏兵?
他對黃雲飛的能耐十分了解。若論槍法戰術,幾個小兔崽子都比不上,但若比較性格智慧的話恐怕黃雲飛輸得會很慘。畢竟與黃雲飛相處了幾年,對他的性格早已爛熟於心。
在侯三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時候,宋載仁便感到黃雲飛有些不對勁,他太敏感了!而且在自己垂危之際非但沒有起到保護之責,還錯誤地指揮兄弟們強攻敵方陣地——當時僅有十幾名兄弟,戰鬥力大打折扣,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他卻選擇強攻!
如果強攻的話無疑是以卵擊石,二龍山會全進覆滅。這點毋庸置疑。
「小兔崽子呢?」宋載仁活動幾下胳膊,拄著龍頭拐杖下地走了幾步:「老子都快病死他也不來探看探看,真是豈有此理!」
老夫子苦笑道:「您這病這麼快就好利索了?少寨主都是在您熟睡的時候來探望您的,我可以做證。」
宋載仁詭秘地笑道:「皮肉傷而已,老子想當年受的傷比這嚴重得多都挺過來了,這點小傷算個球啊?」
「大當家的福大命大造化大!」老夫子長出一口濁氣坐在凳子上:「少寨主有勇有謀可謂是二龍山之大幸,大當家的傷愈恢復更令老夫高興之至啊!」
「軍師啊您就別拽詞了,現在上寨上下一片亂鬨哄的,好像老子要見閻王似的。俗話說的好日久見人心,我沒想到啊!」
老夫子淡然一笑,他知道宋載仁所言的「沒有想到」指的是什麼!
難道黃雲飛的先鋒隊真的沒有發現燕子谷有埋伏?難道徐州四海商行的膽子就那麼大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難道襲擊二龍山的真的是工產黨游擊隊?
老夫子沉思片刻:「少寨主已經兵分兩路去打聽消息去了,還沒有結果。大當家的,以你所見燕子谷伏擊咱們的應該是誰?」
「軍師你百精百靈的這件事怎麼泛起糊塗了?二龍山與游擊隊井水河水兩不犯,他們打二龍山的主意幹什麼?」宋載仁一口便否定了是游擊隊所為,他對那支神秘隊伍敬而遠之,從不與之衝突或聯繫,聯想到當日的戰況,宋載仁便怒火中燒。
老夫子也點點頭,大當家的和少寨主的看法一致,也就是說有人打著工產黨游擊隊的旗號打擊二龍山,目的十分明顯:置大當家的於死地!
「從火力上看對方應該是正規軍,戰鬥力強悍,不似狗屁治安大隊那群狗東西!」宋載仁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應該是駐紮陵城的暫編團!」
「您跟少寨主又看到一起去了,不過他分析是陵城警察隊聯合暫編團合謀幹的,嫁禍於游擊隊!」老夫子抽一口旱煙凝重道:「少寨主已經派人去陵城暗庄,調查城內警察出發的時間,料想不日就會有結果。」
宋載仁深呼吸一口氣,臉色紅潤了許多,深沉道:「小兔崽的分析還真有點道理,縱觀陵城地界唯有黃狗子黃簡人才有這個膽子!」
「我們該如何應對?」
宋載仁咧嘴一笑:「軍師,我這次受傷是因禍得福,小兔崽子非但沒有逼著我要那批寶貝,還真實打實地打理起山寨事物了,我懶得管先奪個清閑再說。」
「少寨主打理山寨井井有條,並非如您所言的一無是處,大有您當年的風采!」
宋載仁滿意地點點頭,山寨大小事務都在他的心裡,任何細小的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兒子幹得究竟怎麼樣他心裡有數,只想退到幕後看清楚前台眾人的本來面目而已。
二龍山後堂,宋遠航端著書看得津津有味,外面的蠻牛已然鼾聲四起了。
老夫子從聚義廳出來便徑直到了後堂書房:「少寨主真是好心情!」
宋遠航翻了一下眼皮:「我哪裡看得進去?國寶一天不運出去我就擔心一天!」
「現在是天下大亂,徐州戰事吃緊,陵城豈能偏安?大當家的為防範意外才提早準備,但諸事不順,藍家商行背信棄義,訂購的貨物遲遲不能送上山,又出了個四海商行的鉤子,二龍山損失慘重啊!」老夫子幽幽嘆息道:「方才我從大當家那出來時,看到不少兄弟們都執行流動哨去了,山寨現如今的秩序恢復得不錯,甚至加強了許多,大當家的十分快慰。」
宋遠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鐵紀乃軍之魂,沒有嚴明紀律的隊伍就是烏合之眾,難免一盤散沙。但山寨現在仍然人心不穩,要想改變要假以時日,一朝一夕之功恐怕不會見到效果。晚上我和蠻牛去山寨各處查崗,您留守山寨給我看著國寶不失!」
老夫子苦笑道:「少寨主,您可曾聽過大當家的說百寶洞連蚊子都飛不進去的話?那裡最安全的。當然我會更加小心,您放心好了!」
向晚,宋遠航便帶著蠻牛到山寨各處查訪,收到各位兄弟們的熱情招呼,尤其是扼守山寨關鍵部位的兄弟們,見少寨主親自探看值守情況,不禁感慨萬端:大當家的好多年沒來這裡了吧?估計把咱們給忘了!少寨主還沒有實至名歸,便身先士卒,實在難得。
如此長此以往,山寨振興大有希望!
