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節外生枝
峭壁之上懸挂著的兩道身影引來了山下諸多弟子的關注,不少人圍攏過來一看究竟,也為郁暘涎和洛上嚴的安危而焦急。
玄天子立即幻化出一道雲練,浮去峭壁之上將郁、洛二人接下來,這才平息了一番熱鬧。然而洛上嚴如今忽然恢復了傷勢的情況令玄天子頗為存疑,待稟退了其餘人之後,他將事情原委問了一遭,得到的答案卻並沒有得到他多少信任。他由此問郁暘涎道:「你信么,郁師侄?」
郁暘涎對洛上嚴的解釋也不盡信,但若要他當著玄天子的面給出否定答案,他便能想到接下來洛上嚴會受到何種待遇。眼下安邑封印之事尚需洛上嚴協助解決,他便岔開話題道:「師叔,我和洛兄還有封印之事為決。既然洛兄的傷勢恢復至此,請師叔容許我帶洛兄下山,待封印事畢,我必定會來當面請罪。」
玄天子不願放洛上嚴離開太虛山的緣由,郁暘涎自然是清楚的,對此他也無法指摘什麼。但僅憑他一人之力並不能完全破解封印,更何況陰陽雙魚就在山下,倘若他們鬧起來,就當真節外生枝了。
郁暘涎向玄天子說明了緣由,並以陰陽雙魚這對上古靈獸作為理由,請求玄天子放洛上嚴下山。
玄天子先是沉默一陣,又趁洛上嚴不備,在他身上施下禁錮之咒,再同郁暘涎道:「這道靈咒雖不見得有奇效,可一旦你這小友作了出格之事,至少還能暫且將其牽制,你也需知,只要這靈咒顯靈,便是你要將他押回太虛山之時。」
玄天子言語之間儘是警告意味,說話也不留情面,雖然聽來很不舒服,卻也都在道理之中。郁暘涎無法反駁,只好順從道:「多謝師叔。」
未免夜長夢多,郁暘涎立即帶洛上嚴下山。但因十二連環陣為太虛家秘藏奇陣,非本門中人不得窺伺,下山之前,洛上嚴被封閉了五感,這才可以隨同郁暘涎一起離開。
陰陽雙魚終於等到了洛上嚴歸來,見家主看來平安無恙,他們就此放了心,一行人也即刻趕往安邑。
太虛家走了一趟,郁暘涎和洛上嚴都變得心事重重,日常說話也似是少了許多,往安邑去的一路上,兩人多半各坐一處,並無交流。
郁暘涎並不擔心破除安邑封印一事,現在反而是大梁的封印讓他憂心忡忡。既是需要用五隻凶獸來鎮壓之物,其力量必定遠超基石。如果大梁北郊封印的當真是契俞,那麼等大羿封印的力量最終難以克制而最終被其破封而出,事情就當真難辦了。
為此郁暘涎的眉頭幾乎沒有一刻舒展過,而洛上嚴的神情也始終嚴肅,這令雙魚在這段時間內也總是提心弔膽。
靳帛符在安邑等到了郁暘涎一行人歸來,稍作歇息之後,他道:「我有一個猜測。」
「靳師弟請說。」郁暘涎道。
「封印至今只剩下最後一個,力量已經到了最弱的時候,我覺得會不會已經有人將封印解了?」靳帛符道,「之前郁師兄你說是有故意隱藏從封印內泄露出來的妖邪之氣,我原也以為是這樣。但後來我發現司妖羅盤的指向每日都在發生變化,甚至於一天之中多有改變。如果封印未解,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
「不會。」洛上嚴斷然否定了這種可能,道,「如果封印解除了,一定會和血魂之力產生反應,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你所說的情況屬實,極有可能是安邑封印內的凶獸和當初的修蛇一樣,魂體和本體進行了分離,在時間重託宿體,並且本體在封印內所受到的桎梏也十分微弱,只要稍有可能,它就能衝破封印。」
「若是如此,我們還需要儘快確定封印的具體位置才行。」靳帛符道。
郁暘涎此時又收到裴陸予的靈訊傳書。水鏡才打開,他就見裴陸予緊張道:「郁師弟,大梁的情況不太妙。」
原是大梁郊外近來常有人離奇死亡,前去查看的侍衛也都莫名其妙地有去無回。因為一時間難以調查到真相,很多人都以為是一幫極為兇悍的匪徒所謂。風言風語傳開了,還有說是因為近來連年征戰,天神發怒所以進行懲治的。總之現在整個大梁城內人心惶惶,很不安寧。
命案都發生在北郊,這必定不會是巧合。根據裴陸予一直以來的監視,北郊的封印雖然時有鬆動,但總是還算穩固,他原本判斷,短期之內應該不會發生太大的動靜。但就是一日前,從封印內四散出來的妖邪氣息突然濃重了不少,北郊附近的百姓並不知曉,可裴陸予知道情況不妙,便就此通知了郁暘涎。
一夜之間死了近百個百姓,再加上前去查看卻胡然失蹤的一隊侍衛,這件事立即被報去了魏宮之中,自然也驚動了魏王。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魏王驚訝之餘更是怒火中燒。想來大梁國都,居然會發生這種命案,若是人為,就絕對是對他這一國之王的挑釁,他作為魏國國君,斷然不會善罷甘休。
