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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一頭霧水

  彼時,秦君新銳正在奮力趕往河西大營,力爭在魏國調軍到達河西之前和秦國主軍會師,整軍以待魏國進攻。


  趁夜行路本就多有不便,誰知天際風雲忽變,陰雲閉月不說,還平地掀起颶風,剎那間飛沙走石,無法前進。


  沒人知道這怪異的景象是如何發生,但所幸這支隊伍訓練有素,面對這突髮狀況他們做出了及時應對。


  然而這陣邪風似乎越來越強勢,有些士兵已被颶風捲去天上,聽著戰友驚恐的叫聲,還匍匐在地上的士兵們盡量抓住穩紮地面之物,再彼此抱住,以便抵擋颶風襲擊。


  風沙肆虐間,忽有一道金光劃破天際,隨即傳來一聲龍吟,響徹天地。


  無人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見原本還肆無忌憚的颶風瞬間便停了下來,飛沙落地,只剩下滿地狼藉。


  秦軍士兵從地上爬起,儘管有一部分已經命喪當場,但他們軍令在身,只能繼續向著河西大營進發。


  水鏡之中,看著重新啟程的秦軍,公子卬盛怒卻無計可施,道:「當真是龍蛟一族潛伏在秦國。」


  朱厭就站在公子卬身後,同樣目睹了鏡中的畫面。如果現在他對龍蛟一族的重現只是猜測,那麼方才鏡中的那條金龍真切地出現在他眼前就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這令他的不安越來越深,隨之而來的擔憂也超乎過往。


  「所以這一仗,必須要贏。」朱厭道,「此戰如果秦國戰勝,不光魏國顏面盡失,伺候魏軍想要恢復元氣只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領主此次好不容說動魏王大軍進兵河西,正應該趁此機會徹底斷了秦國的根基,讓秦國從此一蹶不振。」


  公子卬怒道:「我在曲沃的新兵營被洛上嚴他們攪了,如果不然,此次伐秦的勝算又會增添幾分。現在雖有魏國大軍壓境,但秦國又龍蛟庇佑,難道真是天命所歸?」


  「領主什麼時候也信起天命來了?」朱厭道,「上天真有命,領主早被大羿封印消蝕了最後一絲魂魄,如何還能逃出封印,利用上將軍的身份在魏國謀事?」


  「安邑的封印還未破除,你以為我不知道其中原因?」公子卬目光陰梟地盯著朱厭道,「洛上嚴體內的厄難毒比我當初注入他體內之時要厲害得多。我作為施毒者,會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洛上嚴體內的血魂之力本就不強,無法抵抗厄難毒而受到侵蝕,兩者相互融合從而得到了更大的力量,這對領主而言未必是壞事。」朱厭狡辯道,「將來領主有了個更得力的手下,對您的霸業只有好處。」


  公子卬並未理會朱厭此時的奉承,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道:「殺了洛上嚴。」


  朱厭為公子卬的決定而吃驚,遲疑了片刻后道:「領主當真?」


  水鏡中的秦軍仍在繼續前進,公子卬看著只覺心煩,揮袖之下便關閉了水鏡,道:「留著始終是個禍害,即刻殺了。」


  如今的洛上嚴已非當初那個任人擺布的少年,朱厭對他的忌憚可想而知,是以他並不想和洛上嚴動手,遂推辭道:「厄難毒吞噬了大羿血魂,其力量增加了不止十倍。貿然對洛上嚴下手,萬一沒有成功,反而會為領主帶來麻煩。我有禍亂之能,但要和血魂之力抗衡,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你這棵牆頭草只怕早就倒去洛上嚴那邊了吧。」公子卬一聲之下,一隻手已經伸向了朱厭。


  朱厭本能地避開公子卬的襲擊,儘管全身而退,卻還是感受到了猰貐的厲害,因此仍舊屈從於公子卬之下,道:「既然確定了龍蛟一族潛伏在秦國,那麼我的敵人便是秦國。我與領主目的完全一致,領主此時殺我,只是折損自己的羽翼,何至於此?」


  「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現在洛上嚴下落不明,龍蛟又真的現世,你沒有個靠山才會回到我這裡。」公子卬狠聲道,「這筆賬,日後再算。」


  朱厭聞言便知道暫且安全,隨即諂媚道:「領主有何吩咐?」


  「龍蛟雖然出現,但其力量還受到壓制,你若想成事,現在最好一心一意拉住洛上嚴,先把河西的事解決了,讓秦國徹底沒有還手之力。否則龍蛟之力一旦完全爆發,亂世平定,你就又要窩囊不知多久了。」領主冷嘲道。


  領主雖然有意諷刺,卻正中朱厭此時心病——之前龍蛟之力只能靠在玉佩之中存蓄,如今已經可以幻化成形,這證明其力量正在變強,也就意味著趨導亂世歸於天下大定的走向正在發展,對朱厭來說,這是他所害怕的。