「你們這幫子混球球的,不好好站崗盡學會拍馬屁了!」蠻牛瓮聲瓮氣地罵道:「少寨主說咱山寨四處漏風,全是你們這群混球給弄的!」
站崗的一見是蠻牛,都知道這傢伙是個混人,沒人敢跟他理論的。宋遠航淡然笑道:「諸位兄弟,蠻牛說的雖然比較粗,但山寨的安全漏洞太多也是實情,遠航在這裡求大家多多上心,尤其是這段時間,燕子谷遭伏擊便是一個警告,對手早晚會有大動作!」
「你們聽明白沒?」蠻牛本來想再重複一遍宋遠航的話,怎奈他是個粗人,話從左耳朵進從右耳朵出了,想了好一會才整出一句話來。
眾人拱手肅然道:「請少寨主放心,當初之所以散漫是無人管束要求才導致懈怠,現如今山寨換了當家人,兄弟們自當言聽計從!」
「叫我宋遠航就行,我不是什麼少寨主,也不是什麼大少爺!」宋遠航也拱拱手:「一會我派人給諸位送宵夜,從今天起每個班次都會有宵夜吃,確保大家精神十足!」
眾人無不群情激奮,甚至有些兄弟感動得不能自持,老淚縱橫下來。讓宋遠航也唏噓不已。值守崗哨的大多是最底層的土匪,他們不過是一些破了產的農民或是無業者,落草為寇也僅僅是為了混個三餐飽食,但隨時都會面臨著性命之憂。
人的命,天註定。沒有人能根本改變自己的命運,更沒有人能夠在亂世之中把握自己的命運。宋載仁不能,老夫子不能,宋遠航和蘇小曼也不能。
黃雲飛正在自己的屋子裡喝悶酒,幾個親密兄弟作陪,但誰都不敢說太多的話,怕這傢伙翻臉不認人!
「二當家的,您可得沉住氣,那個草包少爺裝不了多久就得拱手相讓老大的位置,我就不信一個死讀書的酸秀才能整好山寨!」一個小土匪抹一把嘴巴呼出滿口酒氣說道。
黃雲飛根本沒搭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聽說侯三找到了燕子谷打埋伏的人證,是個老樵夫,說頭一天晚上他看到百十號人鑽進了燕子谷老林子……您說這人證無證俱全,混球少爺咋還一口咬定游擊隊不是襲擊咱的隊伍呢?」
黃雲飛瞪著猩紅的眼珠子陰鷙地看著說話的土匪:「你說是誰?」
「鐵定是游擊隊啊,認證物證都在!」
「游擊隊……」黃雲飛冷哼一聲,把酒杯甩到桌子上,披上青色短褂,渾身上下收拾利落,腰間插著兩把手槍推門而去。
幾個陪酒的土匪面面相覷:二當家的這是鬧咋樣?!
「二當家的這麼晚了你上哪去?」
「找游擊隊問問為啥襲擊我二龍山!」黃雲飛飛身上馬,在原地轉了三圈,早有小土匪去把山寨大門打開,黃雲飛陰陽怪氣地笑道:「你們告訴狗頭軍師和混球少爺,老子去抓豬堵他們的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