「大王息怒。」惠施懇請道,「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必須詳細調查。」
「惠相,你即刻命人著手去查,多調派忍受,務必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是誰在大梁挑釁與寡人,寡人必要將他碎屍萬段。」魏王怒道。
「大王請慢。」公子卬開口道,「眼下的情況,並不適合將這件事擴散出去。」
魏王拍案道:「都已經欺到寡人跟前了,就在我大梁的轄境之內,他們居然作出這等惡事,還不徹查個清楚,你讓寡人這口氣,如何消得下去!」
「大王,請聽我慢慢說來。」公子卬不急不緩地上前道,「眼下大王陳兵河西,與秦軍正在對峙,最是應該穩固軍心之時。如果這件事貿然傳開了,一時之間又不能抓到兇手,到時候人心不穩,河西那邊要是聽見了,自然會影響軍心。軍心不穩,可是不利於兩軍交戰。再者,被秦國知道了這件事,萬一他們從中捏造事實,擾亂人心,與我們而言不是雪上加霜么?所以大王,這件事要查,但要暗中查,對外就說是他國有心之人潛入大梁,試圖製造事端,引起恐慌。人已經抓到了,擇日問斬,就行了。」
「上將軍怕是又要從天牢里揪人出來頂罪了吧。」惠施對公子卬的這種行徑向來嗤之以鼻。
「那惠相有何高見?」公子卬道。
惠施不理會公子卬的有意刁難,只與魏王道:「大王,臣以為這件事尚有蹊蹺。當日宮中潛入妖邪,幸得郁賢侄在場,將妖魔清除。這次的事件,會不會也是妖魔作祟,臣想不如將郁賢侄找回來查看一番。」
「那郁暘涎早不知去了何處,只有惠相相信他那種江湖術士,還請大王和他定立什麼一年之約。要我看,這約早就作廢算了。」公子卬道。
「上將軍只怕是按耐不住河西駐軍日久,想要再動干戈吧。」
「我本就不同意和那郁暘涎定什麼期年之約,大好的時機都白白浪費了。現在大梁又出了這種事,惠相,不是我多心,怕就怕惠相遭人利用而不自知。」
「上將軍不用指摘他人,郁賢侄的品性我還是信得過的。」
惠施和公子卬同朝為臣卻政見不合,往日見面互相給個面子也就息事寧人,若是多說了一兩句怕就當真要吵起來,魏王本就心煩,更聽不得有人在自己跟前聒噪,便揚聲喝止道:「夠了,寡人現在不要想去追究郁暘涎的品行如何,只要二位給寡人一個交代,這件事,如何處置最為妥當。」
「大王,就照臣說的去做,大梁民心、河西軍心皆可穩固,還可以順水推舟,將這個責任推給秦國,到時秦國不義,天下得而誅之,不是兩全其美。」公子卬道。
魏王以為公子卬的提議雖然不甚道義,但對魏國來說確實還是有益,但他又不能不顧及惠施的意思,便假意問道:「惠相以為如何?」
惠施不恥於公子卬的行徑,但在大國之前,公子卬提出的辦法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身為一國丞相,惠施也必須顧慮到國家利益,便無奈道:「一切聽憑大王明斷。」
見惠施鬆了口,魏王便令公子卬著手去辦這件事。
大梁百姓和侍衛離奇死亡,罪責卻最終被推到了秦國頭上,郁暘涎得知這件事後自然心急如焚,隨立即向嬴華傳送靈訊,並且詢問了張儀近來的情況。
「張子現在在河西,還不肯入秦,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等什麼。」嬴華道,「靈陽君是想讓張子出主意么?可是他現在還在魏國,他會幫秦國解難么?」
「罪名推脫給秦國之後,魏國就可以以此為借口說服其他各國聯手伐秦,縱使他國不出兵,基於現在的情勢,將來只要不觸動到切實的利益,魏國還要對付秦國的話,他們也不會幹涉,如此一來,秦國就徹底被孤立。」郁暘涎道。
嬴華自然知道這件事的後果,現在諸國異心,都想盡辦法讓自己佔得上風,聯合結盟也都是權宜之計,秦國本就東抗魏國、西御義渠,如果再被其他諸侯國敵對,秦國當真危矣。
「我也想請張子出計,就怕張子閉口不言。綁人我行,但要張子獻計,我可就強求不來了。」嬴華焦急道。
「張子有心入秦,想來他也是在等一個時機。如今秦國陷入困境,你以秦國公主身份懇請於他以示誠意,若不然……」
「如果我出面張子也不願意出計,那我就請君上親自前來河西……」
「太危險了。」
「秦國都被人推上刀子口了,君上如果沒有這個膽識,秦國國君的位子,他也不用坐了。」言畢,嬴華雖關閉了水鏡。
往日嬴華多有分寸,都抵不上在知道秦國將有難時的緊張急切,郁暘涎心知嬴華急著去懇請張儀,他也不作阻攔,轉而繼續追查安邑封印之事。