  公子卬從朱厭的神情中讀出了顧慮,這正是他所樂意看見的,遂繼續道:「追隨強者本就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也要審時度勢。如果現在就讓洛上嚴和我正面起了衝突,到時候我和他斗得兩敗俱傷,哪裡還有人幫你去對付秦國,對付龍蛟一族?」


  「領主多慮。」朱厭表面恭維道,「如領主所言,屬下立即就去找洛上嚴……」


  「不。」公子卬打斷道,「你提醒了我一件事,找洛上嚴就不必了,去找郁暘涎倒是刻不容緩。」


  「郁暘涎忽然倒戈確實令人欣喜……」


  「所以我更要見見他。」公子卬道,「和洛上嚴一起破了大羿封印還毫髮無傷之人,我早該想到不同尋常。」


  「郁暘涎此時正在河西秦軍大營。」朱厭道。


  「那就將他請過來。」公子卬之意意味深長,看著朱厭道,「總不會還要我教你如何搶在洛上嚴之前把人帶回來吧。」


  公子卬的意思無異於直接將郁暘涎綁來魏軍大營,朱厭深知,對郁暘涎動手比直接向洛上嚴挑釁更能觸怒那玄袍少年,這件事不能做。但眼下他不能忤逆公子卬的意思,便只好順從道:「屬下知道了。」


  朱厭正要退出軍帳,公子卬又道:「你可以送郁暘涎去見洛上嚴,但在滅了秦國之前,真龍之力或許就能夠讓你提前隱遁世間。」


  「屬下明白。」言畢,朱厭隨即退出了軍帳。


  無奈之下,朱厭只得再次趕往河西秦軍大營去找郁暘涎。


  將要進入秦軍駐地,朱厭乍見一道白光從天而降,他急忙後退,見到的正是他要去尋的郁暘涎,而這白衣少年看來身體還很虛弱。


  已經知道郁暘涎的不簡單,朱厭並未輕舉妄動,而是上前試探道:「郁兄不是身在秦軍大營,如何會出現在此?」


  郁暘涎卻神情怪異地看著朱厭問道:「你看見金龍了么?」


  「見到了。」


  郁暘涎似在確定什麼,稍後才道:「既然它們當真在秦國,不滅秦,就無法破除它們的力量。而且……」


  見郁暘涎似要倒下,朱厭立即將他扶住,問道:「而且什麼?」


  「龍蛟一族過去是黃帝伴駕,既然他們出現,黃帝散余的精魂可能也就在秦國,我這萬年遺恨終於有機會報了。」郁暘涎稍顯興奮,又去看朱厭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洛兄呢?」


  「洛兄現在不知去向,我來,是因為有個人想要見你。」朱厭道,「不過去不去見全由郁兄你自己決定,我只是代為傳話。」


  「誰?」


  「猰貐,或者說是契俞。」見郁暘涎仍有困惑,朱厭解釋道,「猰貐雖還未徹底擺脫大羿封印的限制,但他借魏國公子卬的身體行動,並且在魏王面前力促此次魏國伐秦之舉。如今魏軍壓境,猰貐可謂費盡心思。郁兄要滅秦,也許還要靠猰貐手下的魏軍。」


  「都是老朋友。」郁暘涎道,「去見猰貐就不必了,你當真不知道洛兄去了哪?」


  不等朱厭開口,從秦軍大營的方向就有動靜傳來。朱厭機警地藏了起來,郁暘涎亦迅速藏匿在樹叢后,暗中窺伺情況。


  來的是一隊秦軍士兵,似乎正在尋找什麼。


  「隊長,這要找到什麼時候?再往前,就要到魏軍營地了。」有士兵道。


  「找不到公主就要一直找。」隊長道。


  「公主不是一直就在軍營中么,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消失了?」


  「這我怎麼曉得?你看剛才那條金龍,不也是突然就出現了么?這世道,什麼怪事都可能發生。」


  「會不會是有魏國的間隙混入大營,暗中擄走了公主?」


  「魏國一方大國,難道要用這麼卑鄙的手段?」


  「現在魏軍就在對面,雖然對外稱有二十萬精兵,但調軍一直沒有真正出現,誰知道真假?萬一魏國表面上虛張聲勢,暗地裡做些齷齪的事來威脅秦國呢?」


  「既有金龍出現,就是庇佑我軍大捷的吉兆。你們還是少說廢話,趕緊把公主找到才是正緊,否則到時候君上責怪下來就遭殃了。」


  眾人這才停止小聲交談,繼續搜尋嬴華的下落。


  郁暘涎聽得秦軍士兵這樣說話才知是嬴華失蹤了。他現在雖然最為關心洛上嚴的下落,但一直帶著真龍玉佩的嬴華也是他如今甚為關注的對象。先有龍蛟現身,再是嬴華失蹤,加上不知去向的洛上嚴,這一晚的秦、魏邊境似是發生了太多的不尋常。


  郁暘涎正是一頭霧水之際,衣擺突然被人扯住,他雖吃驚但也還算忍住了沒有出聲,也就沒有被那些秦軍發現。而他未免節外生枝,已經出手按住了那隻拉住自己的手,只等秦軍離去,他才回頭相顧,果真在暗夜中發現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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